第20章 (20)
是眼前虛浮,呼吸急促,但卻仍是挺直背脊與悭臾對視。
悭臾松了一口氣,搖頭笑道。
“做什麽一副寧死不屈的樣子?我又說不救人麽?這赤雪流珠丹就還了他們,據我所知,這赤雪流珠丹蜀山也不過五顆,當年用去兩顆,如今再被你盜取一顆,日後若是有什麽事情又當如何?”
純涵也是面上一赫,她本也不是壞心,若非別無他策她也不會盜取門派之寶。如今聽悭臾說有他法可救阿生,當即也不再猶豫,點頭同意将丹藥交出。
“如此不就是皆大歡喜?”悭臾将盒子扔給老者,完全沒有珍視之心。當年他就把這個拿來研究過,以他的本事想要複制一下完全是手到擒來的事情,財大氣就粗,這話當真不假啊不假~“此事到此為止,若是……我想你們一定不希望我親自去蜀山的。”
話說得點到即止就是最好,要是什麽都說的開了,也就不值得人害怕了不是?
老者郁悶的看着手中的丹藥,再看了看神情冷漠宛如路人的純涵,只是長嘆一聲,便禦劍離開。
“好了,小姑娘,你先和我回去吧。我家臭小子被你弄得元氣大傷,我可不能當沒看見。”
純涵理所當然地點點頭,“此事本就是純涵之過,但憑太祖師叔吩咐便是。”
一聲‘太祖師叔’叫的悭臾渾身一冷,搖了搖頭,帶人往營帳方向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已經補完~最近各位親都好熱情的留言,在下目前熱血沸騰啊!【握拳
PS:但願這種勁頭我能保持的下去……QAQ雙更很累滴……
☆、夜話
雲天青醒來見到的就是青絲雪紡的床幔,空氣中浮動着暖暖的香氣,紅燭搖曳,竟是夜間了嗎?
“你醒了。”
陌生的女子聲音有些熟悉,天青腦中一轉,便想起了這人是誰。
“你是那個差點傷了天菁的人!”
定睛一看竟是一個眉目生彩氣度高華的粉衣女子,天青将悭臾的樣子在腦子裏過一遍,默念罪過罪過,他可不是有意這麽打量人家美人的。
“你這小子倒是有趣,明明是你自己受了傷,怎麽卻說我是差點傷了別人?”
純涵将手中的托盤放下,一股濃濃的藥味刺激的天青直皺鼻子。好在和悭臾呆的久了,平日裏也見識了些知道這是補血恢複元氣的藥。但是小孩子總是很讨厭吃藥的,就算是雲天青也一樣。
不着痕跡的想避開,可這一動,就覺得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從骨頭裏就透出一點虛弱的感覺,讓他動彈不得。眼珠一轉,就故作天真地問。
“姐姐可知道我的妹妹如何了麽?就是那是與我一起的女孩。”
純涵見了暗笑,到底是個小孩子。倒也沒拆穿他拙劣的借口。
“那妹妹受了驚吓,又被寒氣入體,此刻喝了藥已經睡下了。之前她可是一直都不按原放開你手呢,哭的和個淚人兒似的,還是硬被按着去休息的。”說着端起碗來,漆黑的藥汁泛着熱氣送到天青嘴邊,“我見那妹妹喝藥喝得痛快,你該不會……比你妹妹還怕苦吧?”
“怎麽會!我喝就是了!”
他是想豪爽的一口喝下去,可手上使不上力氣,只好無比痛苦的一口一口喝,這痛苦的刑罰延遲了許久才結束。雲天青甚至以為這個美人姐姐是在故意整他的,好在純涵還帶了些冰糖,讓天青沒那麽痛苦。
“不苦了吧?”
“不苦不苦!嘿嘿,有姐姐這麽美的人服侍着,那裏還苦,簡直甜死了~”雲天青無恥賣萌,配上他那張精致的臉蛋倒也是令人喜歡怒放。
純涵因為知道自己已有身孕,對着雲天青這樣活潑伶俐的孩子就忍不住多了幾分關切。捏了捏天青的鼻子,逗笑道。
“看你這張甜嘴就知道不是個安分的,又生了這麽一副好顏色,以後不知要讓多少女兒家傷心呢~”
“才不會呢~大哥常說女孩子家就是要放在手心裏好生呵護的,再說女孩子都如姐姐一般美麗可人,那天青怎麽也舍不得,是不是?”雲天青厚着臉皮谄媚的笑,眼中透着靈慧的光彩,只是臉上仍是蒼白的顏色,看了叫人心疼。
“你大哥……唉,你說你叫天青?”純涵想起悭臾那張看起來不過十六七的少年臉龐,有些糾結的搖搖頭,換了一個問題問道。
天青沒有注意純涵的小動作,點點頭,從衣領中挑出那圈璎珞墜子,放在手心裏打量。
“是啊,名字是娘親起的。大哥說這是取了‘秋雨乍晴,蔚藍無際’的天青之色,我覺得娘多半也是這個意思吧。聽說我出生的時候正好是雨過天晴。”
“你……”純涵看着天青,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她的爹娘是安樂而去的。但是天青和天菁如此年幼,他們爹娘……
“姐姐你不用想着怎麽安慰我的。”天青張着那雙桃花瓣似的天青色大眼睛笑眯眯把玩着手中的天青石。“生死有命,我爹娘認為人活得一生無悔,就已經是最好了。爹臨死把我和天菁托付給初初見面的大哥,去的也安心。大哥确實待我和天菁如同親人手足,我想,爹娘在九泉之下也早已安心了吧?這種事情我也早就想開了,與其想着死去的爹娘,我還不如想想怎麽抱個像姐姐一樣漂亮的媳婦回家呢~”
純涵撲哧一笑手指戳在天晴的腦門上,笑罵道。“貧嘴。”
“只對姐姐貧,嘿嘿。”天青笑眯眯的道,“這裏想來也不會是姐姐家,嗯,大哥有這麽好的房子也不帶我們住,真是過分。”
“你怎麽知道這裏不是我家呢?”純涵不解。
天青立刻得瑟起來,“大哥那個個性看起來老好人一個,實際上私底下的毛病比牛毛還多!他最喜歡吃穿用度都自己親手打理好,你看這屋子雖然不是怎麽奢華,但是顏色裝飾都是我最喜歡的樣式。姐姐和我不過是意外認識,又怎麽會如此了解我的喜好?”
“真是個鬼靈精的。”純涵心道,不愧是太祖師叔帶出來的孩子,到底是個心思明澈的。又仔細打量了天青兩眼,只覺得這小子嘴雖然花花了些,可禀性不壞,眉宇間又是一股子靈氣逼人,要是送去蜀山……也算是給蜀山留了一個好苗子,算是自己對師門的賠罪吧。這樣想着,就問天青。“你想不想當神仙?”
屋外一道人影忽的停住了腳步,半晌走到門邊倚牆而立,頗為潇灑地……聽壁角。
天青古怪的看了看純涵,搖搖頭。“想,但是不想進你師門。”
“你怎麽知道……”純涵話一出口就覺得自己問了個蠢問題,“你知道我師門是哪裏麽?”
“這個倒是不清楚,不過我只知道連姐姐這樣看起來頗為自律的弟子都會犯錯被人追殺,那我這樣的,只怕連一天也待不了。”雲天青倒是十分有自知之明的說道。“更何況大哥并不喜歡我們去修仙……”
“啊?為什麽!”
純涵激動了,一個明顯早就修煉成仙的人為什麽不讓這麽好的苗子去修仙?她敢打包票,百年以內這都是絕對能成仙的人物啊!你問她怎麽肯定悭臾就一定是仙人?廢話,除了仙人誰能活了成百上千年還頂着一張少年皮子活蹦亂跳的?
“這個我也不是很懂,但是大哥一定是為我們好。”雲天青說得斬釘截鐵,毫不掩飾自己對某個站在門邊聽壁角的‘大哥’絕對信任。某人在角落裏有些感動的紅了臉。
“那你不可惜麽?就這樣放棄可以長生的機會?”純涵還是不死心的鼓動着。
“誰說我要放棄了?有些事情不做一遍,就算早知道他是錯的,我也還是會很遺憾的。”雲天青有些困乏的眨眨眼,“大哥常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等我十五歲了,他就不管我了。到時候我想做什麽不行?倒還不如現在老實的學些技藝,你看,要不是天菁懂些醫術,我當時就會因為失血而死了吧?”
天青說到生死的時候總是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仿佛當真是視生死于度外的。純涵卻是白了臉,一想到這麽可愛的一個孩子就因為自己的莽撞舉措險些丢了性命,更是愧疚。素手下意識的覆在還看不出形狀的肚子上,那裏面有一個可能和天青一樣可愛的生命在成長着……
屋外的人影忽的一僵,另一人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無聲安慰。
“你也知道自己差點死了?我還以為你雲天青什麽都不知道呢!”悭臾和長琴走進屋內。
“大,大哥……”雲天青的表情頓時尴尬起來,揚手就把被子拉起來,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活像一只大蠶蛹,将所有視線和自己隔離開來。
這種明顯“我什麽都沒聽到,什麽都沒看到”的鴕鳥舉動令走進來的二人盡皆失笑。這小子……
悭臾走到床邊,純涵立刻有些拘謹的站起來就要行禮。被悭臾阻攔住,“幸不辱使命,你的夫君我已替你治好了。若是他能潛心修行,多做善舉,想來三十年內定可成仙。屆時也就無人再阻攔你們二人了。”
“啊!”純涵激動的拜謝,“多謝太祖師叔!”
“別拜了!”悭臾渾身一抖,連退兩步,險些踩到長琴,“你還是快去看看他吧。”
“是!”純涵高興得連話也說不清楚,還是一拜到底,提着裙裾飛跑了出去。
“唉,都當娘的人了怎麽還這麽不穩重……天青,別躲了,小心再悶不過氣來。”
悭臾見天青不肯松手,上前把被子扯了下來,只看天青一副呼吸不暢的模樣,忍不住笑起來。
“怎麽?我們天青大少也有不好意思的時候?救人的時候真英勇啊,平日裏教你的東西都忘了個幹淨,拿自己身子當盾牌,你以為你是青鸾峰上那些皮糙肉厚的野豬嗎?!”
越說越氣,悭臾笑眯眯的臉色越發扭曲。
天青更是瑟縮了一下,嘟哝道。
“大哥……野豬沒有我好看,也沒我聰明……”
“豬都比你聰明!”悭臾見他不知悔改,幹脆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臭小子!!”
“……對不起……”
雲天青看悭臾通紅的臉色,終于知道悭臾是真的動了心火,聲如蚊吶的道歉。
“不會有下次了……”
“哼!”悭臾用力一甩頭,束成馬尾的頭發橫掃而過。
親,你傲嬌了……==+
作者有話要說: 求留言啊親們
☆、長安酒意【補完】
“大哥,這裏是哪裏?”
雲天青覺得氣氛放松了些,就開口問道。
“這裏是長安。”
悭臾看着雲天青連說話都變的氣息虛浮的樣子,心中一疼,也不在人心說句重話,仔仔細細的給天青掖好被子。
“長,長安?!”
一旁的長琴端來一碗溫水,悭臾小心的喂着。驟一聽這話,天青驚訝的張大了嘴巴,險些一口水嗆在喉嚨裏,狠狠的咳了幾下才緩過起來。白白的臉蛋上這才有了幾分顏色。
“我昏迷了幾天啊?怎麽一覺醒來就到長安了?!”
從雲家村去往壽陽也要花上一日的光景,若是到了長安……那他豈不是要昏迷了半月?可他現在的感覺只是有些氣虛,以他的身體底子根本不可能昏迷這麽久啊!難不成是大哥或者天菁給子下藥?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天青看着悭臾的目光也變得越發詭異起來。
“瞎想些什麽!你就昏迷了一日而已。”悭臾沒好氣的施展彈指神功,“除卻途中還去将純涵的夫君接來,我們大約未時就已到了。”
“可是,怎麽會這麽快……诶呀!”雲天青阻攔不及,悭臾手指就在天青的腦門上一下一下的戳着。
“你呀,平時想壞主意的時候腦子就轉得快,怎麽該到你用腦子的時候你就這麽笨呢?”悭臾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憤然,手指戳在同一個地方,很快,天青的眉心就多了一個好似朱砂印子似的紅痕。“你都聽到純涵叫我‘太祖師叔’了,怎麽就想不到呢?”
“悭臾別鬧,同孩子置氣,你不知羞麽?”
長琴好笑地搖搖頭,伸手替天青揉着眉心,只覺得悭臾此刻的神情就好像凡俗人家那些恨鐵不成鋼家長。只是這都是多大的人了,怎的和孩子們處久了,反倒是被同化的言行越發孩子氣了呢?
“誰和他置氣了?!”悭臾炸毛的險些跳起來,倒是有些被氣樂了。“這臭小子,我叫他那些武藝是做什麽的?不就是希望他能在這種時候保護自己也護得住別人麽?可他呢?一點也不愛惜自己,拿自己的身子去擋劍!救了天菁,你自己死了,那天菁怎麽辦?!她就你一個血親了。你做事何時才能深思熟慮一些?哪怕你能有天菁半點謀算,我都不會再管你的。”
悭臾拿過桌上的涼茶,猛灌一口,這才覺得有些消氣。他知道有的話沒法說,比如天菁根本不會輕易死去,或者說只要經驗和等級還夠用,那她就是不死之身!可天青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就算他令天青還陽,可那還有什麽意義?
看樣子,自己也是該讓他們好好磨練磨練了。悭臾坐在那裏,看着杯中沉降的茶葉考慮着。
被悭臾激動地口氣吓了一跳,天青卻覺得心裏暖暖的。天青打量着手勁輕柔,神态溫潤的長琴。
其實天青以前就覺得青鸾峰上絕對不是只有悭臾和天菁兩個人在的。他總覺得有另外的一個人一直存在他們的身邊。這個人的眼睛……有點像小白?
天青眨了眨眼睛,回憶一下自己看過的奇聞異志,頓時大叫。
“小白?!”
長琴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面上的儒雅微笑始終保持不變,但看向天青的眼神恍若實質,威嚴十足。
天青立刻像小兔子般乖順,嗚嗚,這人好可怕的氣勢!虧他剛才還以為他是好人!他被騙了!TAT~~~~~~~~~~
“天青,不得無禮。這位是長琴,你……”
投給天青一個警告的眼神,悭臾拍拍長琴的肩膀,示意他莫要計較。長琴回首給他一個安心地微笑,天青見了抽了抽嘴角,撇過頭去不忍再看——大哥你可以再單純再好騙一點,你到底是神經有多粗才會認為這人是個書生似的文弱人物啊?
“無妨,天青年歲還小,又得你照顧,自然是不喜歡你身邊突然多出個人來的。”
長琴一副過來人的模樣打趣着,悭臾也以為自己有些小題大做,只是天青不喜歡自己身邊多出人來?他本以為若是人多些,天青應當是高興的,他不是最喜歡熱鬧嗎?
長琴收到悭臾的求救信號,便對他解釋道。“你性子溫和,做事又細膩,這些年一直照顧他們二人,雖然你是個男子,可你做的事情卻都是母親和父親應當做的。小孩子總是希望獨占這份親情的。”言下之意,我現在是多出來的那個,是要被孩子排擠的。
天青怒火中燒的瞪着長琴的後背,若是眼神有殺傷的話,長琴此刻應是被燒出一個大洞來了。雖然長琴說得有五分正确,可天青還是不爽——他哪裏是那麽幼稚的?明明是對悭臾心懷不軌,還使詐分化他和悭臾。他決定了!一定要讨厭他排擠他,聯合着天菁一起讨厭他!
而悭臾是什麽樣的神經構造?他硬是把天青的目光含義解讀成對于長琴說出他心思的不滿。不由好笑的坐到天青床邊。
“天青,明日我帶你上街去玩好不好?帶上天菁長琴一起。”
你以為你在哄小孩嗎?!天青更是憤怒的瞪大了眼睛。
悭臾眨眨眼,你可不就是小孩嗎?~
他輕咳一聲道,“說起來,這庭院還不是我的呢。”眼角掃到天青豎起來的耳朵,故作不知的繼續,“我以前收過一個徒弟,這庭院便是他的。若不是你這次氣血大失,要尋個養人的好地方慢慢修養,我也想不起這裏還有一個好處所。”
“你也有弟子?”天青想起平日裏悭臾對于武藝修行上的嚴苛,立刻噤了聲。他這個随手養的都這麽嚴,當他弟子那還不是要被虐待的不成人形?
“是有的。”悭臾點點頭,視線掃過屋子裏的擺設,“當初也是見他性子有趣,為人不錯,就收了做弟子。平日裏教些技藝,交完了就讓他自己練,他自己覺得可以了那就是可以了。後來他覺得可以出師了,我也就允了他,随他去鬧。”
天青張了張嘴,掃了眼被人抱住腰還毫無自覺的悭臾,收到霸氣側漏的眼神一枚,提醒的話到嘴邊轉了個彎,硬是找出了個話題将對話繼續下去。
“你管的怎麽那麽松啊?”平時連他就快練脫他一層皮!“你就不怕他學藝不精?”
悭臾不以為意的揮揮手,很是豪爽。“人是要對自己負責的,他如果對自己敷衍的話,就是出門被人輕易殺死,那也是他自己的過錯,怨不得人。該教的我都教了,能走到什麽地步就是要看他自己了。不過,他到現在還是活蹦亂跳的,四處上山下海的跑。”
“哦~”天青恍然地點點頭,他算明白了,這人是散養的……而且悭臾的态度居然比之當年的爹爹對自己還要來的散漫啊~這要是能養出一個中規中矩的才是怪事。雲天青完全忘了自己也是個不守規矩的==……
悭臾掃了一眼滿眼鬼靈的天青,頓時沒好氣的又說一句。
“你和那小子定是極為合得來的。”想想又覺得頭痛,若真是遇到了……但願別給他惹麻煩就好。“嘴巴上都是不饒人的。你這屋子可都是他命人準備的,已經準備了許久了。我在信中随意提到過的,他幾乎都注意到了。天菁的房間也是。若是見了面,你可要好好道謝。”
“見面?他也在長安?”天青覺得有些期待了。
悭臾面上浮現一絲笑意,點頭。
“前幾日收到書信,他已是從塞外歸來,想來也是要進長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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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千裏國,城闕九重門,不睹皇都壯,安知天子尊。
文物荟萃,千秋帝都。長安位于有“八百裏秦川”之稱的關中平原渭河南岸,周、秦、漢、西晉、前趙、前秦、後秦、西魏、北周、隋、唐均建都於此。
悭臾一行人走在街上,兩個孩子都是興奮的左顧右盼,悭臾也是頗覺有趣的打量着周圍的攤販。
唐朝民風開放,此時又正值那位史上鼎鼎有名的女皇武則天執政,街市之上處處可見兩兩閨中少女攜伴同游,流連于朱砂細钿,飛花跳脫之中。如此莺莺燕燕,倒也賞心悅目。
即使四人皆是換上了一般的布衣,卻也仍然成為了衆人視線集結的中心。無他,且不說兩個小孩子活潑可愛,舉止有度,但是悭臾身邊的太子長琴,一身飒然白衣,頗有魏晉文士之風度,就足以吸引九成以上的女子視線。
悭臾雖然有些不是滋味的嫉妒心理,但是他卻沒有那個心思。只因投射在他身上的視線實在太過熱切……或者說,龌龊的令人惡心。
街上行人如摩西分海般迅速消失,悭臾能感受到周圍房屋樓宇上投下的種種複雜眼神——憐憫,痛恨,厭惡,幸災樂禍,恐懼……諸如此類。
他擡頭看見一身鵝黃秀金鳳的盛裝婦女緩步走來,身周皆是服侍的奴才婢女。方才到現在起一直黏在身上甩不去的惡心眼神就是來自于這個女子。
那女子越發走得近了,悭臾只覺得背後竄上層層寒意,他讨厭這個眼神!好像身上的衣服都被人剝了幹淨似的。有沒有弄錯?就算是色女,也應該在大庭廣衆之下收斂一些吧?
眼前一暗,竟是長琴不着痕跡的擋在了他面前。天青天菁也覺察氣氛的不對,但見對方又似是高官貴人,只能戒備的站在悭臾身側。
那婦人好像沒有見到對方眼中的敵意,徑直走到悭臾面前,目光掠過長琴直勾勾的盯着悭臾越發陰沉的臉。
“面如敷粉,眼含秋水,倒真是個美人兒。”
悭臾嘴角狠狠的抽動,他這算不算是被一個女人給調戲了?感受到三人身上升騰而起的怒意,伸手拉拉長琴的袖子,微笑搖頭。
笑話!一介凡人的無知之言而已,何必介意?
夫人身旁的一名奴才見狀湊上前去,深作一禮,神情谄媚。
“公主可是看上了?奴才認識長安城所有公子的面貌,這兩位可……嘿嘿。”
言下之意,這兩人在長安城無權無勢,想要怎麽欺悔都是可以的。
被喚作公主的婦人神色間頗為意動,套戴着層層金鏈玉镯的手腕正要擡起,醇厚的酒香似是從深巷傳出,沁人心脾,令人未飲先醉。
白馬金鈴,人未見,聲先聞。
“莫言炙手手可熱,須臾火盡灰亦滅。莫言貧賤即可欺,人生富貴自有時……公主殿下,你可知你調戲的這位美人兒,可是在下的師尊大人吶~”
衆人遙目相望,只見一名玉冠白衣的潇灑男子騎着白馬,手舉玉壺痛飲美酒,朗笑着走近。
悭臾走出長琴背後,緩緩一笑,喚着那人的姓名。
“随風。”
作者有話要說: 有沒有人猜到是他呢?=w=XD~~~~
☆、逐浪随風
那頭戴白玉冠的男子眼睛一亮,腳下用力,縱身從馬上躍起落在悭臾面前,張開手臂就要去抱悭臾,一只手臂橫插進來,男子似笑非笑的眼睛掃過一臉淡笑肅穆的長琴,若有所悟的停下腳步。
拱手一拜,飛揚入鬓的濃眉随那雙惑人的桃花眼彎起,透出一股濃濃的喜悅之意,聲音還打了兩顫。
“師父~”
悭臾開心的笑了,“怎麽一見面就撒嬌?都已經是獨當一面的人了,也不怕丢人。”
男子直身而立,臉上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的神色,爽朗一笑。
“‘人’不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麽?我對師父撒嬌又有什麽的?”視線有意無意的避開長琴,落到兩個好奇望着他的小孩子身上。“師父,他們應當就是天青天菁了吧?”
悭臾點頭,為不知所以的兄妹二人介紹。
“這是我的徒弟,叫楚随風。至于輩分……随你們怎麽叫都行的。”搖搖頭,“不然也實在太亂了些。”
天青天菁對視一眼,笑的高深莫測,就是不開口。楚随風當即領悟,笑着拍拍額頭,“是了是了,連見面禮都沒給,嘿嘿,師父你可真收了兩個精靈的。”随後從袖中取出兩塊系着明黃流蘇的白玉佩,一人一塊。“好東西都沒戴在身上,回去再挑些好的拿回去就是了。”
掂了掂手中的玉佩,勉強還可以吧。兄妹二人都是笑眯眯的拜下,“謝謝随風大哥。”
旁邊則是一片細微的吸氣聲,這玉佩乃是最上等的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玉白如凝脂一般,細膩光滑。上繪龍鳳飛舞圖也是雕工精致,頗有名家風範,一見可知價值不菲,楚随風竟然随手送給兩個半大的孩子,也實在是出手闊綽啊。那兩個孩子也不想不識貨的,也是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這些人的眼界也太高了吧?!
連一旁被晾了許久的公主也是有些心中踹踹,自己應當不是惹上了不得的人吧?
楚随風看着一身湖綠衣裳的天菁眼睛一亮,露出綠油油的光芒。“天菁妹妹可真是生了副好顏色,日後只怕又是一個傾城的美人兒。如今也該是快到豆蔻的年華了,不知道可有心儀的?”
雲天菁甜甜一笑,立刻秒殺周圍所有屬性為蜀黍的生物。
“還沒有呢。可是等阿菁長大,随風哥哥也都是老頭子了呢,就算不是,也實在是大阿菁許多,老許多了。阿菁不喜歡比自己老的呢~”
一連串‘老’說得楚随風臉上的笑容險些挂不住,只能噎在喉嚨默默不語。
“兩個不懂事的,你倒是破費。”
悭臾撇嘴暗笑,讓你調戲姑娘家,撞上鐵板了吧?唉,調戲誰不好,非去調戲這個黑肚皮的,自讨苦吃。再說随風這次大方的可不是地方,這兩個小鬼頭哪裏知道‘客氣’二字怎麽寫,跟自己那麽久眼界也是有的,再加上調戲這一出。唉……他真是不想可憐他~
長琴看他笑得有些小奸詐的樣子不由好笑的伸手揉揉他那一頭翹起的頭發。楚随風一臉果然如此,拱手問道。“師父,不知這位是……”
“長琴。長琴,随風,你也可以叫他敖閏。”
後一句卻是附在長琴耳邊小聲說的,長琴恍然,他就說悭臾怎會沒事去收徒弟,原來竟是西海龍王。只是他還是有些奇怪。
“可我怎麽記得,他好像已經成家了?”
貌似龍族一成家就不太喜歡向外跑,看看他身邊這個,如果不是為了找他指不定都宅了多少年了。單就這一點而言,這楚随風倒是一個奇葩。
“咳,這個麽……另有隐情,回去再和你細說。”悭臾覺得落在身上的視線怪怪的,擡頭一見衆人看着二人的詭異眼神立刻明了,伸手推開長琴小聲道。
長琴滿意于悭臾要與自己‘回去’細說,倒也沒介意他推開自己的舉動。
悭臾這才擡眼看了眼暗自偷笑的楚随風,露出無害溫和的笑容,柔聲道。
“你這些年玩的不錯麽,不知道若是阿欽知道你不務正業調戲外面的女子……唉,其實為師我真不忍心你無家可歸的。”
“啊!——”
楚随風這次是真的變了臉色,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尖叫一聲,見靠不得悭臾身邊只能滿臉祈求的哀求着。
“師傅你可千萬別告密啊!上次被阿欽踢出來,整整十年都不讓我再進他家大門!你要是随口一提,我可就真沒地方哭去了!家裏有只老虎,外面的女人也是豺狼,你這不存心讓我無家可歸麽!師父你做人不能這麽不厚道!”
可他不是人呢~悭臾彎彎眉眼,掰着手指算計能讓這小子安分多久。一旁的公主聽見楚随風如此言語,立刻惱怒的尖喝一聲。
“楚随風!你,你竟然敢……”
可楚随風一個眼神過去,那公主立刻變得氣弱。悭臾不由覺得有趣。
“随風,這位什麽公主怎麽看起來對你很是感冒?”
楚随風苦笑一聲摸摸鼻子,“這個麽……師父你都被人調戲過了,作為弟子的我也不差顏色,自然就是……”
“哦~”
這下子可是大合唱,悭臾幾人這才注意到周圍已經有衆多好事者探出頭來,皆是一臉‘原來如此’等等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猥瑣表情。楚随風的臉皮可謂鐵打不透,除了某些特殊人士,其他人一律可以無視,此刻也只是摸摸鼻子,就恢複了滿臉稱之為‘潇灑無害’,實則是勾搭妹子的笑容。
而天青則是鄙視看了楚随風一眼,對于悭臾所言兩人應是處得來的言語表示深切地不贊同——他才沒有這麽無賴這麽無恥這麽無下限呢!轉頭扯扯悭臾衣袖。
“大哥,那個,這位是太平公主,你好歹也留些面子給人家。”
“太平?”天菁心不在意的随口說道,“我還沒長開呢,怎麽就平了?”說完才覺得不對,讪笑兩聲縮到天青身後,避開太平公主要食人一般的兇惡視線。
“你們,你們……好好,楚随風,你給本宮等着!”妝容華貴的太平公主何曾受過這種氣,放下狠話就要擺駕回宮。
楚随風。“話又不是我說的,你自己平你賴誰,真是無理取鬧……”
衆人“……”
悭臾捂着肚子狂笑起來,頓時整片街道上都是一陣驚天動地的狂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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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這些事情,幾人也沒了逛下去的心思。回去的途中,悭臾問天青。
“天青,你怎麽知道那是太平公主?”
“我和天菁都是在長安出生的,你不知道嗎?”天青反問。
悭臾挑眉,“你們都沒說過,我怎麽會曉得。只是你父親不是雲家村的麽?”
“父親是,可娘親不是啊。我娘親聽說是大家小姐呢,我也不太清楚,不過看娘親留給天菁的那塊翡翠也不是凡物,想來應該是有幾分真的吧。”天青指了指自小挂在天菁腰間色青碧,形如玦的翡翠挂墜。“就是不知道還有沒有親人在。”
悭臾順着天青的方向看去,神色恍然。他從未注意過兩人帶着的先人遺物,此番經天青指點才注意到天菁這塊随身翡翠竟是帝女翡翠。帝女翡翠能夠掩蓋妖物身上的妖氣,即便道法精深的修仙之人,亦無法察覺。只是沒想到此物還有能改變NPC和玩家身份的能力……倒也解了他心中的一個疑問。
衆人回到楚随風的宅院,仆從早已準備好膳食,此刻流水一般的端上來,紅燒獅子頭、香扒墨魚、酥皮乳豬、酪烤羊排、冰沁嫩龍蝦……色香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