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對衛融來說,他與裴彥雖然是表兄弟的關系,但其實并沒有那麽親密。
當年裴隽裴彥兄弟倆都活着的時候,顯而易見受到重用的是裴隽,先帝裴襄是封了裴隽為太子的。
這大約算是先帝裴襄給衛家的明示,衛家是裴隽和裴彥兄弟倆的母族,所以就讓他們好好輔佐裴隽,好好輔佐太子,成為太子将來的左膀右臂。
衛家也是這麽做的。
東宮有衛家的一席之地,裴隽也給予了衛家足夠的信任。
只是這世上大約稱心如意的事情總是很少,原本看起來的一切妥當,在裴隽意外身故之後,便亂成了一團。
那幾年裴彥除卻帶兵在外,便是想着辦法要給裴隽報仇。
他們衛家是沒想過裴彥會登上皇位,也沒想到有今日的恩榮的。
踏入殿中,衛融目光在謝簡身上頓了一下,也沒有多看,便上前去給裴彥行禮,然後拿出了奏報,把心中的雜念暫時都抛到一旁去,只說朝政大事。
“陳帝讓人送了信函,說是要親自交給陛下。”衛融把一封信上呈,“陳帝還說,等中秋時候,要遣人來給陛下送禮,算是共度中秋。”
裴彥心中閃過一些狐疑,接過了那封信拆開,久久沒有說話。
衛融并不知道那封信中寫的是什麽,此時此刻看着裴彥神色,又猜測着陳帝在心中也許可能會說的話語,心裏全然沒底。
“這件事情暫且放一放。”裴彥把手中那封信放在了手邊沒有想多說的意思,他看向了謝簡,“先把朕方才讓你們去做的事情給辦好。”
“是。”謝簡恭敬應了下來。
“退下吧!”裴彥語氣淡淡說着,然後又看向了衛融,“衛融先留下。”
衛融掃了一眼他手邊的那封信,猜測着單獨留下他的緣由,默默地在一旁站定了。
等到謝簡等人全部出去之後,裴彥才重新看向了衛融:“除了這封信與那句話之外,李棠還說了什麽?”
李棠便是那位在燕雲稱帝的前陳末帝的皇子,當年前陳尚在時候,他封了衡山王,若不是本身德行有虧,早早便會被封太子。
當年裴彥是見過--------------銥誮李棠的,那些年跟随裴隽一起進宮的時候,甚至還與李棠一起比過射箭,曾經有一次還與李棠打過架動過手——過去種種此時此刻想起來都帶着幾分荒誕,他拿起那封信又看了一眼。
信中李棠說道,既然裴彥把他妹妹放在後宮,那麽現在他們便是郎舅關系,再親密不過了,就是一家人,他打算給予雲岚公主封號寶華,如此便是陳國與梁國之間的兩國聯姻,從此便能太平萬年。
裴彥看着這封信中種種措詞,只覺得有一些荒謬。
他還記得雲岚說過,她都不記得這個李棠的名字,連姓名也不記得。
他能想象得到當初在末帝宮中,如雲岚這樣不受寵的公主會是怎樣艱難的境地。
李棠現在堂而皇之地提起了雲岚……甚至還說要給雲岚一個原本應有的封號,一切都是那麽的荒唐。
衛融小心地看了一眼裴彥,道:“除了說要中秋遣人來送禮之外,便沒有更多話語了。”頓了頓,他思索了一會兒,又道,“其餘便說都在信中寫了,陛下一看便知。”
裴彥若有所思地“嗯”了一聲,重新把那封信放下了,然後看向了衛融:“罷了,這件事情暫時不必多說,朕自有思量。”
“是。”衛融恭敬地低下頭。
“你暫時不回去燕雲。”裴彥又道,“朕另有要事叫你去做。”
衛融激動起來,忙道:“請陛下吩咐。”
“你去幫朕練兵。”裴彥看着衛融,“朕知道你對騎兵頗有造詣,明年打燕雲,朕準備用騎兵。”
衛融忙道:“臣定會為陛下練出一支虎狼之師!”
“去吧!”裴彥笑了起來,“朕相信你也一定能讓朕滿意。”
衛融退下之後,裴彥并沒有再讓大臣進到殿中來。
他重新又打開了李棠的那封信,這封信的措詞算得上是恭謙,但其中蘊意……
他不由地皺眉頭——他要如何處置他與雲岚之間的關系呢?
給予名分便是要應下李棠所說的這荒謬的郎舅關系。
不給予名分……李棠會不會用雲岚當做借口,他日對着梁朝先發制人?
雲岚在他身邊的消息傳得這麽快就已經讓李棠知道了嗎?
正想得出神,他瞥見寶言從外面進來,于是擡眼看向了他:“有何事?”
“陛下,是有兩件事情要說給陛下知曉。”寶言小心地說道,“第一件事是,今天娘子去到碧波池的時候遇到了太後娘娘,娘子沒見太後娘娘,後來謝姑娘又到昭華殿一趟,娘子與謝姑娘似乎有些口角,謝姑娘離開的時候神色頗為委屈。”
“第二件事?”裴彥眉頭皺得更緊了一些。
寶言低下頭,道:“昨日陛下讓臣去查昭華殿伺候的宮人,今日已經有了結果,昭華殿的宮人倒是老老實實沒有人逾矩。”
“這是好事。”裴彥合上那封信,随手掖進了袖袋中站起身來,“是好事,怎麽臉上還這麽為難的樣子?”
寶言急忙跟上前去,道:“隆慶宮倒是有個多嘴多舌的內侍,奴婢已經讓人看管起來,去審訊他們究竟傳了多少消息又傳給了誰。”
裴彥腳步頓了頓,看向了寶言,目光有些晦暗——這倒是能解釋為什麽雲岚才到宮中沒有多久,遠在燕雲的李棠便已經知道了她進宮的事情。
寶言在旁邊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多說什麽。
“好好審訊。”裴彥語氣很淡,“朕把這件事情交給你,朕希望你能對得起朕對你的信任。你是父皇身邊留下的老人了。”
這話聽在寶言耳中,他背後立刻炸起了冷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他聲音都止不住顫抖:“請陛下放心,奴婢一定把這件事情辦好。”
“借着這件事情,以為先帝祈福的名義,把宮裏上下收拾一番。”裴彥看着寶言,“朕不希望還有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