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半途擋路的青年擁有着冷厲而又俊美的眉眼, 即便是對于這些自雲宮而來、普遍擁有着遠超人類所能夠擁有的顏值水平的天使們來說，那無疑也是并不能夠将其忽視掉的好顏色。
青年手中握着的匕首被他拖在掌心轉動，速度快的像是都能夠就這樣挽出一朵花來。
他擡起頭, 細碎的額發下, 那一雙擁有着詭異而又美麗花紋的眼睛看了過來, 一時之間竟然讓這些素來都自視甚高的天使們感到了某種難以輕易用言語去描述的恐懼來。
……怎麽會。
不過是區區人類而已。
為首的天使長白袍金發，鬓邊插着幾支白色的羽毛，将幾縷頭發固定住，露出來了飽滿的額頭與那一雙蒼青色的眼。他腰間挂着的長劍嗡鳴了一聲，有大片大片的劍光從他的劍下綻放了出來，看上去就像是銀瓶乍破的那一線天光。
“渎神之人。”天使長開口, 聲音帶着某種莫名的空靈而缥缈，“抹殺。”
黎川眨了眨眼睛, 笑了起來。
“好呀。”
他眉眼含笑, 手中黑色的匕首卻像是黑暗當中的那一抹幽影，輕而易舉的将那一片白色的、攜帶着光明之力的劍光撕裂, 不費吹灰之力, 甚至是有些過于的流暢和寫意了。
“我也想要看看, 你們打算怎麽抹殺我。”
“……”
青年說話的時候眉眼含笑, 語氣輕緩, 但是與他正面相對的這幾名天使卻是察覺到了某種莫名的冷。
從四面八方湧了過來，惡意的、死寂的、與他們周身的光明之力格格不入完全相悖的力量, 只是這樣沾染一點都覺得難受了起來, 像是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嚣和呻吟逃離。
天使長用力的搖了搖頭。
這是錯誤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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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王麾下侍奉領命的天使，作為在這個世界當中擁有着最高等級的、從生命構成的本質上來說都要遠超其他的生靈的他們來說, 王在雲宮俯視整個世界, 而他們即為領王之命代行此世的光。
光可以到達這個世界的任何地方, 就像是王的命令應該、也需要被同樣的傳達到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地方并且履行一樣。
所以不存在的。
這個世界上，能夠威脅到王的……都是不存在的。
他的劍上用一個接一個的陣法亮起，閃爍着過分耀眼明亮了的光澤。原本已經在逐漸暗淡的天色這一刻都被映照的有如白晝。
“嗯？”
謝輕侯看着那一劍朝着自己劈來，微微掀了掀眼皮，眼底滿是興味。
他當然不是要站着挨揍——只是這招式看上去聲勢浩大，然而在黎川的感知裏面，對于他來說卻造不成什麽妨礙，于是後者便也就根本沒有想要躲的意思，甚至饒有興趣的想要看看究竟能夠做到什麽樣的程度。
“在此告示。”
這幾位天使們動作整齊劃一的一振手中的長劍，頓時就有光環從劍身上脫落，随後融入到了他們的身體裏面，像是在鑲上了一圈金邊。
天使們蒼青色的眼瞳裏，原本就極為稀少的情緒波動在這一刻也徹底的淡去了，看上去有如古井無波的深潭，亦或者是一個指令一個動作的人偶。
“力量，解封。”
于是有數對潔白的羽翼在他們的身後伸展了開來，順着背脊整齊的排列，看上去帶着某種無法用言語去輕易形容表述的聖潔，自有一種高天憫人在其中。
只是黎川思忖着，與其說那是高天憫人，倒不如說那是漠然到極致的冷酷。
他于是為了這樣的一種聯想笑了起來，唇角微勾，冷峻的眉眼都因為這樣的一個表情而有所緩和，變的生動了起來。
“怎麽？”青年手中的匕首轉了轉，頗有些漫不經心的詢問，“難道你們覺得自己多長出來幾對雞翅膀，就足夠資格成為我的對手了？”
這句話說完之後，黎川自己倒是先詭異的沉默了一下。
等等。
他剛剛那番話，是不是把自己也給罵進去了來着？
黎川這樣的态度無疑是惹惱了那些天使們，數道劍光從前後左右完全不同的方向朝着黎川劃來，将他所有可能的退路都全部封死，是實實在在的想要黎川吃了這一刀。
然而黎川原本也沒有要躲避的意思。
他身後黑色的羽翼張開，扇動了一下。平底刮起來了可怕的飓風，那些劍光頓時就像是輕飄飄的紙一樣，被直接吹飛，甚至是連靠近黎川的機會都沒有。
青年露出了一個充滿挑釁意味的笑。
“就這？”
他哼笑起來。
“我還以為，能夠那般大言不慚的說出要将我抹殺這種了不起宣言的，應該是什麽樣的人呢。”
黎川拖長了語調，滿滿的全部都是不加遮掩的輕蔑與惡意：“但是，如果只有這樣的程度的話，那麽也不過是狺狺狂吠的斷脊之犬，還當真是……可笑到可悲啊。”
這話一點也不客氣，以至于這些天使們都很難再繼續保持他們高高在上的漠然态度了。
為首的天使長擡起手來，手中長劍光輝熠熠——
那也是，他最後的光芒了。
黑色的光影就像是潛藏在暗處的毒蛇，悄無聲息的溜了出來，從地上猛的彈射而起，輕而易舉的就洞穿了天使們的身體。
“想要威脅到我……只是你們還不夠啊。”
黎川搖頭嘆息。
三個世界已經足夠算是一段不短的旅途了，黎川要是還不能夠将“謝輕侯”這一份從天而降的力量化為自己的去運用那才是怪事。雖然還存在着最後那一點點小小的“阻礙”，讓他沒有辦法将兩個身份完全的融合，但是要解決也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而除非是遇到同等力量階級存在的敵人——也就是那些姓名足夠登上天碑的存在，否則的話，這一點并不完美的融合無傷大雅，沒有誰能夠成為他的一合之敵。
在這樣的前提背景下，這些天使們的掙紮與存在，無疑就變的可悲起來了。
天使是梅塔利恩座下特殊的生命，他們從光中誕生，沒有新陳代謝，也沒有技能衰敗。在死亡之後更不會留下屍體，而是一片随着風被吹散的羽毛。
那便是他們存在的“內核”與“本質”，是從梅塔利恩的翼翅上褪下的羽，用光捏出來了表露在外用于行走塵世間的形貌。
“哎、等等。”
為首的天使長因為要更加強大一些的關系，所以消散的也比旁的那些翼少的天使要來的慢一些。黎川一把伸出手來，在他消散前掐住了那作為核心的羽毛，随後毫不留情的将自己的精神力注入其中。
他的力量重新構築了這一尊天使的軀體，精神力強硬的抹去了梅塔利恩的烙印，而霸道的打上了自己的标記，重新書寫了核心。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天使被重新構築了出來，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一時之間沒有能夠明白過來，眼下究竟是一個什麽章程。
而更可怕的事情或許是，他看着眼前這個阻礙了自己的任務、并且将他們全部都幹脆利落的斬殺的、擁有着與光明截然相反的力量的男人，居然再沒有辦法生出要針對的心思，反而是打從心底會生出尊敬和臣服之意來。
天使感到了迷惑和無法理解，而更加颠覆認知的事情還在後面——他看見自己因為衣袖滑落、而露出來的那一小截手臂上爬滿了銀色的繁複花紋，若是仔細去辨認的話，能夠發現那與面前青年眼底的圖案如出一轍。
“這是……”
身後的羽翼也化作了漆黑的模樣，就像是剛剛從墨汁裏撈出來似的。
天使感到了迷茫和無法理解。
“以後你的歸屬權，就從梅塔利恩變成我了。”
本是他此次讨伐對象的青年這樣霸道而又蠻不講理的宣告。
“你之前有名字嗎？沒有？那我給你起一個好了……薩利，就叫這個吧。”
“成為我座下的告死天使，這也不錯——好了，那麽現在，告訴我吧，你們被派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
天使長近乎是乖覺柔順的，回答了黎川的問題。他沒有辦法拒絕面前的青年，他清楚的認識到，對方此後将會成為他需要去侍奉的“主”與“神”。
“王沒有辦法容忍人類繼續探索那些本不應該由他們觸及到的領域，兼有界外者插手，事情或許會發生了不得的變故。”
“因此，王下令，允我等自雲上前往地面，将所有膽大包天、妄圖以人之身涉及神之領域的狂徒盡數剿滅斬殺！”
“那現在你們被我攔下來了，梅塔利恩還會派別的天使來嗎？”
黎川有些好奇。
“啊，還是說他會自己親自從雲上走下來、踏足這塵世間？”
然而薩利卻是搖了搖頭。
“我等……是負責吸引、和絞殺如您一般的界外者的。”
黎川挑高了眉梢。
而薩利則繼續将話說了下去：“前去魔女聚集地的，另由其他天使長帶領。”
他擡頭看了看最後一絲消失在地平線的日光、以及那些已經爬上頭頂的星子和新月。
“算算時間，他們應該……已經結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