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四十六)

五萬元,屬于我。

林受男,不屬于我。

我拿走了屬于我的東西,放棄了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就這樣,我慢慢學會了堅強。

那晚之後,一切又恢複了平靜。

我按部就班地熬着懷孕的日子。

為了将時間快速地打發過去,白天沒事的時候,我總喜歡穿過別墅群,走到離雅園不太遠的海邊走走。那裏有新鮮的空氣,溫和的海風,還有一份我在雅園找不到的寧靜。看到它,我就會想起珍珠灣那片海,想起珍珠灣那塊迎着風浪傲然挺立的巨岩。

每次從婦幼保健院回來,我都會叫老呂在那裏停下來,獨自在木棧道的椅子上,靜靜地坐上個把小時。望着它,心中的喧嘩和騷動就會在瞬間變得異常平靜。

再熬一個多月,一個多月,一切都會恢複原來的樣子。

我就可以像往常一樣過平淡的日子。

跟媽一起。

事事不盡如人願。

我想要的平靜并沒有來。

來的卻是更深沉的思念。

林受男走了,帶着些許遺憾。态度決絕的我,在他走之後,心馬上軟下來。其實我不應該對他那麽壞,即使不可能,說話的态度更委婉一些才對。

時間和距離并沒有淡漠我對他的思念,反而越來越濃烈。我不得不把我的注意力轉嫁到另外一個人身上。那就是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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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把這些思念轉嫁成功時,我發現,到現在,我思念的,不僅僅是林受男一個人,還有他未出生的孩子。

我真的很失敗。

與原來設定的結果大相徑庭。

完全背離了我的初衷。

我就是一個黑暗中的舞者。

不想再繼續舞下去。

我原本打算讓這一切在黑暗中來,在黑暗中去。但我發現,這根本不可能。後來我才知道,一直有一雙眼睛在盯着我,死死地,時時刻刻。

不,更确切地說,應該是盯着林受男。

透過林受男,那雙眼睛發現了我,繼而發現了我的大肚子。

那雙眼睛憤怒了,惡毒的光,毒蛇的芯子般,四處流射。

那雙眼睛盯住林受男,應該在椰島回來後。

只要林受男在她眼前一晃,那眼神就會追随他,不停地旋轉。

那張臉,還是不哭也不笑,但總覺得,那張臉背後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怪異。興奮嗎?惬意嗎?還是一種說不上來的幸福感和甜蜜感?女人的直覺告訴她,就是那種頗為怪異的幸福感和甜蜜感。只有那麽一點點,昙花一現,霎時來,瞬間去,或在颔首低頭時,或在凝眉思考間,捉摸不定。

就是那麽一點點變化,讓他看起來比往日更加意氣風發。

難道林受男有什麽喜事了嗎?他還會有什麽喜事?袁詠薇情況有所好轉?不會啊,椰島回來後,她曾經去看過詠薇三次,她還是那個狀況,甚至還有惡化的傾向。實在想象不出,他眉間嘴角不經意顯現出來的微笑源自何方。

聽林氏老宅的新任管家說,他最近回家的次數減少了,不知道他在做些什麽。

在公司閑下來無事、晚上睡不着的時候,左思右想的,居然都是林受男的點點滴滴。

疑神疑鬼。

或許自己想多了。

椰島回來後的幾個月,那雙眼睛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窺視林受男的私生活上。她關心他每一分在做什麽、每一秒在想什麽。她甚至想,如果有可能,她想在他身上安裝一個二十四小時監控器。

她為自己強烈的控制欲感到恐懼。

或許她并不想控制,只是想知道,他身邊究竟有沒有女人。

一個又一個的消息,從她的私家偵探那裏出來,一張又一張的照片,從那攝像頭裏拍出來。

她無數次拈着那幾張照片看。

反反複複地看。

照片上一個四十歲開外的男子坐在車裏,四處張望着等什麽人的樣子。很明顯,那是林受男的司機老呂。有他在,林受男一定也在。越過一張張老呂的照片,終于看到了林受男的影子。照片上的他,剛剛從那個叫“雅園”的宅子裏出來,老呂占據照片的一角,打開車門等待闊步走來的林受男。由于偷拍,照片顯得模糊不清,但從那身形看,是林受男确定無疑。

再看那身後的別墅,獨特、寧靜、優雅,別墅的外圍,鋪滿了幹幹淨淨的草坪。這個私人別墅,就是林受男另外一個家。氣呼呼地劃拉過這幾張,黃媽的臉居然也出現在照片堆裏。

這個發現,讓她更加意外。

黃媽可是林氏老宅三十多年的老管家。本來以為黃媽回老家抱孫子去了,沒想到此時此地,回家抱孫子的她,竟然出現在林受男的私人別墅中。林受男大張旗鼓地把林家的幾位“老将”全部搬到雅園來,是什麽意思?

放下黃媽的照片,在照片堆裏,又輕輕地拈起一張年輕女孩的照片,仔細地端詳了半天。由于是偷拍,女孩子只照了半張臉,但從那半張臉的輪廓和線條來看,這是一個清秀的女孩子。

清秀中帶着原始清新的氣息。

左看右看,有點兒眼熟,就是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再望望,還是清秀。

炎熱的夏季,喝了杯冰涼的燒仙草般,清爽。

止不住的嫉妒湧上心頭。

年輕的女人,巨大的威脅。

難道這是林受男喜歡的女人的類型嗎?這個經常出入雅園的女孩子,到底跟他有沒有關系?有,又有什麽關系?

不敢再想象下去。

放下照片,絕望掠過心頭。

“盯住雅園那個女孩子。”下了最後一道命令,她的心情一落千丈。

一整天,她都悶悶不樂。難道真讓莫承沣那個大烏鴉說準了,林受男早就跟別的女人打得火熱了?或許,莫承沣早就知道了什麽,只是她自己被蒙在鼓裏。

畢竟,男人與男人之間,遮不住的東西更多。

接下來的幾個月,情況更加糟糕。

那個女孩子的信息越來越多。

“這個女孩子好像是港大的學生,每周大約有四五天都住在雅園。她早上7:30準時從雅園出來,走十分鐘左右,到附近的公交車站,坐20路車去港大。每天下午6:00左右才回雅園。應酬的時候會回去的晚些。林先生呢,最近很忙,在濱海的機會很少……”

電話裏,她的私家偵探,詳細地報告着那個女孩和林受男的情況。

越聽,心越往下沉。

多少次,她想沒名沒分地跟着林受男,但他一點兒機會都沒給她。看看那個女孩,普普通通的,甚至略顯土氣,扔在人堆裏根本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怎麽會被林受男這樣的男人看上了?難道真應了那句話,妻不如妾,妾不如偷?難道所有的男人都喜歡偷偷摸摸的嗎?

她幾乎沒有勇氣像在林氏老宅那樣,再在雅園偷窺他一次。因為害怕,害怕再看到他和別的女人親熱的那一幕。

這會要了她的命!

拿起那張側臉的、昏暗不清的照片看了又看,詛咒着莫承沣“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冷酷無情。

越來越蹊跷,越來越有感覺,越來越興奮。

拇指和食指強力摩擦,打出一個漂亮的響指。

一絲得意挂在嘴角。

久久地望着那張清秀的、想了好久都沒想起的臉。

帶着惡毒的興奮,“莫,原來是你的小情人。”

她終于想起來了,照片裏那個女孩就是我。

事情沒有給她一個喘息的機會,更壞的消息傳來了。

一張又一張的照片,讓那雙美麗的眼睛變形。

真正讓那雙眼睛憤怒的是,我的那張挺着大肚子的照片。

照片裏,那個女孩子挺着大肚子,靜靜地坐在海邊木棧道的長椅上,小巧玲珑的鼻尖微微向上翹起,一抹微笑似顯非顯地挂在嘴角,一動不動,寧靜而安詳。

巋然不動,大理石玉雕般,讓人為之動容。

她多年的等待,在我的大肚子面前,顯得那麽蒼白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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