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六十五)
那保安川劇變臉似的,那麽短的時間內,臉部的肌肉調整之神速,讓人難以置信。
林受男依然保持着微笑的姿态,從車裏出來,跟保安悄悄地說了幾句話。那保安笑眯嘻嘻地走開了。林受男嘀咕什麽了?那保安笑得如此怪異,我一頭霧水。
“差點兒得罪我們飯店的大客戶。”從我身邊走過,保安神神叨叨地悄悄對我低語。
差點暈倒。
幾米開外,林受男打開車門,倚在他的瑪莎拉蒂一邊。就那樣看着我,不說,也不笑。我沒有後退,也沒有近前。
僵持着。
偶爾,從濱海大飯店裏又有三三兩兩的人出來,遠遠地看着我們,像瞧動物園裏新來的稀罕動物似的。
“這麽快就實地考察學習來了?”看着我手裏拎的喜糖袋子,林受男瞄了一眼,輕描淡寫,話裏有話。說真的,我還是第一次參加婚禮,對婚宴現場的布置什麽的,一竅不通。大概何向南帶我過來,真有考察學習的目的。
沒有理會他說些什麽。
僵持了不知道多久,看我依舊犟驢似的紋絲沒動,這麽不給他面子,林受男尴尬地摸摸額頭,“如果你再不上車,那我真的就圖謀不軌了。”
我見他左腳真有邁出去的态勢,立馬乖乖就範,鑽進他的車裏。
大庭廣衆之下,拉拉扯扯很難看。
一路上,林受男沒有講話,只顧開他的車。剛才開慶功會他那興奮勁哪去了?我側目看着他,還是那個樣子,不哭也不笑。車內的氣氛有些壓抑,我看到我的林不緊不慢地從衆多的CD當中劃拉出一張,塞進車的音樂盒中。一首英文歌曲,男低音,憂郁而傷感,跟今晚的夜色和心境很吻合。
從喜慶的場面一下子過渡到兩個人的清冷世界,我心裏突然很沒底。
冷靜下來,我的各種感覺才開始正常運轉。提鼻子一聞,淡淡的酒氣。
喝酒了。
喝酒了,還開車,不怕交警把你的寶貝車,揪到交警支隊涼快會兒去?我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喝酒了?”
“應酬。”林懶懶地回了一句。
“老呂怎麽沒來?”有應酬的場合,一般都是由老呂來開車。
“我給他放了幾天假。”
難怪。
“酒駕很……”我想說酒駕很危險,前幾天新聞報道,濱海一奧迪車酒駕開到海裏去了。兩死一傷,慘不忍睹。說真的,我不怕死,更不怕跟林受男死在一起,我怕的是,跟林受男這樣的人物死一塊兒,明天早晨上新聞頭版頭條。
這對我,多不利啊。
你想一想,深更半夜的,這麽大一人物,跟一女的莫名其妙地死一塊了,這女的死後還能得安寧嗎。指不定多少人在惡意杜撰我的歷史呢。這搞不好,連家裏的祖宗八代都會給□曬曬太陽。說不定,連我從來沒見過面的親爹是誰,都會被“人肉”得一清而楚。
想想就恐怖。
我覺得更恐怖的是,被何向南發現。如果被他發現了,得多傷心!死了的一了百了了,活着的何向南得多受罪。我活這麽大,沒坑過誰害過誰,坑的最多了,就屬何向南了。
不能再對不起他。
我心猿意馬,神游萬裏。
“懷疑我駕車的技術?”林受男稍稍側過臉來,露出一點微笑,“還是怕被交警給逮住?”
他一反問,我倒平靜下來。如果沒十成的把握,林不會講這樣的話。既然講了,就說明這兩種情況都不會發生。
“恐怕交警見你了,都要賠笑臉吧。”根據剛才保安的經驗,我胡亂應對了一句。
林受男呵呵笑起來,剛剛的陰郁一掃而光。看樣子,今天他的心情真不錯,不知道這酒桌上又擺平了幾個人。
跟林受男在一起,時間總是過得飛快。不知不覺,車子已經開到了天誠公寓的大門口。
“停!”我冷不丁大叫一聲,車子霎時間停住,我一個趔趄向前,差點頭撞上前擋風玻璃。還好帶着安全帶。我想送這裏就可以了,真不想像上次一樣,自己在房間裏睡覺,外邊有個站崗放哨的,那心情多煩躁。
“結婚的日子敲定了嗎?”我的手放到車門的把手上,剛剛做出個出去的動作,我聽見林受男問道。
“嗯。”
“什麽時候?”
“這個月20號。”
“真快!看樣子我的份子錢要送定了。”
林受男語氣平和、不帶任何表情地說着,仿佛這婚禮是一個普通朋友的。這臉什麽時候變的,我咋沒發現。我最怕他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不知道下一秒鐘陰晴,心中忐忑。
不過,我很快又底氣十足。
畢竟,這次不同于在雅園。聽到林受男又提到“份子錢”,我剛才的愉快心情瞬間變得焦躁而不安。在我的婚禮上,不想看到林的那張臉。
“林,我們之間的游戲已經Over 了。從我離開醫院的那天就Over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生活逐漸步入正軌,我希望它能繼續正常下去。”
“Over 了?”林受男不停地重複着這個詞,“那你半夜去椰島找我是什麽意思?”
我頓時怔住,不知道怎樣回答。是啊,我為什麽去啊?我本應該去上海的,為什麽轉道了?我自己還沒想清楚為什麽時,就已經飛奔而去了。靜下來想想,努力複原到當時的情景。
我想起了陳富貴曾經對我說過的話。我的大腦裏,努力搜索着最合适的詞彙,解釋我為什麽飛往椰島。
“同情,”我終于從引擎出如此合适的字眼,“完全是為了同情。”
好像是這樣子的,即使不完全是,也是基本屬實。
當時,我的同情遠遠大于愛欲。
“同情?”林受男表情有些失望,扭頭盯着我,戳穿謊言似的,笑笑,“大半夜的,你怎麽不去同情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