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②龍X蟒X獒
友情向，少年國乒隊
馬龍發現今天的許昕特別沒精神，落點變化起來腳步有點跟不上，對應策略的選擇也總有問題，對中遠臺的球的渴求度也不高了，這很不正常。
還沒等馬龍開口，站在球臺對面的張繼科先出聲：“許昕，你今天怎麽回事？不想打就回家寫作業。”
“……昨天沒睡好。”許昕靠在球臺旁用手抹了一把臉，疲憊從聲音透出來。
“不就是友誼團體賽嗎，你有什麽可緊張的？你不是號稱左手直拍第一人嗎，還怕他們？”
許昕罕見地沒有回話。
躺在床上的時候，許昕睜大眼睛望着天花板，直到眼皮比腦袋還累了，精神卻清醒萬分，一顆白色的球從左腦竄到右腦，大腦竄到小腦，圓形的神經遞質和那顆球一起旋轉，上旋下旋，左旋右旋，迅速激活了所有的神經元。
許昕努力控制自己不總去看時間，看着窗外灰暗的夜晚，艱難又恐懼地等待黎明的到來。他想，怕不是一貫以來的沒心沒肺遭反噬了，一有心有肺起來就開始患得患失了，多麽小家子氣！
可他不得不承認，他想贏，想贏到只要想到可能會輸就焦慮不安。嘴上沒把門的人心裏有道坎過不去，他要贏，他要把每一板球都接的漂亮，他要抓住每一次防守機會轉守為攻，他要把每一板球的落點都擊得刁鑽，他要成為掌控中遠臺的最強者。
左手直拍的許昕是為團隊而生的，但這次他要為自己贏。
“你要聽話，該左下旋的時候不要側旋，該打中臺落點的時候不要半出臺。”
“你不要緊張，對方搏殺起來更要頂住。”
“雖然不怕相持，但是前三板必須得抓好。”
“關鍵球不能一味求穩，該出手時就得出手。”
“你聽到了沒？”
馬龍左手貼在桌面上，下巴擱在手背上，右手點了點立在桌上沉默的搭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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膠面貼得規規整整的球拍乖巧地聆聽着搭檔的教誨，一句話也沒說。
搭檔老實地躺了下去，馬龍反手把攤開的毛巾掀了一角蓋在拍子身上便跑去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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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昕不是天生近視，某次準備比賽通宵看對手錄像之後視力就急轉直下，好在底子好，號稱從三米外能看清楚蚊子翅膀退化成了蚊子腿，耽誤不了他第一左手第一直拍的地位。
本來許昕無意聲張，還想瞪大眼睛充充鷹眼，不想時不時眯眼睛的不自然動作被教練瞧見了，便知道了他現在是個隔遠了就看不清的近視眼，義正言辭地催他去配副眼鏡，許昕呢每次就是嬉皮笑臉地對付過去，據他本人說，他得配一副對自己的帥臉遮擋程度最小的眼鏡，需要長期的考察。
真實的原因是，打乒乓球是個極費視力的項目，許昕有些擔心配了眼鏡就再也摘不下來，而一個帶眼鏡的乒乓球選手能走多遠呢？況且，他也不願意依賴其他的工具打球，就想憑自己的眼睛和感覺判斷，一是自負，二是倔強。但是最後還是不得不時而戴上幾回，一是服輸，二是想贏。
說許昕是對自己的高要求也好，故意耍帥也好，總之不靠實力靠感覺的打法就在這麽日複一日的糊弄中鍛煉了出來，就好像平時綁着沙袋跑步，把沙袋摘下來的時候人會跑的更快，靠感覺打球的風格多少跟他嘴裏跑火車的個性一脈相承。
每次催他配眼鏡的事，許昕總哄着說自己戴着隐形呢，可究竟帶沒帶呢，只有他自己，和看他戴隐形眼鏡戴得龇牙咧嘴的時候笑得龇牙咧嘴的馬龍和張繼科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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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龍哥，給你買了雞蛋灌餅！”大嗓門的陌生小孩闖進了球館，氣喘籲籲的，手上拎着的塑料袋還騰騰地冒着熱氣。
馬龍一介紹才知道，這個叫樊振東的小孩比他們低一級，上次馬龍在小區打球的時候認識的，對他淩厲靈巧的攻勢和堅不可破的防守佩服得五體投地，鬧着要和他們一塊打球。馬龍有些受寵若驚地應了下來，讓他改天放學帶球拍來球館。
張繼科和許昕看了對方一眼，眼神就不約而同地落在了面前這個挂着憨厚笑容的新朋友身上。張繼科打量着這個比他們矮一小截的壯實小孩——完全沒考慮自己也處于小屁孩的年紀，老成地把樊振東劃在了小孩那列——開始猜測他的球路。而許昕比較關注他手上拎着的雞蛋灌餅，他眯了眯眼，看塑料袋裏邊的紙包裝一定是巷尾李阿姨那家。
樊振東不知道還有許昕和張繼科這倆人在，手中的兩個袋子塞了一個到馬龍手裏。他撥開袋子，嗅了嗅滾燙的香味，正準備心滿意足地咬下去的時候，馬龍突然開口讓他不得不懸崖勒嘴。
“球館裏不能吃東西的。”馬龍的表情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
樊振東跟上拿着雞蛋灌餅的馬龍和跟着香味走的許昕走到球館外邊，一起在球館門口的臺階坐下。
沒過幾分鐘張繼科也跟了出來。這四個人，樊振東看了看馬龍，馬龍看了看張繼科，張繼科看了看許昕，許昕看了看雞蛋灌餅。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笑的，總之他們四個把兩塊雞蛋灌餅快樂地分享着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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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女孩子們打練習賽是從被張怡寧橫掃開始的，偶爾她們也會來同個球館裏練習。
女孩子和男孩子的體能差距在這個年齡段還沒有在球臺上表露的很明顯，但總歸也是要同齡人打起來才有勝有負，年齡差距的結果從他們完全招架不住張怡寧這件事上就能看出來。同齡人裏邊，男生勝在力量和速度，女生勝在細膩和靈巧。因此三劍客基本都只和丁寧劉詩雯她們幾個打，陳夢年紀比他們小，孫穎莎和王曼昱就更不用說了。
劉詩雯是打乒乓球的女孩子裏邊少數留長發的，有一雙眼角下垂的眼睛，一副看着很和善的樣子，打起球來又靈又快。丁寧愛笑又喜歡吃東西，笑起來見牙不見眼，可偏偏怎麽都吃不胖，看着仍然是瘦瘦小小的。
某天丁寧不在，比劉詩雯略小一些的陳夢正和她做相持練習。張繼科想到上次看陳夢和劉詩雯比賽的時候，觀衆席坐了好幾個劉詩雯的小粉絲，奶聲奶氣地給她喊加油。也難怪，只要見那姑娘笑的樣子，人人都會知道她一定人緣很好。
他看得仔細，陳夢和大部分女生走的路子不一樣，張繼科一眼就看出來她的力量比一般女孩的要大。她盯着球的時候，眼睛裏什麽其他的東西都沒有，沉默地咬着牙流汗，每一板都用盡全身的力量，好似旁人說什麽都不能使她堅如磐石的心動搖分毫。他在欣賞這種拼了命的狠勁的時候，就像欣賞他自己。
練完一組之後，陳夢放了拍子。剛喘了幾口氣，就聽見嘿的一聲，她反射性的伸手拿住飛來的東西，一瓶水正握在自己手上。還來不及道聲謝，擡頭的時候看見張繼科已經轉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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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許昕背球包上課的習慣一時被大家傳為笑話，但大家都開始背着書包就往球館跑。
畢竟，作業寫不完被發現要被拎出球館外跑圈的。雖然話是這麽說，三個人中許昕以奇怪的腦回路取勝，連蒙帶猜地正确率還挺高，看着還真像是正經動了腦子寫的。張繼科則嚣張地表示作業不做有什麽關系，考試能考好就行了，最後以當陪練為交換抄許昕或者馬龍的。只有馬龍會老老實實把作業寫完。
“馬龍你還沒寫完呢？”許昕擦了擦球拍，馬龍正坐在地上，把放包的休息長凳當桌子和今天的英語作業死磕。
“快了快了。”馬龍皺着眉頭回答，接着自言自語了一句，“made of， made from……有什麽區別啊……怎麽剛剛還是make，怎麽現在又變成made了……”馬龍又擡頭看了眼球臺，苦惱地撓了撓頭，立馬反應過來不該寄希望于許昕和張繼科能回答自己的問題。
“許昕怎麽知道？你還不如問我。”張繼科得意地走過來。
馬龍半信半疑地看了看張繼科，許昕白了張繼科一眼：“你成天上課睡覺的人能知道？我看還是去問女生吧。聽說姑娘的英語都學的比男生好，這不是咱們的問題。”許昕語重心長地勸慰馬龍，語氣中透出一股我學不好的理直氣壯。
張繼科瞄了一眼馬龍指的問題，頗有大家風範地指點道：“這個made就是make的過去時态，這個of和from……”
“欸，是不是那個made in China的made啊！”許昕靈光一現，“我家的自行車上寫了這幾個字。我媽說是中國制造的意思。”
“就是制造的意思！”又指了指兩個介詞“這of和from不重要，反正是制造的意思就完了。”張繼科解釋道，“寫完了就趕緊來打球。”
馬龍迅速地在邊角上工整地記下許昕剛說的那個詞組，連課本都沒來得及合上就拿着拍子興奮地站了起來，坐得太久頭有點暈，他停都沒停就往球臺跑去。
課本上稚嫩筆跡墨水還沒幹，寫着“made in Ch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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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們慢點走！”樊振東在後面追着氣沖沖往前趕的馬龍，許昕和張繼科也挎着球包跟在馬龍後邊。
“小胖你別攔着我，不管怎麽說這個公道我是要幫你讨回來的。”馬龍頭也不回地往前沖。
張繼科：“好久沒碰到這麽嚣張的人了……還自稱第一？”
許昕：“是時候教教他們乒乓球是怎麽打的了！”
“小胖你不用擔心，我們這是正義的挑戰，不會鬧出什麽事情。”
“不是，哥……”樊振東剛準備解釋又被馬龍打斷。
“我們贏球贏得光明磊落，從來不搞什麽小動作，故意誣陷你，還罵咱們球館，實在太過分了。”樊振東很少看到平時總是笑呵呵的馬龍這麽生氣的樣子。
“今天一定要找他們把道理說明白。”
“還講什麽道理，直接打一場，不信他們不服氣。”
三個大哥義憤填膺，往前沖的勢頭攔都攔不住。
樊振東一咬牙一跺腳，沖到馬龍身前攔住，樊振東低着頭，指了指相反的方向，聲音越說越小：
“那個……馬龍哥，我是想說，他們的球館，在那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