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這趙利民的口氣太過于大義凜然,若不是林如海是當事人,幾乎都要被他的态度給唬了去。
可惜林如海可不是個糊塗的人,甚至于因為前世的關系,他習慣對于每一件事都要在腦子裏轉上一遍,直到把事情整個揉碎了,掰清了,确認裏面所說的明裏暗裏指的是什麽,而自己怎麽樣的反應會發生什麽樣的情況,這才算暫時告一段落。
所以林如海眉頭一皺,随即又一松,唇角勾起了一絲淺淺的弧度,浮現的卻是一抹冷笑:“既如此,還請縣令大人你不吝賜教,我與我一幹手下到底犯了哪條律法,告狀之人在何處?證人又在何處?”
趙利民早就知曉林如海是欽差,畢竟他雖然沒有見過本人,可是架不上身邊的師爺是京城一位做為他的後臺靠山的大官所派來的,自然是見過林如海本人的。
昨天林如海初進濮陽縣時,那些衙役們不知道其身份,只是趙利民下了令,說是有幾名逃犯很可能會混進來,讓他們日常裏多注意一些。只是因為沒有畫像,所以只讓他們注意一下那些陌生的面孔。
後來衙役們注意到了林如海一行人,又因為不能肯定,又因為他們穿着都很是光鮮亮麗,便生怕捉錯了人的話會惹上麻煩,這才特意的通報了趙利民,而不是自己自作主張的捉了人再說。
而趙利民之所以想看看第二天林如海的表現,想通過對方的行動,來确認出對方是不是欽差本人,只是因為前些時日師爺才去了鎮上,聽候上官的吩咐,所以趙利民雖然讓人注意往來的陌生人中是否有林如海,但實際上卻是他擅自行動。
誰知這師爺當晚便回來了,趙利民雖然睡意朦胧,但還是強撐着與他說了此事,是以師爺這才在第二日一大早就趕往了客棧,生怕晚來一步就見不着人了。
待到師爺陳述趕到客棧時,見到正巧在上馬車的林如海,便知道自己沒猜錯,這果然是欽差林如海。
此行去了鎮上回來,陳述是得了命令的。
雖然林如海是掩了身份去探查的,可是架不住一早就有人盯着他了,連着驿館外頭可都是眼線。即使因為不想讓林如海發現所以跟蹤的人不敢靠得太近,但林如海大概的去向還是在眼線們遠遠的墜着的情況下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陳述上頭的官員在得知林如海只帶着十來個人到了濮陽縣,自是覺得是個機會,當即就讓東述趕緊回去濮陽縣,把林如海秘密的捉起來。
陳述知道私扣欽差,若是被查出來那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自是不敢的。偏生陳述的家眷都握在那官員的手上,陳述也只能被迫選擇一邊了。
若是不捉林如海,那麽陳述一家立時就會死,若是捉了,被查出來也是個死,但既然都是死,為何不能再茍活一段時間呢?更何況陳述也心有僥幸,想着說不定處理的好,便不會被發現呢?
所以,陳述便是再猶豫,還是做下了這件事。回到了濮陽縣後,又勸服了趙利民,告訴他上頭有人頂着,而這林如海的為人最是奸滑,又簡在帝心,拉攏不了他,就只能想辦法除了他了。
這趙利民往日裏都是聽陳述的話,只因他并不是科舉出身,而是十幾年前因為朝庭需要一筆錢款購買軍需去攻打百赫國,為此用了十個七品縣官的位子換來了商人們手中的錢財,價高者得,而這趙利民便是如此得到了這縣令的官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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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也因為是買來的官職,所以趙利民終身也只不過會是一個小小的縣令,想要再上一層卻是不用再想的。
但是趙利民知道自己已經止步于此,便想着幫自己的兒子謀個出身。因為商人的兒子是不能出仕的,如今趙利民已經不是商人,而是官員了,那麽就順理成章的把自己的兒子送到了書院去讀書。
而且為了讓兒子日後在官場上有門路,所以他拜到了一位京城中大官的門下。
也因此,日後他雖然不能步步高升,但因為有這麽一個靠山,所以他便是做了再多的荒唐事,也沒有哪個看他不順眼的官員給他參上一本,或者有哪個百姓進京把趙利民告了的時候,京城也有人幫他擺平。
正是因為這種種。趙利民自是願意聽候上官吩咐的。
只是他卻不知道,上官之所以讓他捉了林如海,實際上并不是因為林如海不好拉攏,畢竟林如海剛正,即使他查出了什麽,相信也沒有人敢把他名字給透露出來的,所以對方本不該出這種馊主意。
但是他卻出了,那是因為他和林如海有私怨。
而這一點趙利民并不知情,所以才這麽容易被忽悠了去。而陳述知道,所以便被對方威逼利誘。
可無論是被威逼利誘,還是被欺騙,但結果總是殊途同歸的,而林如海如今已然站在了這濮陽縣的公堂之上了。
唯一的變數卻是因為這林如海竟然是個不按理出牌的,為了一個手下,就敢不管不顧的幾乎要把自己的身份曝露出來。
須知道,在這種什麽情況都還沒有完全掌握的情況下,這幫衙役若是對趙利民有一絲的忠心,就不會留下林如海的命來。又或者是趙利民和陳述若有拼個魚死網破之心又該如何?
可事已至此,悔之晚矣,但又何嘗不是陳述有心把事情發展至如此?否則一捉到人就讓衙役把他們的嘴給封了,哪裏又會給他們一個反撲的機會呢?
說到底,還是陳述不甘心做下這挑家來族的惡事,但即不能拒之,便只能想辦法曲線救國了。
不過,既然已經一早就下了決定并不是真要把林如海捉來,而是要在之後把他給放了,那麽自然就要有個好的理由,否則豈不就不好善好了?!
所以,即使在趙利民看來,有着多此一舉之嫌的舉止,陳述還是讓心腹去找了所謂的‘告狀之人’和狀紙來。
而趙利民,則是對着當初沒有阻攔陳述此舉的情況,在心裏默默的慶幸的念着阿彌陀佛,然後忙不疊的讓衙役把‘證人’給帶上公堂。
見到果真有所謂的‘證人’,林如海也不由得詫異的挑了挑眉。他原看着這縣令趙利民是個草包昏官,性子也渾不吝,如今看來卻也并不十分蠢笨,又或者,他能一直在任上到如今仍未有人告發,可見除了京城有官員為他收拾首尾之外,還有一位好師爺為他出謀劃策?
這麽想着,林如海不着痕跡的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由始至終都一語不發的師爺陳述,心中不由得暗道可惜。只因他長相端正,看着倒不像個貪婪之輩,而且看起來也足夠聰明謹慎,但既然他做出了這些事,便是人才,林如海知道自己也留他不得了。
證人是一男子,做着仆從打扮,看起來像是好人家的奴才,長得也是憨厚老實的模樣。只見他進公堂之時,擡眸看了林如海等人一眼,便走到正中央,對着已經坐回了正座上的縣令趙利民跪倒在地,行了叩拜之禮,口稱敬意。
趙利民點了點頭,嚴正起來的臉倒看起來有幾分道貌岸然的樣子。“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草民劉海見過大人。”劉海畢恭畢敬的向趙利民請了安,又趁勢看了一眼陳述,見陳述的眼睛與自己對視了一眼之後,又暗示的望了林如海一點,随即又又搖了搖頭,便心中有數了。
趙利民卻不知陳述與劉海之間達成的共識,但林如海卻發覺了。
只見林如海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靜觀其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