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陣來電鈴聲打斷陳珏的沉思,“喂,你好,我是陳珏……”擡頭朝向電話裏所說的位置瞟一眼,陳珏利落的挂上電話,拖着行李箱走向三十米遠的一輛黑色的車。陳珏一邊走一邊打量着迎面而來雙手肆意揮着的段某人,以及另一個站在車旁的女人。
兩年未見,段某人還是這副死皮賴臉的痞子相,拽拽的,欠扁樣,一如當年。左手不自覺的壓壓帽子,陳珏嘴角一抽,真不想在在衆人面前承認自己認識他,太丢人了……
相較于陳珏郁悶的心理,段啓到是很開心。自上一次離開他已經兩年沒有見到自己這個“心愛”的弟子了,雖說時常有電話聯系,可是看不到人還是覺得差了那麽一層。如今可好,陳珏來了,不但工作上可以清閑一番,就是平常的同事朋友聚會他也有能拿得出手的學生攀比一下,而不是被人嘲笑門下弟子不如人。
“陳珏!”某段姓人士興奮地叫着,“小玉兒……”
腳步略略頓了那麽一下下,陳珏的嘴角抽搐的幅度已然增加。當年報名入學的時候是以“陳珏”兩個字,而後在十八歲的那一年正式在戶口本上更名為“陳珏”,不再是“陳雅玉”。好巧不巧,對面的段某人卻是看過自家的戶口簿,也“好巧不巧”的知道自己十八歲之前的那個名字-----“陳雅玉”。
“師傅,好久不見……”不管他是不是有意為之,現在可不是糾結的時候。
拍拍陳珏的肩膀,段某人很是欣慰,“是好久不見,兩年了,你小子好大的氣性,這麽長時間也不說來看看我,要不是我今兒個、明兒個的電話催着,你小子是不是就不來了……”
聞言,陳珏只是抿着笑,并不搭話,一邊聽着他拉裏拉雜的抱怨,一邊向從未見面的師母颔首致意,嘴邊的笑漸漸開始走型,呈抽搐狀。
師母的年紀不大,看上去也就不到三十歲的模樣,體态端莊,很是溫柔娴靜。一點都不像段某人嘴裏面的“河東獅”,偷觑一眼還在滔滔不絕的某人,陳珏很是有禮的向師母招呼。“師母,您好,我是陳珏。勞煩您來接我,真是抱歉……”
“你好。”長相清秀可人,态度沉穩大方,語氣恭敬有禮的孩子誰都喜歡,何況是自家丈夫嘴裏時常念叨着的“心愛”的弟子。
說起來,陳珏很會做人,尤其會讨長輩老人的歡心,這還真不是他故意為之,只是習慣了在初次見面時守禮恭敬,沉靜大方。對于長輩來說,尤其是上了年紀的老人來說,先下活力四射、吵吵把火的年輕人還真不受他們的待見。就算是有些個別文靜點不說話的孩子可以勉強挽回最初的印象,可那種內向腼腆,說句話就扭捏的不行的孩子看着就覺得累,別提什麽初次見面的印象分兒了。
“你小子……”段啓狠狠的拍了下陳珏的背,臉上的笑是怎麽也藏不住。“客氣什麽,這是你師母,姓文,叫文靜,人啊,确實是很文靜,當然在某些時候她也是不文靜的……”段啓擠擠鼻子動動眼,面部滑稽的表情讓人很是喜樂。
某人的擠眉弄眼換來的不過是自己老婆的淡然一笑,結婚相守了幾年還能不了解那人的脾性,日常時和孩子沒什麽區別,逞逞口舌之欲,胡攪蠻纏,時不時的耍賴……明明是接近四十歲的人了,怎麽總感覺像是活回去了?!
“上車吧……”大人和孩子的區別就在于——幼稚可以,但不能時時幼稚。對付他這種孩子氣的做法最好的辦法就是不予理會,讓他自己唱獨角戲,什麽時候唱累了自然也就消停了。
無趣的摸摸鼻尖,段啓先一步打開車門坐進去。老婆就這點不好,明明是在興頭上,怎麽就不配合呢?看小玉兒變臉也是一件很好玩兒的事兒啊……
“師母,您請……”頗紳士為女子打開車門,兩人相互對視一眼,彼此都有些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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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未曾踏入春市,城市的規劃格局變化讓人目不暇接呢。到底是一省的省會,再不濟,該有的高樓旺街、熱鬧繁華樣樣不少。“這兩年的變化還真大啊,差一點就認不出了……”
“後悔當初沒有留下了吧……哈哈”坐在副駕駛位上的段某人轉過頭來,嬉皮笑臉的模樣真是欠扁。
“師傅,過去的事兒就不要再提了……”後悔麽,應該沒有,雖然當時的氣憤惱怒蓋過了平時的冷靜理智,但決定了的事情再後悔也不會回到最初的模樣,既然後悔也沒有用,那就不後悔。
“陳珏,當年的事情你是不是還記恨着……”欲言又止,段啓很是為難要不要開口,畢竟當年的事情是自己照顧不周才會出現。時隔兩年,內疚依然萦繞在心頭。他看顧了幾年頗有靈氣才華的弟子,就那樣被人誣構陷害,失去進一步前進以及展現的機會。
“他們,還在那裏……”雙手交叉,摩挲着拇指,陳珏清清淡淡陳述着,不帶絲毫煙火氣息。不是不恨,也不是不怨,只是随着時間的流逝,心态早已變化,兩年時間足夠自己思想上的成長。
“是。”看到弟子的臉上沒有憤恨的樣子,段啓放松的開始和陳珏聊着。“不過,現在的兩個人早就沒有當年的風光了……”不知想起什麽,段啓嗤笑一聲,“一個是憑借抄襲別人的論文報告得來的風光,先下沒有人能給他抄了,風光,哼哼!而另一個不過是憑借別人的庇護餘蔭得來的飯碗,一人倒了,另一個也要跟着倒黴。”
輕輕勾起嘴角,陳珏不甚在意,是金子在哪裏都會發光的,不是金子的本質,哪怕是鍍上一層防護色,在名為時間的火上煉,總會露出本色來。
透過後視鏡看一眼後座上的少年,文靜有些嗔怪的瞥了一眼自家老公。不理會她,段啓有些神秘兮兮的笑着,“小玉兒,你說,要是那家夥知道你來了,那張臉會是什麽德行?”
“這種事,只有見了面,面對面才知道,現在怎麽想都是白搭……”白了一眼為老不尊的段某人,陳珏的目光透過車窗虛游着。
“也是……”不在意嘟囔兩句,段啓坐正身子。這條路出了名的交警多,電子眼多,為了耳根子着想還是乖乖的好,沒看見自家的媳婦開始用眼神甩警告了麽。
“陳珏,聽你師傅說,你跟着他幹了幾年的活兒……”觑一眼後視鏡裏面的少年,文靜似不在意的開口。
“上學的時候被師傅抓了壯丁,直到畢業才解放。”想起那兩年的辛苦,陳珏猶自心不平。
“聽說,當年你是在春市實習的,在第一人民醫院……”穩妥的打着方向盤,文靜和陳珏聊着過往,剩下段啓無聊的翻白眼。
這些事情他都講給自家媳婦聽過啊,怎麽這節骨眼上問,真是……段啓老實安靜的聽着,沒有插科打诨,只是心裏的小九九誰也不知道罷了。
“嗯,實習的時候多虧了師傅幫忙……”
“你師父說你是個好苗子,若不是當年發生的那件事,現在的你應該在春市工作了,順利的在這個行當站住腳……”紅燈停,綠燈行,宛如蟻行的車輛昭示着城市人口居住量以及屬于大都市的繁擾。
“你師傅之所以着急叫你來,一是因為現在剛開學不久,學校裏面一個人忙不過來,二是覺得你沒必要委屈在那種民營醫院,像咱們這種有技術的人在哪裏還沒有碗飯吃?”看了一眼還是吊兒郎當模樣的段某人,陳珏安靜的聽着,并沒有搭話。
“雖然我沒有和你接觸過,從你師傅嘴裏不止一次的聽過你的名字,還有你的事。你這孩子挺好的,我喜歡聰明的孩子……”文靜意味深長的說,嘴角的笑容看上去有些莫明。“聽說,你在學校的時候,研習過一段時間心理學……”
“是,那時候對心理學多少有點興趣,就專研了下,畢業後再沒有接觸過……”那時候憑借的是年少的一腔熱血以及就學時的課餘空閑,就業後就再沒有時間和精力去顧及,不失為是一種遺憾。
“唔,過段時間是大二生的選修課,有心理學噢……”文靜道:“喜歡的話就在工作閑餘時到學校聽課吧,我很期待你的到來。不必擔心校方問題,好歹我也是XX大的講師啊……”
“那就多謝師母了…”一般的中專生在畢業後都會選擇對口升學或是成人高考繼續讀大專,乃至本科。像陳珏這種畢業後直接工作的,除了家庭條件差些、專業性質較強的,餘下的都是連讀幾年畢業再就業。畢竟在先下的這個社會潮流中,學歷的重要性可是直接和工資啊、待遇啊挂鈎的,陳珏還沒有清高到不把錢放心在眼裏,但也沒有人會覺得錢多燒手吧?!
XX大學學科門類齊全,涵蓋哲學、經濟學、法學、教育學、文學、歷史學、理學、工學、農學、醫學、管理學、軍事學等全部12 大學科門類。學院中法學院建院最早,是國內最早成立的法學院之一。其前身是XX大學法律系,是“十年浩劫”中我國僅存的未停辦的兩所大學的法律系之一,現已成為在全國具有滾廣泛的良好聲譽、重要地位的法學教育于研究基地。
然醫學院始建于1939年,其前身是中國解放軍第一軍醫大學,涵蓋第一臨床學院、第二臨床學院、第三臨床學院以及基礎醫學院,整合了具有七十餘年的建校史的原XX大學醫學部臨床醫學、基礎醫學、生物學的教學、科研、人才培養等醫學資源,凸顯了醫學學科的綜合實力。
段啓是XX大學醫學院基礎醫學系醫事法學專業的講課教師,當年之所以跑到陳珏就學的T市完全是偷跑,順便在那裏散心休整,只不過沒想到會遇到陳珏,并且收其為弟子。段啓喜歡好學且有才情的學生,當然,人品也是段啓的“喜歡”之一。想當初就是因為覺得陳珏是個好苗子,才會把他帶到春市的人民醫院進行臨床實踐學習。其實段啓也是有私心的,他的本職工作和陳珏要學習的東西有那麽些子關聯,而陳珏在他手下幹活鍛煉的手上功夫也不錯,三來二去的段啓就惦記上了陳珏。
用他的話講那就是,我國的人才凋零啊,為了實現後浪拍死前浪的理想目标,他會不擇手段的摧殘後輩們。在XX大學誰不曉得段啓的兇名,只是很不幸的陳珏就是他看好的後輩……
于是乎,年十九近二十歲的陳珏在異市他鄉飽受名叫“段啓”這人的壓榨。奈何陳珏身單力薄,無親戚朋友照看,只得屈服在段某人的淫威下,累死累活的擠壓幾個月的臨床實踐空餘時間替段某人做活,也有幸用一只腳踏入那個名叫醫事法學—--實則是法醫的行當。
段啓和其妻文靜皆在XX大學任職授課,故在春市距離大學不遠處置辦了家業房産。許是地方較為偏遠冷落,沒有市區的熱鬧繁瑣、人氣不旺的緣由,這裏的房價倒也實惠,同樣的價錢在這裏能買到較比市區大一倍的房子。
段啓夫妻已是三十餘歲的人,快要邁進四十歲的大關,因夫妻二人當年都是研究生畢業後才結婚的,是以結婚幾年來仍無所出,現在的居住處除了二人外,就只有陳珏了。
從火車站到住的地方要通過市區,三個人略一商量便一致決定在通過市區時繞上幾步路到商場上置辦些許物件,免得麻煩。
陳珏從未發現男人和女人之間生理、體力上的差距如此之大。在商場裏逛了兩個多小時後精神依舊亢奮的是女性同胞們,然男同胞們只是愁眉苦臉萎靡不振的跟在女同胞們的身後,或是買單,或是充當人體貨物架,或是在耳提面命之下步履蹒跚。
看着商場裏鬥志積昂的女性同胞們,陳珏額角的太陽穴隐隐作痛。有這些許的時間他寧願待在家裏看書也不會說陪着女人逛街……為什麽自家的小妹沒有這方面的傾向,難道是因為年紀的關系?可是自己的老媽也沒有這種情況啊……難得的,陳珏甘拜下風于商場內大步流星且精力十足的購物狂們。
左右手各自拎着大包小包,陳珏看着在前面鬥志昂揚的師母的背影不知怎麽的心裏有些發寒。對于日後的日子有那麽些忐忑不安……
終于,在太陽依然西陲的時候,文靜大發慈悲的揮手走人,而段啓和陳珏則是面面相觑,帶着一種革命友誼的悲憫互相苦笑。雖然有話說,真人不露相,但真看到露相的“真人”時心裏祈禱的卻是還是不要看到的好。
段啓夫妻倆買置的房子在城郊一別墅區,環境良好,保安也不錯,據說原本開發商是打算開發別墅用的,後來卻不知怎麽想的将這一片區域改成了高級商品房,好在入住率不錯,不然那房地産商人哭死的心都有了。
兩百多平米的房子很是寬敞,客廳和餐廳一壁之隔,镂空的牆壁上可以看見和餐廳相連的廚房,主卧、側卧、書房,四室兩衛的格局很理性,房子的裝修以簡潔素雅為主,沒有過多的花哨和繁重的裝飾,看上去不但清新安寧更有家的溫馨感覺。
陳珏居住的是距離廚房一壁之隔的側卧,朝向房體的西南角,打開窗戶便能看到小區內大致的景色,每到午時後,西落的太陽就會把陽光灑進房間感受一下所謂的夕照陽。
米色的紡紗窗簾安靜的挂在牆壁上,一方桌幾以是北方常見的松木料,足夠成年人翻滾的單人床上鋪着水藍色的床單被罩,面上繪有素色的并蒂蓮枝花紋圖樣,床頭書櫃上擺放着幾本或是雜志、或是文著、或是醫療著作的書籍。床左側是出入的門,右側擺放着一小幾,上置一吊頂半方雛菊樣臺燈,牆上的壁紙是那種暖暖的米黃色,整體的安逸寧靜之感讓人心生留戀。
陳珏很喜歡這房間,尤其喜歡房間內師母的布置擺設,這種溫馨且有家的感覺不是之前工作時單位給予租住的房子,對于陳珏這樣的匆匆忙忙一過客來說,那不過是暫居地、中轉站罷了。
整理好相關的物品,洗洗簌簌一番,陳珏和段啓夫妻一同驅車前往居住小區不遠處的一家韓國料理店。春市地處J省,是全國幾個含有少數民族自治區的省之一。因J省與朝鮮國接壤,故省內的朝鮮族與隔江相望的朝鮮、隔着朝鮮的韓國同屬一脈傳承。在春市,大家都曉得所謂的“韓國料理”其實不過是挂着羊頭賣狗肉------在朝族的民族特色飲食上挂上韓流的名頭,繼而大綻光彩,名利雙收。
作者有話要說: 嗯,(望天)作者君也知道這幾章很是枯燥,但都是為了後續劇情的鋪墊……
實在不喜歡,(╯﹏╰)各位看官完全可以等上膘之後開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