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怎麽樣,昨晚睡得還好嗎?”
陶彧的手幾乎是不受控制地發顫,他緊緊攥着手機,幾乎是要把手機捏碎的程度。
大概是聽到這邊一直沒有聲音,電話那頭的人又笑了兩聲,“怎麽着,說話呀。我看你跟岑徊話也不少啊!”
這人的語氣不管是在什麽時候,永遠是這樣讓人……惡心。
陶彧深吸一口氣,努力克制着自己發抖的身體,“你到底想說什麽。”
“陶彧,好歹當年也是我在橋上救下了你,還養了你七年。你就是這麽對自己救命恩人——”
“我、問、你、到底想怎樣!”他一字一頓地吼出口,牙齒還在不受控制地上下磕碰着。
為什麽每次都是這樣,為什麽每次都在他覺得自己終于能夠擺脫過去的時候提醒他!
他到底是上輩子造了什麽孽才需要賠上這輩子來償還!
七年了,難道還不夠嗎?
不夠嗎!
手指不自覺地收攏成拳,陶彧聽到電話那頭默然兩秒後,傳來一聲冷笑:“呵。”
“行啊陶彧,”聲音像是從兩個地方傳來,耳邊的有那麽輕微的延遲,他猛地朝着另一個方向看去,就聽到門外和耳邊繼續響起程澤慵懶的聲音——
“開門。”
心跳幾乎是在門被敲響的時候梗了一下。
陶彧難以置信地盯着門口,像是要透過門板看到外面的情況。
Advertisement
怎麽可能……程澤怎麽可能……
門外的人顯然已經沒了耐心,狠狠鑿着門板:“他媽的,聽不明白話嗎!趕緊給老子開門!”
——“聽不明白話嗎,還不開門!”
——“你裝什麽呢?還以為自己是陶家的小少爺呢?陶家已經沒了,醒醒吧!”
——“陶彧,你怎麽這麽賤?”
——“接着叫,我就愛聽你□□,叫啊!”
“嘭!”的一聲悶響猛地将陶彧從噩夢中拉扯回來。
他一個激靈,手機摔在地上,屏幕登時一片漆黑,裂出密密麻麻的紋路。
門外的人還在不停地踹着門板,陶彧幾乎是下意識地拿起了茶幾上的水果刀,顫顫巍巍地朝着門口走去。
外面那人叫嚣的聲音越來越近,他手指緩慢地搭上門把手——
忽的傳來一聲拳頭打在肉上的悶響,“艹!你他媽……岑徊?”
岑徊?岑徊回來了?
意識回籠,陶彧手裏的刀重重砸在地上。他也跟着後退兩步躲開刀刃。
“我名字也是你這噴糞的嘴叫的?”岑徊緊接着又是一拳打在了那人的臉上。
這回程澤總算是反應了過來,罵罵咧咧揮着拳頭招呼過來。
陶彧在門裏聽着外面的動靜,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
長達七年的囚禁讓他早就沒了報警的意識,這會兒只緊緊攥着門把手不知所措。
門外似乎傳來了一聲岑徊的低呼,估摸着是程澤占了上風。
沖動終究是取代了一時的理智,陶彧沒再猶豫直接打開了門——
果不其然,岑徊這會兒正被一個戴着黑色鴨舌帽的男人壓在地上半跪着。
而那人的身影就算是燒成了灰陶彧也認得,他恨恨咬着牙:“程澤……放了他。”
那人擡起下巴看過來,嘴角咧出一個弧度:“放了他?你當我傻?”
“陶彧,進去!別出來!”岑徊的嘴角滲着血,身上的西裝也皺皺巴巴地被人攥在手裏一角。
陶彧還從沒見過這人這副狼狽的模樣。
“岑徊……”胸口止不住劇烈地起伏着,陶彧的目光掃過腳邊那把水果刀,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把刀撿了起來,刀尖指向不遠處的程澤。
“放開他。”他明顯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抖,手裏握着刀都拿不穩,指節泛着慘白的顏色。
可是沒關系,他不怕。
因為誰都不能傷害岑徊,誰都不能。
刀刃泛着寒光,拿刀的人臉色慘白,眼神幾乎失去焦距卻死死望着這邊。
岑徊的心猛地抽了一下:“陶彧,不行!”
程澤皺眉看着他手裏那把刀,像是篤定了他不敢動手一樣冷笑兩聲:“怎麽着,想殺了我好能進去跟你爸團聚了?”
陶彧攥着刀柄的手不住地收緊,“我再說一遍,放開岑徊。”
他這會兒看起來極其鎮定,但腦子裏卻像是一團漿糊,只有一個念想——岑徊不能出事。
那人定定地望了他幾秒,點頭:“好啊,你把刀放下,我就——嘶!”
程澤話還沒說完已經被岑徊一個反手摁在了地上,用膝蓋死死抵着背在身後的手腕。
他用力掙紮幾下,缺被壓得更緊,臉色都青了:“艹……”
岑徊沒空理他,兀自望向拿着刀站在門口的那人,喊了一聲陶彧的名字。
“陶彧!我沒事。”
“冷靜一點,把刀放下。我沒事了。”
“岑徊……”
眼看着那人的目光變得清明,岑徊這才松了口氣,放柔語氣跟他說話:“對,是我,已經沒事了。把刀放下吧……乖。”
刀子重重砸落在地上,陶彧整個人都有點發軟。
電梯門忽然打開,七八個人一窩蜂地下來,帶頭的那人陶彧見過,是岑徊的助理。
“岑總,我們才發現可能有人……”何旭話說到一半已經看見了被岑徊壓得幾乎趴在地上的程澤,後半句話也跟着悻悻地咽了回去。
他倒是很有眼力見地讓兄弟們接替老板摁住了人,又把人打暈架上了電梯。
“物業那邊尼看着處理一下,這個人小心別暴露他身份。”岑徊在電梯門關上前低聲囑咐了這麽一句,轉而走到了陶彧跟前。
陶彧怔怔地望着他,情緒還沉浸在剛剛緊張的氣氛中沒緩過來,就已經被那人摟進了懷裏。
岑徊的大手溫柔地撫着他的後腦勺,一下一下像是在哄孩子一樣。
“沒事了小彧,沒事了。以後都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我向你保證。”
這人的語氣永遠對他有着絕對的安撫力,是讓他保持清醒的最後一道關卡。
許久沒流過淚的眼眶那一刻還是不争氣地泛了酸。陶彧把臉埋在那人的胸膛,淚水不受控制地濕了大片岑徊胸前的衣裳。
是無助掙紮最後獲救的慶幸,也是被折磨得體無完膚後隐隐泛着的心酸。
他壓抑了太久了,真的很累了……
那天岑徊沒有再離開,讓助理把辦公的東西都搬了過來,所有工作都是在陶彧這裏完成的。
而陶彧就一直縮在屋裏不出來,把自己裹在被子裏腦子裏亂哄哄的都是之前的事。
岑徊每過一會兒就會叫他跟他說話,告訴他自己還在,哪怕那邊根本沒有回複。
就這樣一直到了晚上,陶彧才從卧室出來,岑徊還坐在沙發上抱着筆記本電腦,聽到這邊的動靜立馬關上了電腦。
“餓了嗎?我去給你做飯。”
陶彧望着他,兩人都是肉眼可見的疲憊,但岑徊臉上挂着傷還在努力地朝他笑着,像是在安慰他。
可這人越是這樣,陶彧心裏就越別扭。
看着面前的人哭喪着臉,岑徊走過來抱了抱他,“怎麽了?”
陶彧從他懷裏掙出來,耷拉着腦袋不看他,只說:“我記得家裏有藥箱,我去找找,給你上藥。”
“好。”岑徊順着他的話點頭,等人轉過身去找東西,他也就去了廚房給陶彧做飯。
陶彧就抱着藥箱坐在沙發上等,等岑徊做完飯才拉着人給上了藥,之後又被哄着吃了點東西,緊繃了一天的神經才算是真的松下來。
困意上頭,陶彧去洗了個澡,出來就見那人拿着毛巾跟吹風機在等了。
他怔了一下,“你這……”
岑徊二話不說把毛巾扣到了他頭上,拉着人進屋裏把頭發吹幹。
大概是怕他拒絕,岑徊還特意說了一句:“算是你幫我上藥的回報。”
陶彧垂着眼沒說話,任由那人擺弄着自己的頭發,感受他溫熱的指尖在發絲中穿梭,撥弄。
“岑徊。”
“恩?”那人按停了吹風機聽他說話。
陶彧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了:“你想知道,我這七年都是怎麽過的嗎……”
想,他當然想。
可他也不想逼陶彧。
岑徊笑了一聲,揉着他被熱風吹得軟軟的發絲,手心裏都帶着洗發水的淡香味。
“等你想說了,我随時都願意。”
陶彧抿了抿嘴唇,垂着眼目光落在自己由于緊張而不斷摩挲着的手指上。
中指的指節上面有一小塊淡淡的黃色,洗不掉,是他長年夾煙留下來的。
“其實當時……我是主動跟程澤走的。”
身後那人落在他發頂的手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