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忽有微涼何處雨（2）
房內挂上布簾，本就昏暗的燈光更暗了。她睡在裏側有床的那一半，蘭成玉在外側睡地上。店小二抱來棉被進屋，為蘭成玉鋪床，完事後，出去了。
“今夜就這麽過，明日斷不可再如此，你得自己找個地方。”莫吟菊警惕地說道。
布簾另一側，蘭成玉回答：“姑娘，另找他地得花錢。本公子已把自己的房間讓與姑娘，姑娘是否該支付本公子另找住處的費用？”
他竟還敢要錢？他們倆各自身上都沒幾個錢，相互清楚。莫吟菊又一想，自己占了他的房，給錢應該，如此也省得他糾纏。手探進包袱，就剩那麽一點了。猶豫中，聽得蘭成玉又道：“其實姑娘身上到有件寶貝，賣了它，姑娘與我去襄陽的盤纏綽綽有餘。”他說話間，掀了布簾，進到裏側。
“無禮之徒！”莫吟菊驚得大叫。
“姑娘勿驚，我蘭某人真有歹心，哪會等到今日？”蘭成玉指她手腕，“這玉镯到是值錢，或當或賣，總能換幾貫錢，正好用它救急。”
莫吟菊忙緊護住玉镯，“休想！”
“對姑娘來說，這镯子其實已無用，不如賣掉。”蘭成玉像是打玉镯的主意已很久了，恨不得立刻從她手腕摘下。
這無恥的登徒子，不圖色必是圖財，莫吟菊把玉镯護得更緊，“玉镯為未婚夫所贈，吟菊生死相從，镯在人在，镯亡人亡！”
“姑娘，此話太重了！”蘭成玉見她堅決，只好退讓，“不賣就是，不賣就是。不過，在下只怕将來姑娘會摔了這镯子，上好的玉，一旦碎了，一文不值。傷錢事小，姑娘傷情事大。”
他的話莫吟菊聽不明白，只當他是貪財小人，怒道：“不管傷錢傷情，與你何幹？這屋子，你我已以布簾為界，還不退出去！再無禮，我可大聲叫人了！”
“好，好！退就退！布簾？只能防君子！”蘭成玉讨了沒趣，低聲嘀咕，回外側睡了。
莫吟菊卻再未睡着，睜眼警惕到天亮。
天明後，蘭成玉瞧見她的倦容，笑她自作小人，故意在她面前舒服地伸展肢體。然後便出了客棧，說是未免她再失眠，今日定要覓到新住處。
在他面前時雖一副生氣模樣，可人走後，莫吟菊卸下怒容，暗嘆起來。嘆那蘭成玉，人到是個好人，只是那心，捉摸不透。
蘭成玉已出去大約半個時辰，兵慌馬亂，落腳之地難找，料想他不會太快回來。莫吟菊開啓随身針線盒，縫補衣裙。從臨安到此，已有千裏，那幾件衣服破了補，補了破，早已不成原樣。
門外突然有人喊，“山中石，我來了！”
那人連門也不敲，推門便闖。莫吟菊驚住，見着是個略有絡腮胡的高大男子，其心更驚。
別看那漢子生得高大，但見了莫吟菊，比她還驚。“怎是女人？”他仿若受到驚吓，急急關上門。
莫吟菊又是一驚，怎麽回事？那人是走錯房了吧？但聽他喊“山中石”。山中石、山中公子皆是蘭成玉的雅號，應是蘭成玉相熟的人。她開門欲問明白，正巧撞見剛才那男子與店小二談話。
“是這間客房沒錯，屋裏怎有個女人？害我失禮闖入，姑娘怕有誤會了！”他責問店小二。
店小二點頭道歉，“王總管，你步子快，小可還未來得及告知，你就上了樓。蘭公子這次不是獨身來沙洋，還帶了位姑娘。蘭公子剛外出，不在小店，客房裏住着姑娘。”說到此處，店小二發現了莫吟菊，致歉道：“剛才驚着姑娘了，萬分對不住。這位是京湖宣撫司總管——王總管，也是蘭公子的好友。”
“在下王虎臣，給姑娘賠禮。”王虎臣向莫吟菊拱手行禮。
他便是蘭成玉來沙洋投奔的人了，雖貌似粗魯，卻到底比那假斯文的蘭成玉有禮。“都是誤會，王總管勿要多禮。”莫吟菊不介意，“蘭公子或許等會兒便會回來，總管進來坐吧！”
“不敢，不敢！在下大堂裏坐即成。”王虎臣哪能與姑娘同坐一室，推辭邀請，與店小二下樓。
不多時，客棧的小厮及王虎臣的随從找着了蘭成玉，帶回客棧。二人情勝兄弟，相見了自要暢談一番，大堂人多口雜不方便，莫吟菊哪好意思再占着客房，主動相讓，自己到大堂內坐着喝茶。
“山中石，許久不見，身邊怎多了個姑娘？”王虎臣頗具猜地笑問。男男女女若能走到一起，必有不解緣分。
蘭成玉知會被誤會，苦臉道：“虎哥想到何處了？我與她沒半點關系。她是有婚約的人，襄陽失陷，未婚夫失了音訊，她自臨安千裏尋人而來，我感其義行，送她一程。”
王虎臣聽後先驚，後生出敬佩，“還真是位奇女子！難怪能使不管閑事的山中公子出手相助！只是襄陽去不得了，那裏已為元兵所占，怕是有去無回。襄陽失守，元軍再度大舉南侵是遲早的事，沙洋已非久留之地，你與姑娘還是應趁早離去。”
“虎哥此去郢州，與張都統談的便是此事吧？張都統來此地，我已猜出局勢起變，又要大戰了。”蘭成玉長嘆，“但我與莫姑娘還不能離開。莫姑娘心結未解，這心結會毀了這位好女子。虎哥可知莫姑娘尋的未婚夫是誰？”蘭成玉指沾茶水，在桌面寫下三字。
“他？莫姑娘竟是他的未婚妻？”王虎臣難以置信，“這是什麽緣分啊？莫姑娘可知此人所作所為？”
“一路尋來，各種流言都應聽說了。莫姑娘情深，如若不能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她不會信。”蘭成玉深為莫吟菊不值，皺眉，深鎖眉宇。
“苗文彬能得此情，我等之恨更甚！”拳頭捶上桌面，王虎臣握得骨節細響，“如此，你還送莫姑娘去尋苗文彬嗎？”
蘭成玉默不作答，他亦為難……
今日不用住客棧了，王虎臣邀蘭成玉與莫吟菊家中居住。莫吟菊收拾行裝，随蘭成玉入了王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