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一、他很溫柔
容宛被裴渡攬着,一句話也不敢說,還得裝作一副柔情似水的模樣,靠在裴渡懷裏。
她真的怕極了。
張縣令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這、這……”
“抓起來,”裴渡懶洋洋地擡手,“押送大牢。”
聽見上邊的動靜,樓下的番子也陸陸續續上樓來,進了屋。
張縣令被拖了下去,拖走的時候還哭道:“掌印饒命!掌印饒命啊!”
裴渡松開容宛,裝作無事道:“走罷。”
他說得風輕雲淡,好像沒事一般,反而容宛臊得不行。
容宛幹咳一聲,臉頰飛紅,先前的嬌媚态也盡數不見,她又變成了那個跟掌印說話也磕磕巴巴的容宛。
事情解決,容宛跟在裴渡身後,朝樓下走去。樓下已經沒了什麽人,空空蕩蕩的廳裏,幾個舞女在一旁瑟縮着。
番子太監們都跟在後面,裴渡與她走在最前面。
容宛睜大了眼,眼睜睜看見角落裏倏然跳出來一個舞女,向裴渡與她奔來!
她驚叫出聲:“有刺客——”
她聽見了風聲。随即溫熱的液體灑在了她的脖頸處,有人輕輕蒙住了她的眼睛。
裴渡的聲音很好聽,沒有太監的尖細,反而是清朗的,此時帶了些溫柔。
“容姑娘,別看。”
他的手掌是溫熱的,沒有汗,骨節分明,修長幹淨。
她舔了舔幹澀的唇:“掌印……”
裴渡松開手,容宛不敢看地上,想必已經躺了一具屍體。
裴渡居然還有點功夫在身上。
裴渡聲音很沉:“別看地上,我一會兒叫來順送你走,此地不宜久留,我處理完畢便回去。今日多謝你相告,不然我得葬身于此。”
番子和太監忙趕過來:“掌印,您沒事罷?”
裴渡搖了搖頭,視線卻放在容宛的身上,又淡然移開。
容宛朝裴渡點了點頭,飛也似的逃離了。
—
回到民居的時候,已經是深夜。瑞珠見她推開門,脖頸的血還沒洗去,吓了一跳:“姑娘、姑娘你沒事吧?”
容宛搖搖頭:“無事,今日之事,不要說出去。”
說罷,她到淨室一點一點地,洗去了她脖頸上的血污。
掌印接觸了她,蒙住了她的眼睛,讓她不要看。
掌印怕吓到她,故而不讓她進地牢,也不讓她看他殺人。
掌印和她一起出生入死。
容宛沉默片刻,匆匆洗完澡便躺在了床上,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腰際似乎還停留着裴渡的溫度,一想到這裏,容宛耳朵燒得厲害。
從來沒有男子摟過她的腰,就連江弦也沒有……
裴渡是第一次。
他似乎對她沒有惡意,反而處處關照她。
容宛思緒紛亂,在一片混沌中,還是睡着了。
—
一晃就是好幾天,容宛也許久沒見到裴渡,與瑞珠成日悶在屋子裏,畫的進度也到了一半。
她決定還是一個人出去透透氣,瑞珠則待在宅子裏做飯。廚娘被帶走,這宅子裏只有瑞珠與她了。
她帶了鬥笠掩着面,準備出門。
一出門,卻發現一個男子站在自己面前,滿面通紅地看着她,手裏像是拿了什麽東西。
男子身量高大,相貌堂堂,有文人之風。容宛知道,這是隔壁家的許秀才。
正當容宛疑惑之際,許秀才将手中的信塞到容宛手中,便飛也似地逃離了。
容宛疑惑地打開信,發現——
這是一封情書。
寫得倒是文绉绉,還附上了一首小詩。許秀才的心意她明白,這是喜歡她。
容宛想,得找個機會拒絕他。
—
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容宛在街上逛着,沒逛多久,卻又見到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
好像又是裴渡。
容宛正眯着眼辨認着,裴渡卻轉過身來,和她的目光交纏了一瞬。
容宛頓時駭了一跳,裴渡卻背着手笑眯眯走來,手中又拿着一根簪子:“容姑娘又出來了?”
容宛點點頭:“畫畫了一半了,正等掌印過目。”
她目光滞留在那簪子上,心想裴渡為什麽對簪子情有獨鐘。
裴渡将簪子收好:“現在便去罷。”
容宛有些緊張地颔首。
不知這畫,能不能過關?
裴渡走在前頭,容宛跟在後頭,兩人都沒怎麽說話。
“你是掌印?”
這一叫可不得了,容宛順着聲音看過去,發現一個少年指着裴渡鼻子朝他罵道:“奸宦!宦官當道,大齊要亡了!”
裴渡頓了頓,停下了腳步。
容宛心想,當街冒犯掌印,這人要完蛋。
裴渡笑意不變,依舊是笑吟吟的模樣:“你說我是奸宦?”
街上有陸陸續續的行人駐足,等着看這一出好戲。一聽這男子是掌印,更為好奇。
衆人都不敢發話,只伸長了脖子看戲。
少年喘了兩口氣,罵道:“你怎麽不是?裴渡一日不除,大齊一日不安寧!”
裴渡懶洋洋地一掀眼皮:“是奸宦又如何?你覺得咱家會在乎?”
說罷,在少年的目瞪口呆之下,裴渡從容地離開,既沒有殺他,也沒有打他。
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這還是那個嗜血如麻的掌印嗎?當街被人辱罵也不還手?真是奇怪。
容宛也覺得奇怪,他原以為掌印會殺了他。
但裴渡卻刻意忽略了少年的辱罵,只輕飄飄說了一句便要走,這不像是他的一貫作風。
少年一聽這話愈加惱怒,心想今日得替天行道,除了這奸宦不可!
他摸了摸腰中的佩刀,一咬牙就沖向裴渡,向他心口刺去——
千鈞一發之時,裴渡側身一避,長發被割了一小段,落在地上。
衆人大駭,在一片驚叫中紛紛逃離,容宛也往後退了一步,眼睜睜看着少年刺殺他失敗,便用手抓住裴渡的手,将刀捅進自己的小腹裏——
霎時間,鮮血流了遍地,在地上綻出詭谲的花。
裴渡瞳仁縮了縮,容宛一張小臉也變得煞白。
少年哈哈大笑:“掌印,您又殺了一個人,不是嗎?”
裴渡淡聲道:“你很蠢。該殺的人不去殺,偏要針對本督。”
少年的聲音愈加微弱,他狠狠抓住裴渡的手,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你又背負了一條血債,總有一天天下人會來讨伐你!”
裴渡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咱家是個壞坯子,總要死的,不值得讓你付出性命。你為了敗壞本督的名聲去丢掉你的命,不值得。”
少年眸中閃過一絲驚愕,很快他兩眼一翻,垂下了手。
容宛心裏百味雜陳。
所有人都将他放在極惡之巅,認為他是殺人不眨眼的邪魔。
少年一腔熱血,聽了衆人的話,想逞英雄來殺了裴渡。
但殺了裴渡,大齊就能安寧嗎?
不會。
當朝皇帝無能,雖不能說是昏庸,但也不是做皇帝的料。
沒了裴渡,還有下一個權宦,該少的不會少。
而現在天下至少是較為安定的,除了裴渡,反而會打破這一場局。
容宛不知道裴渡究竟做過一些什麽事情,但她隐隐覺得——
他不像衆人所說那樣,不是個好人,也不是個徹徹底底的壞人。
他也會認真查販人案,也會施舍給小孩兒錢袋,也會告訴自己“別看地上”。
容宛想着,只聽裴渡沾了一身血污,面色十分難看。他一步步走向容宛,像是惡鬼從地獄裏爬出來。
容宛有些緊張地發着抖,裴渡掃了她一眼,眸子裏晦暗不明。
他用手擦了擦臉上的血污,輕聲道:“沒吓到你罷?”
容宛沒想到他會這樣說,方才命都快沒了,他記挂的卻是有沒有吓到自己。
她搖了搖頭:“沒、沒有。”
裴渡說得很溫和:“別看地上,你先回去。”
容宛點了點頭,消失在衆人面前。離開了裴渡的視線,她提着裙很快回到了宅子裏。
一開門,瑞珠看見臉色蒼白的她,吓了一大跳:“姑娘,你怎麽了?”
容宛小臉還是煞白的,她講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又補充了一句:“我覺得掌印很奇怪。”
瑞珠疑聲問:“怎麽說?”
容宛道:“第一,他今日沒有殺那少年,面對挑釁反而選擇了躲避。第二,他說的那些話也很反常……說因為他丢了自己的命,不值得。”
瑞珠拖着腮,搖了搖頭:“姑娘,掌印最近好像的确很反常,或者說,他在故意為之。”
容宛睜大眼:“故意為之?”
瑞珠點頭:“我覺得,他是故意不想讓你看見他可怕的一面。”
容宛心中更加疑惑。
二人談了些別的,容宛卻心不在焉。裴渡不想讓自己怕她?
應該是瑞珠的猜想罷。
她沒再多想,正談話之際,卻聽“咚咚咚”,有人敲門。
容宛開了門,只見裴渡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方才容姑娘受驚了。”
容宛搖搖頭:“沒有,還沒、沒到那麽膽小的地步。”
她是第一次看見有人死在自己面前,害怕自然遮掩不住。
不過對裴渡來說,應該已經習以為常了。
她不明白。
裴渡為什麽又去接近她,讓她別看地上?為什麽又去幫她?為什麽又想方設法不讓她看見自己可怕的一面?她身上也沒有什麽好索取的東西,實在是奇怪得很。
她聽來順說掌印的心思猜不透,這是真的。
她沒再多想,又帶上話題:“掌印,案子怎麽樣了?”
裴渡和她打趣一般,反問:“容姑娘,畫怎麽樣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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