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二、我求求你

容宛點頭:“已經畫了一半,掌印可要過目?”

二人進屋,裴渡掃了畫一眼:“畫得不錯,陛下定會高興。”

容宛莞爾。

但她還是覺得很疑惑,裴渡又怎麽去幫她退婚?就算他權勢滔天,但一個太監去管一個閨中女子的事情,不太好罷?

容宛摸着下巴思索着,正失神之際,卻聽裴渡笑道:“容姑娘在想什麽?本督能幫你退婚,就能幫你退。至于怎麽退,姑娘以後會知道。”

這句話像是給了容宛一顆定心丸,讓她心裏莫名安定下來:“多謝掌印。若沒有掌印,小女還要一輩子困在成遠侯府裏頭。”

裴渡淡聲說:“不必謝,本來就是交易。”

容宛幹咳一聲,換了個話題:“掌印,您的案子進展如何?”

裴渡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支毛筆,細細把玩着:“進展很快,想必在你畫完之前,案子就破了。”

容宛見自己幫到了裴渡,松了一口氣,綻開一個笑容:“那便好。”

二人又不鹹不淡說了幾句,見容宛漸漸沒那樣拘束,裴渡心裏也舒坦了些。

他溫聲道:“容姑娘先畫着,不急。前幾日之事,多謝容姑娘。”

容宛怔了怔。

掌印很溫柔,溫柔得不像話。

她一時間還有些不習慣,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掌印幫了小女那麽多,小女自然也要幫忙。”

容宛總是這樣,一副溫婉的模樣,給裴渡的卻是太客氣的疏離感。

他眸光動了動,見窗外又下了傾盆大雨。

裴渡勾了勾唇角:“呦,又下雨了。”

容宛心想這雨總是個沒停,恐怕掌印今日又要住在這裏,便主動道:“掌印,您今日就住在這裏罷,屋子也多,不擠的。”

裴渡颔首。屋子裏只燃着一盞燈,他的影子将容宛的蓋得嚴嚴實實。

容宛往後退一步,影子和他的重疊在一起,退無可退之際,她有一種錯覺——

她像一只小白兔,跳入了大灰狼的掌心。

此時,成遠侯府。

“弦兒,你真要娶唐眷?”

老夫人驚愕萬分,一拍桌案道:“她門第不如成遠侯府,做個貴妾還差不多,怎能當正妻?”

江弦悶聲不語。

“現在已經在大力搜捕容姑娘,若是她被找回來,看見你已經娶了你表姑娘,會怎樣想?”

江弦心裏難受。

醉酒那日的事情,他都記不清楚了。只記得他發了瘋,抱着唐眷。

他一定是喜歡唐眷的,他不會喜歡上容宛,自然也不會娶容宛為妻。

那是養不熟的東西,怎麽可以和他的眷兒相比?

見兒子還不說話,老夫人真是恨鐵不成鋼。

二人不歡而散,躲在門後的唐眷細細思索着。

街上已經貼了滿大街的尋人令,容宛不可能帶着面紗過一輩子。

總會被找到的,她想。

她要比所有人先一步找到容宛,然後再不知不覺殺了她。

這樣,江弦就只能娶她了。

一夜過去,無事發生。容宛這一夜睡得很舒坦,一個噩夢也沒有做。

她穿好衣裳見瑞珠來了,便問她:“掌印呢?”

瑞珠有些奇怪,姑娘怎麽今兒個早上問起掌印來了?

她摸了摸腦袋,還是道:“掌印今天一早上就走了,說過一陣子再來看畫。”

容宛“哦”了一聲。

掌印居然一聲不吭就走了,她心裏居然還有些空落落的。看着空蕩蕩的屋子,總覺得缺了什麽東西。

一轉眼便到了下午。

天色好不容易收斂了些,是難得的陰天。容宛帶了面紗準備出門,卻見那許秀才滿臉通紅地站在門口,似乎有話要說。

容宛扯了扯唇角:“公子,怎麽了?”

許秀才眼神游離,磕磕巴巴道:“姑、姑娘,前陣日子那些信,姑娘怎的沒個答複?”

容宛一頭霧水,哪裏來了“一些信”?不是只有一封嗎?

見她疑惑,許秀才紅着臉又補充道:“是這樣的,見有個男子經常來,在外說是你的哥哥,我便将信都轉交給那男子。他沒有給你嗎?”

容宛更是一頭霧水,哥哥?她哪來的哥哥?

許秀才又急着說:“那個喜歡穿青衣服的,身量較高,容貌昳麗。我見他與你确實有些像,就以為是你哥哥了。不是嗎?”

這哪是哥哥?

這不是掌印嗎?!

容宛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接話,只好道:“你将信都交予他了?”

許秀才有些心急,說:“不錯。他當時笑吟吟應了,他沒有交給你嗎?”

容宛搖頭:“沒有。”

掌印居然把她的桃花截了!

容宛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他這樣做作甚?

興許是不想讓他人接觸她罷。

那許秀才起先有些驚詫,轉而變為惱怒:“姑娘,你的哥哥怎的這樣?我将信給他,他分明答應了,卻不給你!”

容宛覺得有些不對勁。

她斂了眸子,輕聲問:“你是怎麽跟他說的?”

許秀才憤然道:“起初他是不答應的,說不送。我求了他許久,這才答應送信給姑娘。姑娘,我今日說明白,我是心悅姑娘,才會如此。若是收不到信也無事,只要我的心意在此……”

容宛蹙眉。

她溫聲說:“公子,小女對公子并無情意,還請公子回罷。”

許秀才不甘心。

他忙解釋:“姑娘,第一次我見到蒙着面紗的你,便對你心生愛慕。我想,在面紗下的姑娘定是生的國色天香。若是以後你與我在一起,我定不負你。”

“我定不負你”這句話她聽得耳朵都能起繭。

就算許秀才不負她,她也實在是對他不感興趣。

容宛怔了怔,還是勉強一笑:“公子,小女還有事情,先告辭了。公子生得一表人才,定會有其他的姑娘喜歡你,小女不是良配。”

許秀才想,他求了那姑娘的哥哥許久,那姑娘的哥哥卻還是拒絕了。最後他與姑娘的兄長争吵起來,那人居然不将信傳給她……

定是因為兄長不同意,姑娘才不和他在一起!

許秀才面露失望之色。鬼使神差般,他想見一見面紗下的美人。

他抓住了容宛的手,猛然掀開了面紗。

在面紗下,是一張精致小巧的臉。一雙杏眸裏含着水霧,膚白如雪,薄唇微抿,眼神盡是驚恐。

她失聲道:“公子這是做什麽?”

他怔了怔,看見她将面紗撿起,逃也似的提着裙擺跑進了門。小姑娘的背影很嬌小,想必那腰盈盈一握,滋味妙得很。

看見小美人失了魂般的影子,他喉結滾動,瞳仁縮了縮。

這不是前幾日尋人令上的容宛容姑娘嗎?她怎的在這裏?

他心裏萌生出一個陰暗的想法。

既然得不到她,就毀掉她。

深夜。

容宛正熄了燈準備睡覺,卻聽窗外有響動。她以為是外頭又淅淅瀝瀝地下了雨,便沒有在意。

響動卻越來越大,容宛猛然驚起,發現窗外有一個人影!

那人影如鬼魅一般動着,容宛瞳仁一縮,驚道:“是誰?”

那人冷笑道:“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你只需要知道今夜你要死。”

他奉唐眷之命,今日來取容宛的命!

容宛滾下床榻,啞聲喊:“救命、救命啊——”

那人跳進窗,容宛跌跌撞撞打開門,只聽瑞珠的聲音在另一間房響起:“姑娘?姑娘你怎麽了?”

容宛驚聲叫喊:“瑞珠,快逃!”

她一路跑到前廳,準備開門。她卻發現——門被人動了手腳,居然打不開了!

容宛額上出了一層薄汗,渾身打了個寒顫,不住地嘗試着開門。屋子裏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清,更遑論是開門。

瑞珠驚慌失措驚叫着從另一間房跑出來,和她貼在一起,話都說不清楚:“姑娘、那裏有差不多有四五個人,都在宅子後邊,不知道什麽時候進宅子的……”

容宛咬了幹澀的唇瓣,和瑞珠躲在角落裏,渾身發着抖。

她克制住讓自己冷靜下來:“你要做什麽?”

瑞珠驚恐地搖了搖頭。

那人冷冷道:“有人要來取你的命。”

誰?誰要取她的命?

容宛的嗓子是啞的:“誰?”

那人點了燈,只笑道:“我說是掌印。你信不信?別叫了,你馬上就要死了!”

掌印?

屋子裏一下子亮堂起來,容宛看見他蒙着面,還有四個黑衣蒙面人從院子裏走來,居高臨下地看着瑟瑟發抖的瑞珠與雙目赤紅的容宛。

是掌印嗎?

從表面看樣子的确是他可以做出來的,畢竟掌印的心思誰也猜不透。

但容宛不知為何信了裴渡。

容宛恨恨地盯着他:“不是掌印,你騙人。”

那人哈哈大笑,提着她的頭發,容宛疼得渾身發顫,眸中也起了霧。

“我說是他,就是他。你還能不信?”

說罷,他将刀橫在容宛的脖頸處,就要割斷她纖弱的脖頸——

容宛猛然睜大了眼,瑞珠捂着心口“啊”尖叫了一聲,兩眼一白昏了過去。

她就要死在這裏了嗎?

她不甘。她還沒有去往自己想要的地方,沒有愛上自己想愛的人。

容宛咬着唇瓣,淚水奪眶而出。

驟然間,那人的胸膛被生生捅穿,她甚至能看見尖銳的刀尖。

剩餘的人如臨大敵,容宛眼睜睜地看着不知何時出現的掌印殺紅了眼。

他瘋了一般,那四人都不是他的對手,不過一陣子便倒了個七橫八豎。死了的他還不解恨,裴渡抓起一個活口,一個巴掌便扇了上去,那人硬生生被扇得唇角滲出了血。

他笑得森然:“咱家什麽時候派你們來殺容姑娘了?”

那人顫巍巍地搖頭,卻被抓着頭發,掐住了下颚。

“咱家問你,誰派你們來的?”

血流了遍地,在昏黃的屋子裏蜿蜒着,詭谲得很。

她不敢去看地上,只敢躲在角落裏。

容宛一張小臉吓得煞白,她往後退了一步,見裴渡的力氣又大了幾分,那人的下颚差點被捏碎。

裴渡冷笑一聲:“不回答?那咱家就在這裏把你淩遲,一刀一刀地割完你的肉可好?”

那人原本在嗚嗚地哭着,此時卻發出了凄厲的尖叫,容宛吓得閉上了眼。

殺瘋了的裴渡,真的很吓人。

凄厲的尖叫不斷,裴渡不斷地在問:“誰派你來的?”

聲音森冷,沒有溫度。

那人只撕心裂肺地叫,卻拒不回答。

裴渡陰森森的聲音與哭叫回蕩在容宛的耳畔,她背過身去,吓得像一只兔子。

不知那人叫了多久,血也一直流到了容宛的腳下,綻開一朵褚色的花。

屋子裏一片狼藉,像是一個深淵地獄。

她覺得,裴渡瘋了。

她無助地抖個不停,直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容宛緩緩地擡頭,看見裴渡一雙赤紅的眼輕斂着,鴉睫顫動,渾身都是血污,像是從地獄裏的閻羅。

他意識到自己失控,吓到嬌嬌了。

裴渡啞着嗓子,蹲下來說:“容姑娘,是不是吓到你了?”

他是單膝下跪的模樣,容宛能看見他焦灼的目光。

容宛頓了頓,還是輕輕搖頭。

她擠出一個笑容,卻遏制不住自己嬌軀的顫抖:“沒有。”

沒有嗎?

比起壞人被淩虐的痛快,她更害怕。她從未見到過這樣的場面,更從未見到過失控的裴渡。

“對不住,”裴渡的聲音很啞,啞得不像話,“我求求你……”

他沒有用“本督”,而是用的“我”。

容宛看着紅着眼的裴渡,怔住了。

裴渡,在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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