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三十六、不要

裴渡的身子有一瞬間的僵硬。

他失聲問:“你說什麽?”

煙花絢爛無比, 順帶着她明媚的笑靥,闖入了他的眼睛。

容宛湊近了一些,聲音軟綿綿的, 又重複了一遍:“掌印,我能親親你嗎?”

紅珠和瑞珠站在一旁,人潮湧動,嘈雜不已, 她們聽不明晰兩人在說什麽。只聽見容宛勾着掌印的脖子, 踮腳像是要親他。

裴渡頓了頓, 一瞬間, 神色有些慌亂。

容宛說要親他了。

要親他了。

下一秒,裴渡攬着她的腰, 低聲問:“容宛, 你是不是喜歡本督?”

容宛糊塗了。

她喜歡裴渡嗎?

她頭疼欲裂, 搖了搖頭, 撇嘴道:“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

可是,我喜歡你。

非常喜歡,把你視作我的命,想把你融入我的骨血,随我一起沉淪到底。

但是我不敢,我怕傷害到你。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 容宛已經盡力抓住他的衣領, 在他唇上輕輕地啄了一下。

少女唇瓣很軟, 很紅。

她的臉也如唇一般, 紅得像只蘋果, 嫩得像是能掐出水。

裴渡被她一親, 愣了。

他很想吻住她, 去攬着她的腰,一寸寸地試探,将那唇吻得更加紅豔。

他知道她發酒瘋,若是第二天想起自己對她做了什麽,後果将會不堪設想。

容宛繼續勾着他的脖子,要往他身上爬。

裴渡實在是忍不住了。

他将她攔腰抱起,聲音有些顫:“夫人醉了。”

“我沒有,”容宛縮在他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躺下來,滿足地閉上眼。

這一瞬間,煙花盡數綻放,夜空明亮無比。一發又一發,如花般競相開放。

裴渡抱着她,心想:這就是人間煙火罷。

他這腌臜之人,居然也能和她像尋常夫妻一樣,走在一片絢爛中,行過市井,跌入紅塵。

他多渴望啊。

容宛又睜開眼,看見燦爛的煙火,勾唇笑:“掌印,你看天上好漂亮。”

裴渡也跟着她笑:“很漂亮。”

容宛被他抱着,又縮在他懷裏,腦袋昏昏沉沉的。

自己醉了。

醉得一塌糊塗。

紅珠和瑞珠跟在兩人身後,紅珠低聲說:“夫人這幾天恐怕是下不來床了。”

瑞珠打了一下她的手,故作生氣:“淨會胡說。”

紅珠打了個哈欠,作難受狀,朝瑞珠道:“瑞珠姐姐,我實在是憋不住了想去茅房,想找個地方解決。”

瑞珠皺了皺眉:“不能回府嗎?憋不住了?”

紅珠紅了臉:“瑞珠姐姐,我實在是憋不住了,就行行好,讓我走罷。”

瑞珠嘆口氣,點點頭:“那你莫迷路了,要記得回府。”

紅珠笑眯眯地“嗯嗯”兩聲。

随即她向後轉去,消失在洋洋人海裏。

深巷裏挂着幾個破破爛爛的燈籠,顯然是沒有什麽人住了。

很快,她走進了巷子裏,眸光也變得晦暗不明。

她唇角帶着意味不明的笑容,有些陰森可怖。

巷子裏頭,有個黑衣人。

“事情辦得怎麽樣?”

紅珠沉聲道:“二人感情挺深,可以辦事。”

“把事情辦好,到時候少不了你的錢。”

紅珠一颔首,笑容又變得愈加放肆,她一身紅衣,像是一個厲鬼。

裴渡回到府裏,來順忙去迎接。他看見容宛縮在自家掌印懷裏,不禁愣了愣。

成事了?!

他露出一個笑容,自家掌印真是不錯,居然一舉拿下了夫人!

他親眼瞧着裴渡把容宛抱進了房間,出來了。

瑞珠要去備水,裴渡皺了皺眉:“你備水作甚?醉成那個樣子了,本督能趁人之危嗎?”

瑞珠疑惑地摸了摸頭,瞥了來順一眼。

親都親了,行夫妻之事又怎麽了?不是都在一起了嗎?

來順用眼神示意她。

瑞珠幹咳一聲:“掌印,實在是對不住,奴婢這就進去伺候夫人。”

裴渡淡淡地抛下一句:“還有,讓那個紅珠——”

他眼神猝然變冷:“別一天到晚‘姐姐姐姐’的,本督聽了煩。”

瑞珠不明所以,點了點頭。

裴渡回到自己的房間,只聽來順跟進來,關上了門。

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裴渡挑了挑眉:“你在想什麽?說出來,本督不殺你。”

來順急得不行,實在是忍不住了:“掌印,你該主動些。”

裴渡沉默。

他不是不想,是不敢。

半晌,他慢吞吞地說:“慢慢來。”

來順急得差點沒昏過去。

慢慢來???

見來順這副模樣,裴渡嗤笑了一聲:“怎麽,不行?”

沒想到在外叱咤風雲的掌印,在家裏竟然是這一副慫包模樣。

裴渡挑了挑燈芯:“本督決定,在她生辰當日,送她一件禮物。”

來順滿意地點了點頭:“可要設宴?”

裴渡懶洋洋地躺在搖搖椅上:“看她自己罷。若她願意,本督——”

“天上的星星都能給她找來。”

順便在她生辰當天,淺淺地、袒露一下自己的心跡。

第二日早上,容宛頭昏腦漲地醒來,發現自己睡在自己的卧房裏,昨夜的事情,卻一件也記不清了。

她做了什麽來着?買了那麽多東西……

她擡眸去看,發現那些東西正擺在自己的桌子上,擺得整整齊齊。

估計是掌印擺的。

她又覺得有些愧疚,昨夜玩得那樣盡興,卻忘了掌印。

她打了個哈欠,腰有些酸。

勉強爬起來,容宛發現昨晚自己沒脫衣服。

自己醉成那個樣子,誰把她扶回去的?

不會是掌印罷?!

應該是瑞珠和紅珠,把自己架着走的。

她呼出一口氣來,決定自己今天去找掌印。

明日,就是自己的生辰。要不要告訴掌印呢?

其實她挺想讓掌印為她慶生的。兩人就在府裏辦個小小的宴會,她是掌印的對食,大宴賓客也覺得不妥當。

二人坐在桌前吃飯,容宛拿起一個包子便吃,在心想自己應該怎麽開口。

半晌,她道:“掌印,昨日真是對不住。只顧着自己玩兒,忘了你了。”

裴渡正慢條斯理地喝着一口粥,被她這麽一問,差點沒被嗆到。

他思索片刻,決定試探她:“夫人喝的爛醉如泥,還記得昨日把本督丢下了?”

容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她正要道歉,只聽裴渡強行跳過這個話題,率先發話:“明天生辰,夫人想要什麽?”

容宛怔了怔。

裴渡怎麽知道她的生辰?

她的包子徑直掉下來,喜道:“掌印,你知道我的生辰?”

“本督自然知道,”裴渡笑吟吟道,“夫人想設宴嗎?”

容宛搖了搖頭:“就咱們提督府的人聚聚罷,大宴賓客就不必了。”

“想必會有不少的人來送禮,”裴渡笑道,“他們精得很,什麽都能打聽出來。”

容宛不禁失笑。

“那就這樣,”容宛臉上不禁添了幾分笑意,“我在提督府過的第一個生辰,就要來了。”

紅珠“噠噠噠”地跑進來,見二人在吃飯,匆匆行了個禮:“奴婢見過掌印,見過夫人。”

裴渡嗤笑一聲。

還知道行禮?

紅珠沒理裴渡不友好的眼神,甜甜笑道:“姐姐,你明兒個過生辰?”

容宛點了點頭。

紅珠笑得更甜:“姐姐,明日是你的誕辰,願你平安喜樂!”

裴渡冷不防說了一句:“沒規矩。”

他忍紅珠很久了。

他依舊是笑吟吟的模樣,說出來的話卻陰陽怪氣:“紅姑娘可真是喜歡夫人,還不到夫人生辰,就急着慶生。規矩也沒有,外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提督府亂了規矩。”

紅珠委屈,正要辯解,眼淚卻止不住地流。

容宛有些慌。一面是掌印,一面是紅珠,她也不好去訓斥掌印,只好道:“掌印,紅珠也是個小姑娘,還請不要與她置氣。”

裴渡知道他此話一出,容宛定會不高興。但這個丫鬟不教訓一二,恐怕會得寸進尺,哪天欺負到容宛頭上,被慣壞了,就不好了。

沒想到,她看見裴渡臉上居然盡是委屈。

他的聲音有些發顫,賭氣一般丢下筷子:“本督走了。”

說罷,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大堂。

容宛又想起前幾日的事情,不禁有些心疼他,也舍不得與他置氣。

她摸摸紅珠的頭:“沒事了,今後你也不必喊姐姐了,喊夫人便是。”

紅珠撇了撇嘴,還是點點頭。

果然兩個人如膠似漆,說是不喜歡,定把對方放在心尖上了。

她眸光閃過一絲難以捕捉到的狠戾。

容宛敲了敲裴渡房間的門。

他不會又哭了吧?

半晌,才有人打開了門。

來順打開門道:“夫人,有事吩咐嗎?”

容宛忙問:“掌印人呢?”

來順道:“掌印方才出去辦事了。”

容宛有些失落。

說好帶她一起去的呢?

安慰好紅珠,紅珠和瑞珠二人出門去了,她一個人留在府裏畫畫。

她想,等他回來定要安慰他。

打了個哈欠,吃完飯睡了午覺,她決定一個人出門逛逛。

街上熙熙攘攘,她不知不覺又走到了一個攤子前面。

裴渡好像很喜歡簪子。

要不……買一個給裴嬌嬌?

她唇角不禁勾了勾,又會委屈又會哭的嬌嬌,一定很喜歡。

她買了一個,卻遠遠地看見了一抹紅色的身影,像是一個少女的。

那紅衣人跑得很急,看身影,是紅珠。

容宛怔了怔,紅珠不是和瑞珠在一起麽?

怎麽又在這裏?

她丢下簪子忙跑過去,卻見紅珠嗚嗚地哽咽着,抱住了她的腿,把眼淚都蹭到了她的衣服上。

“姐姐……”

她哭得梨花帶雨,眼眶泛紅,首先還在哽咽,後來放聲嚎啕起來:“姐姐,姐姐嗚嗚嗚嗚嗚,瑞珠姐姐死了!”

容宛仿佛打了一個晴天霹靂,指尖不住地顫抖着。

“瑞珠死了?!”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誰死了?”

容宛顫着嗓音,像是要哭出來:“瑞珠……她怎麽可能會死……她怎麽可能會死!”

明明早上還好好的,還和紅珠出門了!

她往後退一步,又抓住紅珠的肩膀顫聲問:“你說什麽?瑞珠怎麽會死?誰殺了她?屍體又在哪裏?”

紅珠依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地說:“是掌印……是掌印殺了瑞珠姐姐!他偏說瑞珠姐姐是貴妃派來的奸細,但我們和瑞珠姐姐相處了這麽久,她怎麽可能又是奸細?他還說,要殺了你!”

容宛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

她失聲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是不是聽錯了?掌印怎麽可能幹出這樣的事情來!”

她指尖不住地顫抖着,呼吸急促,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掌印……不可能……”

怎麽可能?

紅珠跟她開什麽玩笑啊?

她指甲深深嵌入肉裏,不住地呢喃着:“我要見掌印……我要見掌印!”

“姐姐,你信我,”紅珠哽咽着,緊緊抓住她的手,“你別去,他會殺了你的!”

容宛深吸一口氣,顫聲道:“掌印不是這種人!紅珠,你別和我開這種玩笑!”

紅珠緊緊抓住她的手,哭道:“姐姐,我真的沒有騙你。今兒早上我和瑞珠姐姐走在一塊兒,碰見了掌印,掌印說要和我們去酒樓吃飯,說是商量你生辰的事情。然後門一關,掌印就說瑞珠姐姐是奸細,把她殺了,我猛的一推開門就往外面跑去,現在還有人在追殺我……”

她急急地向後一看,後面果然跟過來幾個黑衣人,像是在找人。

容宛的瞳仁縮了縮。

若是紅珠說的是真的,掌印為什麽又殺了瑞珠?說她是貴妃派來的奸細?

他這樣做的目的何在呢?

難不成,他真的就把她當成了一個玩物,去折磨她。

給她一個甜棗,又給她一個巴掌,最後把她送入修羅地獄。

她不信。

容宛凝聲道:“我要去找他。在哪家酒樓?”

紅珠拖住她:“別、別,姐姐你真的會死的!他說你只是一個玩物,他喜歡玩物在他手中垂死掙紮的模樣,喜歡給人一個甜棗再打一個巴掌,喜歡看人失落和哭泣的模樣。你現在去,是死路一條!”

見那黑衣人離她們越來越近,容宛抓住她的手,低聲說:“快帶我去,聽話。”

紅珠顫顫巍巍地點了點頭,拉着她的手一路狂奔。

到了酒樓下,紅珠低聲說:“在二樓那個大房間裏面,你千萬別進去,在外頭偷偷聽就是了。”

容宛點了點頭,蹑手蹑腳上了二樓。

二樓人很少,容宛掩了面,穿了一身粗布衣,紅珠等在外面,混在人群裏,不敢上去。

裏面隐隐約約透出男子颀長的身影,她很熟悉。

是裴渡。

裴渡森冷的聲音傳來:“那叫紅珠的丫鬟怎麽樣了?”

一旁的番子回:“逃了,沒找到。”

男人的聲音又冷了幾分:“廢物。”

那番子吓得像只鹌鹑,抖着聲音說:“掌印息怒。”

“還有容宛——”

容宛頓時屏住了呼吸,卻遏制不住自己劇烈跳動的心跳。

他的聲音冷得讓人如墜冰窟:“捉到本督面前,本督要好好玩.弄她。”

容宛守在外面,捂住嘴巴,盡量不讓自己發出聲來,淚水滾滾而落。

掌印居然是這樣的人!

盡管她不信,但裏頭的的的确确就是裴渡啊!

是那個翻雲覆雨、生殺予奪的司禮監掌印太監,是那個騙了她這麽久的東廠督主!

驚恐與害怕占據了她,只見門開了。

她對上了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是裴渡,她心心念念的裴渡,和她一起生活了那麽久的裴渡。

“夫人真是叫咱家好找。”

她驚恐萬狀地後退了一步。

容宛吓得魂魄皆飛,跌跌撞撞跑下樓梯,只聽裴渡陰森森地道:“抓住她!”

她甫一下樓,便看見了紅珠。紅珠見一群人跟在她後面,便帶着她往人群裏鑽。

“姐姐,快跑!”

紅珠拉着她的手消失在人群裏,二人一路狂奔,不知多久,終于出了城。

容宛的心髒劇烈地跳動着,哭也哭不出聲音來了。她只沒命地跑,就算是跑脫了力氣,也不敢放慢腳步。

她真的害怕。

心裏揪着一般疼痛,被欺騙的恐懼占據了她的整個意識,更多的是失落與難過。

她被騙了這麽久。

居然被裴渡騙了這麽久。

她不信,但是她看見的真的是裴渡!

她親眼看見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對她說:“夫人真是叫咱家好找。”

那聲音,她一輩子都忘不了。

到了郊外,二人才放慢腳步來,走一些路便歇一會兒。

容宛不住地喘氣,眼圈泛紅。到最後她哽咽着,轉而變成嚎啕大哭。

瑞珠死了,她也沒了家。

她已經把提督府,當成自己的家了。

晚上。

“你說什麽?”

裴渡一回到提督府,便聽見這個消息:“夫人出去了就再也沒回來?”

來順點了點頭,一句話也不敢說。

“出事了。”

他第一反應是,出事了。

來順看見裴渡的臉色變得極為駭人,他從未在裴渡臉上看見過這樣難看的神色。很可怕。

掌印就算是疼,也極力忍着;難受,也不會表現出來;他的喜怒和表情都是對不上的。

這是第一次。

“找,”裴渡手心一用力,手上的扳指裂開了一條縫,顫着聲音道:“給本督找,直到找到她為止!”

來順看見他可怕的臉色,點了點頭。

不知走了多久,筋疲力盡之際,紅珠與容宛可算是找到了一家客棧。

風嗚嗚地哭着,容宛裹緊了衣裳,頭腦一片昏沉。

紅珠帶着容宛進了客棧,掌櫃忙來招呼:“二位客官,可是要住店?”

紅珠點了點頭,将銀子放在桌上。

容宛睨了她一眼,冷冷地看着那銀子。

她覺得不對勁,很不對勁。

方才她吹了風頭腦有些昏沉,現在清醒一些。

不知怎的,現在驚懼過後,她還是有些不相信掌印會幹出這樣的事情。

直到看見紅珠衣兜裏滿滿當當的銀子,她沉默半晌。

帶着這麽多銀子,一個小姑娘能跑這麽快,說是沒點功夫在身上,她是不信的。

世上有沒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她這回,信了。

恐怕真的有。

一個小姑娘,外出帶這麽多銀子作甚?

恐怕是蓄謀已久。

她這才明白,自己被紅珠騙了。

容宛深吸一口氣,見外面下了瓢潑大雨,心中愈加焦急。

她想跑到雨裏去,但這黑漆漆的一片,怎麽能找得到路?

她定下心神,四處環顧。

容宛微微笑了笑,趴在櫃臺上,問那掌櫃:“我想進去看些食材。”

掌櫃沉默了半晌,還是颔首。

容宛覺得這個掌櫃也不對勁。

若是尋常人,定會笑眯眯告訴她可以進去;而這個掌櫃,遲疑了片刻。

容宛進了廚房,四處環顧,倏然間她三步并作兩步,拿了一把菜刀在手上!

紅珠大駭,那掌櫃也是睜大了眼。

“客官,您這是做什麽?”

紅珠也驚愕道:“姐姐,您這是做什麽呀?”

容宛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她将自己帶到客棧,這掌櫃也是和紅珠相通的。

而她這樣去盡力撮合自己與裴渡,就是為了讓裴渡找過來,然後拿自己去要挾他!

容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冷聲道:“紅珠,你安的是什麽心思?”

紅珠驚愕的神情很快又淡下來,轉而變作得意的笑容。

“姐姐,我沒做什麽呀。”

随即她笑眯眯地道:“姐姐真是厲害,居然發現了呢。”

掌櫃的也笑了:“拿把刀有什麽用?一會兒你們掌印就會找過來。這裏離京城不遠,很快就來了。”

容宛面色看似很鎮定,實則心亂如麻。

掌印,你可千萬別過來啊……

“你拿我去要挾他?”

容宛冷笑一聲:“要挾什麽?要他手裏的兵權嗎?”

紅珠頓了頓,被她噎住了。

對。

她奉貴妃之命,要的是裴渡手上的兵權。

容宛又不急不慢地續言道:“若是我死在這裏呢?你們又拿什麽要挾他?”

紅珠沒想到她會這樣說。

怎麽回事?她不要命了?

她将菜刀橫在脖子上,厲聲道:“放我出去。不然我死在這裏!”

第一,放她出去,計劃失效。

第二,她死在這裏,計劃也失效。

在房間各處都安排了暗衛,但裴渡身手這樣好,身邊還有那麽多番子,摸過來恐怕也殺不了他。

劍走偏鋒,賭一把。

紅珠揚了揚尖瘦的下巴:“好啊,死啊,你死在這裏啊,看看有誰會來憐惜你。你死了,有沒有想過掌印怎麽辦?”

掌印怎麽辦?

他為她交出兵權?又憑什麽?兵權是他的,簍子是她捅出來的,他又憑什麽因為自己而放棄兵權?

她只是一個普通人。

死了,有什麽關系?

她看不得裴渡因為她交出兵權。既然信了紅珠的話,她就應該承擔後果。

死了就死了罷,她自己的錯,自己承擔。

她将刀橫在脖頸處,卻聽見外頭有響聲。

一個男人猛然推開門,驚道:“宛兒!”

容宛瞳仁縮了縮。

江弦?他找到這裏來了?

江弦打開門,身後跟着一幫人。

紅珠當機立斷立馬抓住容宛,将腰間的刀橫在她的脖頸處。

紅珠本來就有功夫在身,速度極快,如鬼魅一般!

她陰森森道:“來者何人?”

一群人進了客棧,頓時誰也不敢上前來,變得擁擠無比。

江弦咬緊了牙,拔出腰間的刀來:“你又是何人?”

風在外頭呼號着,能聽見雨嘩啦作響的聲音。雨又大了些,放肆地敲打着窗。

紅珠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紅珠。”

他深吸一口氣,厲聲道:“把她放下!”

江弦的嗓子很啞,可以聽得出他在顫抖,在害怕。

紅珠笑得更放肆了:“若是我不放呢?”

江弦急得出了一身冷汗,顫着嗓子道:“你信不信……信不信本侯把你們殺了!”

紅珠哈哈大笑:“你以為我會怕死?我們本就是死士,總要死的。但是她死了……一切就好辦了。”

江弦急如火上澆油,急出了眼淚。

紅珠又笑道:“本侯?你該不會是那個成遠侯吧?”

江弦吃了一驚。

她笑了:“既然掌印遲遲不來,那這場戲演到這裏也不錯。”

江弦不明所以,如臨大敵。

“我可以放了她,”紅珠笑意更深,“但是——拿你的命來換。願意嗎?”

拿他的命來換……

拿他的命來換。

他不願、不願!

他怕死啊!

江弦失聲叫出來:“不要!”

紅珠笑嘻嘻道:“你的命不值錢,掌印的才值錢。騙你的。原來你對容宛的喜歡,也只不過是這一點兒而已。”

江弦憋紅了臉:“你說什麽胡話!我明明那麽喜歡宛兒,剛才只不過是、只不過是本侯一時慌張說錯了!”

紅珠笑出了眼淚,江弦心裏不禁有些惱了。

幾人對峙着,一片沉寂。

雨下得更瘋,下得駭人。

“好一場戲啊,”男人陰森森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一腳踹開了門,“咱家真是來遲了。”

雨飄進屋子裏來,帶來了幾分寒意,江弦不禁身子抖了抖,打了個噴嚏。一群番子湧進了門,一個小小的客棧居然擠了這麽多人。

裴渡見了江弦這番模樣,冷哼一聲:“廢物。”

他一身蟒袍,被雨淋得濕透了。頭發披散,也是濕淋淋的模樣,顯得他臉色愈加蒼白,卻不顯得狼狽,反而像惡鬼。

“放了她。”

裴渡的話音沉得可怕。

“放了她可以,”紅珠依舊在笑,“虎符拿出來。”

裴渡的臉顯得他像鬼魅一般,一步步走近,聲音低冷:“本督交出虎符,人本督要了。”

不要……

不要啊。

虎符對他來說多重要啊。

簍子是她捅出來的,是她信了紅珠跟她跑了,又憑什麽讓裴渡來承擔?

她還不如自己血濺當場!

她顫着嗓子說:“別過來!”

別過來……別因為她而交出虎符啊!

裴渡的嗓子有些啞:“我偏要過來。”

“沒了虎符沒了兵權,”容宛哽了哽,“你會被貴妃鬥死的。”

死?

他不怕。

她想到萬箭穿心,裴渡血淋淋躺在地上的模樣,那山雨瓢潑,将他不成人樣的屍體打濕。

她不願再看到了。

“那就死罷,”裴渡說得風輕雲淡,“咱家這輩子就不怕一個‘死’字。再說了,本督會被鬥敗嗎?”

上輩子,你不就敗了嗎?

這輩子我不願讓你重蹈覆轍。

他依舊是不可一世飛揚跋扈的模樣,容宛不禁怔了。

所有人都說他不值得,為了他死不值得。

容宛低聲說:“對不起啦。”

裴渡睜大了眼,紅珠也怔了怔。

不要……!

裴渡睜大了眼。

容宛在他臉上,看見了明顯的慌張。他不喜歡流露真實的情緒,此時卻在他臉上捕捉到了這樣明顯的表情。

他是真的慌了,眼圈也霎時間紅了些。

但下一秒,他看見容宛用手上的菜刀刺入了紅珠的小腹!

作者有話說:

嗚嗚 日萬失敗,明天修,迷迷糊糊寫的,劇情如果有問題大家可以提出來~感謝在2022-05-13 22:56:38~2022-05-14 23:27:4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今天你吃飯了嗎、三月半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初奈iiiii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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