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國賽(完結) (10)
了一口,又看向她。
“你知道……我為什麽跟北燃比?”
“知道呀,武笛都跟我說啦。”
他吃着香甜的黑森林蛋糕,差點給嗆住,望向木漪的眼,感覺那雙安靜的眼睛才是一片黑森林。
“都……說了?”
“嗯,都說了。”
炎火努力咽下一大口蛋糕,還沒來得及緩口氣,又差點被對方下一句話給噎死——
“三火,要和我交往嗎?”
白色藩籬
大狼從醫院出來,揉着上過好幾次藥的左臉,憤憤道:“兩次被同一個人打成狗熊……等着,很快我就會讓他暴露秘密。”
大狼忽然止步,看向三狼,“老三,你去暗中細查這個人的身份。我總覺得,除了龍門還有別的事。你不覺得,他看起來神神秘秘?”
三狼腿抖,“老大,別啊,你沒聽到那魔鬼前幾天怎麽威脅我們的?”
“懦夫!”大狼将三狼推到一旁,“他敢報複我?他還不知道我父親是誰。”
“我也不知道……”
大狼眯起眼睛,邊走邊回憶,自言自語:“當時我說錯了?那武笛不是母夜叉?濃眉瘦臉,還有馬甲線,世上最醜女……”
這話三狼就接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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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17級校花醜,還真的說不出口。三狼自己是中國人,審美就武笛這種清秀英氣的。
事實上,是大狼從來不覺得任何一個女孩好看。不僅因中日審美有區別,主要還因為,大狼無法識美。一直以來,他對美和醜都有陰影。
三狼早就察覺到這個,于是一路上左一句右一句地試探,終于,讓大狼暴露出了自己的童年秘密——
‘仇美’。
原來大狼小時候因長相受過太多語言暴力,就是自那時起誤會了“真正的善良是帶刺的”這句話,還以為用拳頭反擊世界才是善舉。這理解能力差不多是地獄級別。
三狼咳嗽一下,對着大狼那張猶如凹凸不平紅磚頭的臉說:“其、其實,老大,你也不醜,只要不湊近細看……”
“滾——”
從噩夢中醒來的清晨,武笛對這一天預感不好。
她起床迅速洗漱好,離開宿舍,出了T大校門,沿着馬路走。
在廢巷附近,她路過一片還在建設中就歇工的公園林子,聽見裏面傳來打鬥的聲音。
武笛聽得懂那種動靜。
幾乎是條件反射的一個動作,她撐手跳進藩籬內。
烏雲天,陰森森的林子裏,綠葉刮過,樹下幾個人影對峙。
長發老乞丐席坐在地。
兩米外,大狼與二狼一人靠着一棵樹,俯看着老乞丐。三狼躲在樹上。
“是你撺掇那狗崽子篡權?”老乞丐輕飄飄瞥大狼一眼。
“呸!老頭子,你路上堵我們,就為講這個?你年紀太大,不等幾年就入土,早點交出位置來對大家都好。小乞丐接手後,可以與我地下唐門合作,聯手把幫派做大做強……”
老乞丐神色微變,語氣仍輕描淡寫:
“年輕人,你知不知武林人士最忌諱亂管閑事?本丐幫的事,算是家事,你這樣犯了忌諱。”
大狼一支煙抽完,沒耐心了,煙頭朝老乞丐砸去,“給你老臉,你不要,想今天入土?”
煙頭被拐杖彈飛去樹上,砸中三狼的領口,燙得人嗷嗷叫。
老乞丐撐着拐杖站起來。
已是近六十歲的老人,起身卻不用雙手扶地,拐杖做擺設,實際是全憑腳掌力量站直。
而臉上還貼着紗布的大狼,步子後縮,眼神暗示二狼先上去看看。二狼大步就走了過去,二話不說出了拳,一拳頭砸到瞬間閃出的拐杖——哦不,也許應該稱打狗棒。二狼收手“嘶嘶”叫,不停甩手,臉都憋紅,再沖上去,企圖一腳踢飛老家夥。誰知那棒子像是靈活的鞭子,一下繞到他小腿背面,嗒,直接給他敲跪在地。
老乞丐站在原地,目前為止,腳下還沒挪過位置。
大狼“嘶啦”扯掉自己的T恤,活動筋骨,上前指着對方鼻子,“老頭,單方用武器不公平!”
老乞丐扔了拐杖,“好,我用拳。”
武笛以為,老乞丐除了乞讨的本職,兼職就只是做書販子,沒想到,還是個武林高手。
“龍家拳,看招。”
武笛站在樹下,接下來兩分鐘,目瞪口呆。
老乞丐會的拳法腿法,是她見過最多的,剛才長棍也運用自如,不知還有什麽是他不會的。這簡直就是武笛崇拜的武者樣子,無所不會,随機應變,想必年輕時實力更是傲視天地。
大狼和二狼疊地上痛嚎時,武笛忽然記起老乞丐賣給她的那本書:《詠春拳》。哇,現在回想,其實這個名字很大膽,竟直接以一種拳法命名。市面上其他書都是《葉系詠春拳第99種新解》、《一天教會你詠春拳的三種方法》、《詠春舊事》、《詠春拳最後的故事第五部 》……
能直接以拳法命名,不是傻子就是高手,搞不好那書是他自己寫的。
此時,武笛的手機鈴聲響起來,在林間格外突兀。
一衆人盯過來。
“你在哪裏?”阿植在電話裏問。
武笛報出了自己所在的位置。電話那頭猶豫片刻,便跟她說:“我剛出G大南門,要一起去喂阿灰嗎?上次……我們沒去成。”
“喂阿灰?好啊。”這裏離南門很近,步行兩分鐘,旁邊有地鐵站。
挂了電話,武笛看大狼爬起來沖她賊嘻嘻笑着。
“還喂貓呢?不知哪天那貓就要給人殺了炒菜吃,哈哈!”
武笛咬緊牙關,表面不動聲色,腳卻在瞬間分開站立,手腕上青筋凸起。
大狼馬上挪位讓步,“我告訴你,有時間教訓我,不如多觀察一下身邊的危險人物,搞不好哪天出事,都沒人給你收屍……”
武笛皺眉,“你想說什麽?”
“我想說什麽?”大狼勾起嘴角,挺直背,開始踱步,“我說沒用,你要親眼看見才明白。你身邊,可有人是龍門的人。行內都知道,龍門行事詭異、手段狠辣,向來沒人能争他們的生意……”
“胡說八道,啰哩巴嗦。”武笛沒耐心,轉身就要走,但還沒靠近白色藩籬笆牆,大狼又放大音量喊——
“我想起一件有趣的事。”
武笛翻個白眼,回頭。
大狼還要說下去,三狼拉了拉他袖子,但不管用,“你以為,那晚救你的阿Z是什麽人?我告訴你,那個人跟龍門混的,背景複雜。想想看,他總是在暗中潛伏,你就沒懷疑過他究竟是什麽人?說不定,你現實中認識那個人,或者說,他就是平時跟在你身後的某個人……”
大狼叽裏呱啦說一堆,武笛轉身就準備越出藩籬——
公園的白藩籬是一道風景線,綠竹粉刷成純白色,高有一米二,上面纏滿有序的爬山虎,綠白相間,偶然點綴一些小野花。但野花是沒有香氣的,倒是腳下枯萎的薄荷散發出微弱而冰冰涼涼的味道。此刻,一個人站在藩籬外。
正植一動不動,陰暗的天色下,樹影更是罩住臉上神情。
武笛見他到了,眼睛一亮,原本第一反應是喊他名字打招呼,可嘴巴微張,忽而渾身僵硬。
……身後的人。
瞬息間,武笛耳邊響起了正媽媽說的那些話。
如浪潮此起彼伏的記憶碎片,齒輪狀嵌合起來。她忽然記起阿植的飲食習慣,再聯想到他渾身的肌肉線條和精瘦的身板,一瞬間,心中有山脈漸次崩塌。
過去種種——
在臺階上失足的時候……
無比有力、迅疾的力量,以手掌拖住了她的後背,環抱住她,單手攬她轉了兩圈,穩穩落在石壇邊緣。她從一堆亂發中找回自己的視線,松了口氣,與此同時,腰間的力量消失了。
在倉庫與小偷打鬥的時候……
她坐在暗光下,他站在黑暗中。她只感覺到含混的臉部輪廓,看不清他的臉,心裏默念着,過來,再靠近一步,過來,一點點就好,站在窗邊的暗光下,也許就能看清臉……
發現他練有的腹肌的時候……
已經落地的塵埃們,在寂靜之中,又重新飛舞起來,旋轉、上升,漸漸彙聚成肉眼不可見的風暴。片刻過後,他咬牙答:“是。”
那麽多細節,覆蓋在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相處的年華裏,如同總也照不進冰川深處的陽光。少年平靜冷淡的雙眸,幽如潭水,她從未看穿過這潭水之底。
風中,武笛烏黑的長發被吹亂,切碎了視野。
她看着面前的人。
這個她從前說着要守護的人……他神色複雜,靠過來一點,好像要說什麽。
而她不覺後退一步。
罪犯之子
大清早,武館內口號聲一如既往響如雷鳴:“我命由我——不由天地——不由神魔!”
武笛倦得睜不開眼,才剛入睡兩小時就被吵醒,難得冒出點起床氣。
她坐起來,将窗簾拉開,新鮮空氣灌進來,神經稍稍放松。
想到最近學生會還有一堆破事,卻完全不想去T大。她探個頭去窺隔壁洋房的陽臺,遠遠的,那張熟悉的玻璃桌上沒有早餐盤,也沒有筆記本電腦。
人不在家。
武笛松口氣,洗了臉,踩着拖鞋磨磨蹭蹭下樓,穿過院子,到餐廳去吃早飯。因為走路沒精打采,拖鞋在地上蹭出難聽的“呲呲”聲。
刺耳的聲音擾亂了一部分在院子裏練武的師弟們,個個呆呆地看着她走過——本人的發型好比頭上頂了一個鳥巢。
餐桌上,武爸武媽正在一邊共享早餐,一邊說着新鮮出土的情話——
“11月1號,11月2號,每年這兩天都要慶祝一下。”
“老公,11月1號結婚的日子我理解,可11月2號是什麽日子?”武媽身旁的座位上放着一大束花,紅玫瑰鮮明的色澤好比人的氣色,白膚紅唇黑發,襯得人愈加明豔靓麗。
“不是一個日子。”
“節日?”
“不,它是我們的明天。”
武媽一口水牛奶沒喝下去,起身,離丈夫遠點,抱走一大束紅玫瑰開始插瓶,忽然咋咋呼呼道——
“咦!我剛才數過一遍,好像是差了一兩支。這不是一百朵?拜托老公!我對數字有點強迫,就不能送我整一百朵嗎?”
“很多人送花還送九十九朵呢。數字本身沒問題,關鍵是數字背後的印象、感覺,比如說,你覺得100才夠完美,但我覺得95更完美。”
武媽媽眼睛瞪圓了,“什麽,這其實是95朵呀?我還以為是99朵什麽的……”
“二十二年前,9月5號那天你答應我的求婚了。”
武媽愣一下,單手遮住半張臉,搖頭失笑。
武笛杵在這樣的氛圍中,想掉頭離開,卻被媽媽發現她的存在,被叫去坐下把一大盤蒸雲吞吃完。
武笛坐下,不動筷。
夫婦兩個交換眼神,等了她片刻,她還是沒有動靜,好像神游到天際。
“怎麽一直不說話?你從出生起都沒這麽沉默過。”武爸将一碟牛雜推到武笛面前。
武笛仍不動筷。
武媽瞪武爸一眼,“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氣氛。”說完,捏捏女兒的臉蛋,“阿笛,省賽輸啦?”
武爸看一眼武媽:“……”
武笛懶懶擡起眼,聲音如死水無瀾:“還沒到省賽。”
武笛終于拿起筷子,開始以三口一個雲吞的節奏慢慢吃着。
她不該直接不搭理阿植的,昨晚那個未接電話,一直沒回……
可她腦子化成了一片海,沉得撈不出思緒。她也不想這樣躲着對方的。她為人習慣性的坦蕩不允許她逃避,卻又不得不先給內心整理出一片空間,于是,她給自己規定,一天,一天時間就好,她一定會把纏結的心緒理清。
但偏偏就是這一天,世事難料,門口闖進來一個小師弟,一邊揚着本地報紙一邊喊着話:“沒想到啊沒想到!隔壁哥哥家竟然……”
差不多是瞬間,武笛擡起眸,那種眼底迸發的警覺令小師弟愣了一下,話也沒說完。
武師傅抽走他手裏的報紙,攤開。
武媽也湊過來看,武師傅快速浏覽過标題後,将報紙揉成團,往垃圾桶抛去,“這種事就不要到處傳啦,多少年前的事了,報社夠無聊的。”
半空中,紙團被武笛抓住。
文章開頭這樣陳述:“十二年前,XX區長因涉XX門政治事件入獄,服刑六年後,移居國外。與親友斷聯多年的他近日頻頻現身本市,據當年受害的工人家庭表示,這給他們的生活重新帶來陰影……”
武笛看完了,愣神半分鐘。
終于,她擡頭,用很輕的聲音問:“……阿植的父母,當年,不是因為鬧矛盾離婚的,而是因為這件事?”
武媽臉上明顯呈現出比武爸更知情的訊息,于是武笛盯向媽媽,追問。
武媽點點頭。
“從小到大,大人沒跟你提過這種事,是怕你們孩子之間有芥蒂。本來,阿植母子都不願意談起陳年舊事。尤其阿植,肯定是不認同他父親的……”
武笛馬上回樓上房間,打開電腦,登陸G大校園論壇。
果然,學校已經傳開了。
熱門帖子标題多帶有“罪犯之子”字眼,讨論火爆,已經有人扒出當年XX事件從頭至尾的完整時間線。
論壇上衆說紛纭——
【路過的螞蟻】:系草果然是系草,身世都這麽奇特,繼父有錢不普通,生父有權不一般!
【瓜神】:樓上,這種嚴肅話題下,不要開玩笑好嗎?
【熱心市民】:所以上次獎學金的事是真的?
【不是】:@熱心市民,當時就澄清了,大衆是沒有記憶嗎?一碼歸一碼,現在大家關心的是ZZ相關事件,不是你校明争暗鬥小兒科。
【熱心市民】:當然,大家都分得清輕重。所以說,我們不該因為一個人品學兼優就戴上純白色濾鏡,那樣的家庭出來的人,能樹立什麽正确的三觀?數學系同專業的朋友們注意了,以後離這人能有多遠就多遠吧。
【冷血市民】:插句話。二樓,注意是校草好嗎?不是系草。
【路過的螞蟻】:那只是你覺得。相由心生,我現在回想,感覺這個人面相很陰險。特別像影視劇中帥氣但手段高明的反派。
……
武笛關了電腦,看不下去。
——十二年前的事,怎麽會突然被翻出來大肆報道呢?已經收尾的事件、人們淡忘的記憶,怎麽能占據頭條?
她直接去了G大,找阿植,但四處沒找到人。
問別人,大家卻都拿古怪的眼神打量她,不跟她搭話,匆匆走開了。
傍晚,武笛拖着疲憊的步子回家。
隔壁白色洋房內沒任何燈光。
一進武館,裏面也靜悄悄的。這個時間,書房的燈光亮着,武爸已經吃過飯散步回來,在書房裏閱讀了。
這幾年,武爸一閑下來就閉門讀文學書,或者在後院裏喝茶,不再關注“江湖上”的新鮮事。一點沒有習武之人的熱血氣。當然,平日該練武的時間絕不占用,數十年如一日清晨站在木樁前習武。
想來,武笛覺得自己更幸運。
武爸年輕時是當過功夫明星的,不過星途太短,剛進影視圈就出來了,只出演過一部不溫不火片子的配角,上映那年在圈內小露臉,迅速退圈杳無音訊,接着被人們遺忘。但他演的是一個很正派的角色,時隔多年,武笛還能看見視頻網站上有少量關于那角色的剪輯,寥寥評論都在表示該角色是“童年白月光”。
問及放棄影視圈的原因,武師傅曾答:“那是什麽年代?這種功夫片都被最厲害的人拍過了。神走過的路不會再有人的足跡,我應該回到生活中,為我自己習武。”
武爸,是一個很好的爸爸。
從沒有缺席武笛人生中任何重要的場合,手把手教她習武,授之以哲學,關注她的成長,體貼武笛的媽媽……
此時此刻,武笛感覺有點無力,也不知怎麽辦,只想找老爸說點話。于是她上了樓,推開書房的門。
武爸頭也不擡,翻一頁書,暖燈光在堅硬的面部左側打出陰影,開口,陰影沒有多少變動:
“回來啦?”
武笛坐到沙發上。
“老爸,我今天沒有見到阿植,電話也沒撥通。我撥了兩次。”
“擔心什麽?阿植又沒犯什麽錯,那件事根本上同他沒關系。”
“可是,外面那些輿論對他有影響啊。他的人生不該受這樣無關的事影響。”
“你說得對,無關的事——如果不強調這一點就更好了。最好從一開始就沒往那方面想。”
武笛一愣,“啊?不強調?我還準備專門去安慰一下阿植……”
“也許會适得其反。”
“那怎麽辦?”
“把他當成一個正常人。”
武笛低下頭去,“這樣啊……從昨天起我就一直沒搭理他,難道我要繼續不搭理下去?”
武爸放下書,微微眯起眼睛,挑眉,“不是今早才出的新聞?為什麽昨天開始不理人?”
武笛別開臉,不自在地摸了摸頭發——這才發覺發型仍然是鳥巢狀的!早上她沒梳頭發就出門了!還這樣在G大來來去去走了大半天!
糟糕,輿論即将多一條:T大武術隊瘋婆子穿梭在神秘的G大校園。
武笛放下手,嘆口氣,回答老爸:“那個,是我自己的一點原因……”
“好吧。”武爸撇撇嘴,視線重新放回書頁上,“不過,你要是把昨天的事和今天的事混在一起,或許阿植會誤會呢?”
戰書
清晨,小師弟跑進武館院子,揮着手喊:“師父師父!你的信!”
武師傅從木人樁前走開,喝一口茶,下臺階去拆信。
他的動作不急不緩,風中有一片枯葉掉在信紙上,他輕輕拂去,見紙上赫然顯現兩個大字:《戰書》。
小師弟一聲尖叫吸引大家都圍過來,“什麽什麽!我也看看,戰書?……”
武師傅垂眸,視線掠過下面一行地址信息,落到右下角的日文名字上,一瞬間眸光凜冽。
空蕩蕩的會議室內,Jason攤開報紙,看完甩回給正植。
“軒已經查出來買通報社的人,就是那個西野教授的兒子,什麽東……東京五狼來的……”
正植坐着不動。
“阿Z,你上次找出線索沒有?是不是被西野發現了?”
正植搖搖頭,“這兩件事不相關。西野最近離職了,說明他的武館已經走上正軌,他要專注發展武館。”
“對了,你剛說到西野很多年前是日本的空手道冠軍……怎麽都沒有一點名氣?我查當年的新聞,完全沒找到詳細信息。”
“畢竟後來去大學教日語了。”
正植起身,穿上外套。
“你去哪裏?”
正植放慢腳步,眉頭皺起,低聲道一句:“……我有種不大好的預感。”
另一邊,武笛決定去找阿植談談“昨天的事”,卻已經拖成了“前天的事”。
一早,她爬起來打開手機,就看到小涼回消息了:有線索,在G大學校論壇上發布帖子的賬號被上次那位電腦高手扒出來,是大狼的。我去找了報社,聯系他們爆新聞的也是這個人。
又是大狼的幺蛾子!
武笛一拳錘到桌上。
她匆匆下了樓去,正想出門找人算賬,卻見院子裏鬧哄哄的。
師弟們叽叽喳喳地議論事情,老媽坐在人群中央,揉着突突跳的太陽穴,手裏還拿着一張信紙。
武笛走過去,看過了那封戰書,馬上逮住一個人問清緣由。
武媽在旁邊嘆口氣,“我追出去就看見車開走了。哎,你老爸這輩子只穿慣老式長衫,打架還穿着去的。阿笛,你席叔不在,等下你帶幾個師弟去這個地址看看,小心點。”
“好,可這個日本人是誰?怎麽會來挑戰老爸?老爸很少跟外面的人切磋,又怎麽會應戰?”
武媽起身,拉着武笛到角落去說話,席塵涼也在,馬上湊過來聽。
“哎,你知道,你老媽我二十幾年前去日本留學?在那邊短暫交往過一個男友,後來分手回國,不到四個月時間就結婚了。對方一直以為我是交往期間就移情別戀腳踏兩條船的,我冤枉啊,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來就和你老爸重逢了,以前中學時都沒拿正眼看過他,又怎麽會莫名其妙地答應了求婚……”
武媽又嘆口氣,“總之,那是當年在日本的往事了。這些年,西野其實沒發現我生活在廣州,你老爸平時也低調,哪知道最近會被發現……”
武笛知道原因。她打斷老媽的碎碎念,匆匆帶上幾個小師弟打車走了。
那個地址,地面上一無所有。地面下,卻是個空間高闊的地下室。
不知建這個地下空間的人是對秦始皇陵有什麽偏愛。武笛下了臺階,從高處欄杆俯看下去,只見下面就是一個凹凸不平的迷宮。土黃色的牆壁上挂着數不清的小燈盞。
武笛趕到這裏面時,現場已經有過兩個回合。
強者的兩個回合,與普通人的兩個回合不一樣,極度釋放的能量造成某種“場”的變化,武笛一到此處即感覺到身體被某種漩渦扯去。哪怕只是兩個回合,雙方都已進入決戰狀态,汗珠隐現在鬓角。
席塵涼去找看門的人打聽,回來對武笛說:“西野跟武叔叔下了賭。武叔叔輸了,武館房子轉賣給西野,贏了,西野暫停本地事業發展,不再在廣州增設分館。”
迷宮中間,那片空曠的小廣場上,只兩個人影對立。
穿灰衣的人,那中國傳統款式的長衫布料呈着儒雅而內斂的顏色,襯着匹配的氣質。而對面,赤腳的西野只着一身白色道服,黑着臉。
西野微低頭,眼睛往前平視,翻出三白,“武師傅,你可以選擇換地方,還來得及。這是我熟悉的場地,對你不夠公平。”
“錯——應該是對你不公平。”武師傅輕輕搖一搖頭,眼神卻無絲毫搖晃,“這是我熟悉的場地,你不知道,你身處廣東,面對的是一個佛山人?”
一瞬間空氣又緊繃起來。
武笛身邊,師弟們忍住鼓掌的沖動,暗暗握拳,滿眼期待。
一束高處射來的聚光燈下,身高1.73cm、體重70Kg的武師傅VS身高1.68cm、體重80kg的西野。這樣的量級差距,這樣不同的派別,這樣不相融的氣場,令現場觀者都不覺圍攏些,個個貼緊欄杆注視下方。觀者裏面,大部分是西野武館裏的人。
“那個誰長相……也太……難以描述了吧。當年師娘怎麽會看上他……根本就是鮮花插在牛糞上。”當武笛的一個小師弟這樣說時,旁邊西野的徒弟都瞪過眼來。
另一小師弟馬上接話:“哦,我知道這個人,是教授來的。師娘慕強,肯定是因為崇拜高智商。總不可能看得上長相?”
衆人:“……”
武笛無心聽人讨論,緊盯着廣場中央的兩人。
西野擡手,保持兩米距離,随武師傅的步子周旋,冷笑道:“在廣東生活這幾年,比過很多地下賽,發覺中國功夫也不過如此。”
“因為你的對手永遠是街頭混混,而非正派高手。”
“好,那今天就讓我見識見識,什麽是高手!”西野抹一下鼻子,“扛不住,你随時可以叫停,不然,只有撐到倒地那一刻。”
雙方呼吸恢複到較平穩的狀态。
西野閉眼,在身前畫十字,再睜眼,“準備好你的命。”
武師傅擺出問路手,淡聲接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地,不由神魔。”
“魔”字落音,西野一個前踢,被武師傅閃過,于是他左腿落地重新紮馬步,再度襲去。
剛才那個落空的踢腿,已經讓觀者們吸一口冷氣。那仿佛将空氣都撼動的力量,蕩出一層層氣場的浪。
武笛站在浪的消逝處,聽見席塵涼在身旁沉着聲音說:“這不公平……巅峰狀态都不對等。武叔叔上半年車禍養病兩個月,現在腰上還有舊傷……”
剛說到這裏,打鬥中的西野便被武師傅一腳勾過臉頰,一百七十六磅的身體跟着旋轉了半圈,臉上肉都在抖,渾身肌體卻一顫不顫。
在那之前,他接住武師傅的前一腳,拽住小腿企圖将人往地上摔,誰知武師傅騰空而起,借勢用另一腿擊向臉來。武師傅空中側翻落地,腳踝被扭傷。
西野的半張臉立刻腫起來,令原本就可憐的長相慘上加慘,鼻血更是點綴。
多個回合至此,西野已明顯察覺到武師傅腰部的弱點。
雖然,他不知道那一點是因何造成的,但丢失顏面的他此刻什麽也顧不上,只想抓住那個弱點将對方反複鞭笞。
他出腿,一個橫踢,膝部伸開,踢擊對方腰部側面,但短短時間內還虛晃了一招,令對方以為他是要踢向膝部,結果瞬間變向。
武師傅被踢出兩米遠,重重摔在地上,卷起一地塵土。
武笛驚聲:“瘋了!他下死手!”
地上,武爸咬緊牙關,仍有血從嘴角冒出。前方,西野踱步而來。
武笛轉身就要找臺階下去,被對方那些武館徒弟擋住。
席塵涼上前,拉了拉她的胳膊,“不要急,武叔叔比你更清楚情形。再等等看。”
小師弟們也過來勸武笛,個個面露難色,“二師姐,這不是普通比賽,也不是表面的比賽,這是一個賭……”
武笛咬咬牙,撲向欄杆,緊盯着下面的廣場,希望聚光燈能再亮點,讓她再看清楚點。
誰占上風,誰占下風,已經很明顯。
武笛揪着心,每分每秒煎熬地看着,直到,又過一兩個回合,一個同正拳,擊在武爸的咽喉附近——
西野手刀側擊,接連砍去。
武師傅跪倒的剎那,所有的塵埃都停止了浮動。看臺上一陣聒噪聲。
在武笛心中,他是一個神,他怎麽能倒下?武笛隔着欄杆緩緩滑蹲下——
“老爸!停下,別再打了……”
武笛呼喊,聲音那麽撕裂那麽沙啞。她最清楚關于那處舊傷的疼痛。
席塵涼不忍地別開視線,卻瞥見斜後方不遠處立着的一個熟悉身影,白襯衫,黑外套,黑長褲。
正植。
不知他什麽時候進來的,此刻他沉默一動不動,漠然俯看下端的一切。
正植的目光微微偏轉,對向武笛的側臉,再對向走過來的席塵涼。
席塵涼站到他旁邊,并肩看向下面,嘆口氣,“你怎麽來了?先回學校吧,好好待在圖書館,這樣的血腥場面看多對你不好。”
正植仿佛沒聽見他說話,專注地盯着武笛——要看武笛落一次淚可是不容易。
此時,武師傅再度倒地,幾乎無法爬起。
西野也中傷幾處,衣袖的在打鬥中扯破,沾上鮮血。
正植斂眸,沉聲,像是自言自語:“我要不要上去……”
席塵涼猛然扭過頭來,倒吸一口氣,瞪着他,“你去送死?這不是異想天開的時候,誰都想幫忙,但沒必要雞蛋碰石頭。”
正植垂眸,脫下運動外套,塞到席塵涼手裏,轉身。
難得見他穿短袖衫,手臂線條赫然顯現。迎面走來剛到的大狼,大狼眼睛都瞪圓了,眼睜睜看着他走過去,不覺讓開兩步。
席塵涼對着他的背影低喊:“喂!你幹什麽去……”
在衆人的視野中,一抹黑白身影疾速奔過明暗交界處,靈活踩過“迷宮”土牆上端。每一道薄薄的牆,猶如平地上的一條條線,他在線上自由地疾奔。
西野走近至武師傅腦袋旁邊,低頭俯視時,身後響起一個人的落地聲。
西野挑眉,抹掉被踢臉後就流不停的鼻血絲,緩緩轉身。
地下室有很強的回響聲,每個人,每個步子,甚至每句話——
“不知道,可不可以換人應戰。”
來者半蹲在地,緩緩而起,半低着頭,不拿正臉面對這邊。聲音沉沉的。
西野上下打量來者一番,嗤笑一聲:“當然可以。年輕人,你很有勇氣。身板不錯。”
年輕人?
當西野面對前方擊來的第一招時,瞬間不那樣想了。也許是剛才太過放松、,話音剛落,一拳砸到他心口時還沒反應過來,正要反擊,對方的拳頭接二連三“咻咻”而來,沒一個拳頭是浪費的,全都打在上半身重要穴位——西野不是不知躲閃,而是,對方幾乎預判了他所有的預判。他來不及。
而且,來人出的是一種他不曾見識過也不曾聽說過的神秘拳法,不像武師傅的詠春,至少他還有所了解。
正植不急不緩道一句:“不是只有你才會下狠手,只要想,每個人都可以。”
縱使西野戰鬥力已下降,怒值也在直線增長。西野深吸一口氣,咬牙沖來。
武笛在上端屏息關注着廣場。
她很想提醒正植不要正面對打,就已經看見正植空翻而上,踩着牆壁落到窄牆之間。西野在地上跟着繞過去,閃入狹窄的路徑,在這只有一米寬的長道上曲折向前。霎時間,身後襲來一拳,正中後脖,西野被撞到土牆上,吃了一嘴塵。他硬生生吞下塵土,拳腳追擊。
不知西野那腿是不是鐵做的,踢人總能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