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國賽(完結) (13)
場,傳來三處骨頭受震的聲音。
眼鏡仔的拳頭,每一次都晚一拍。
每一次都沒擊中。
武笛沒想到,自己真的完成了這個動作。最後一次踢腿,是令人們再感意外的三個轉向,眼鏡仔的血都吐到她腳踝上。
眼鏡仔憋着一口血,撐地而起,刺拳而來。
武笛待對方逼近至一尺距離,才閃側一步,右手手肘撞向對方後背,在其往前撲倒時助上一腿之力,眼鏡仔滾到了臺下。
人趴着,一時動不了了。
裁判連續吹哨。
那時候,所有觀衆都未緩過來。
一秒後,反應最快當屬第一排親友,起身帶頭鼓起掌。
武笛面向觀衆們,舉雙手回應喝彩,多方位鞠躬。
此刻,她才驚喜地發現,自己今天很神奇地沒有受一點重傷。
賽後,滿世界的呼喊聲中,武笛與眼鏡仔在後臺人潮中擦肩而過時,武笛低聲說:“我并沒有完全贏過你。你最擅長迷蹤拳,而我們比的是詠春。”
眼鏡仔冷冷掃她一眼,側身走開了——“哪裏有那麽多廢話,單論比賽,輸了就是輸了。你犯不着羞辱我。”
賽後很多天武笛還心有餘悸。
冷靜過後,她發現自己當時實在是太過大膽,竟然敢毫無準備在決賽嘗試第一次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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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好歹是拿到獎金了,還賺了好多筆廣告費,武館要搬去市中心啦,報名者好多,希望能有個新的開始。”她在去S記冰室的路上興奮地對阿植說,叽叽喳喳好比鬧騰的鳥雀。
“是啊,網上喊你妹妹的人也很多。男女老少都有。”
正植目不斜視地走路。
武笛歪過頭去,瞄他一眼,“哈哈,網友們都很熱情。”
“我是說,很多男的喊你喊得很親熱。”他一眼回瞄過來,步子停下,“什麽馬甲線妹妹的都來了。”
武笛一愣,馬甲線妹妹……這也不好聽啊。
她撓撓頭,“你想多了吧阿植,比武臺上,我那種青筋暴起的猙獰樣子……人家喊我妹妹是跟喊弟弟一個意思。我老爸上臺才會迷倒一片少女,他比武大氣優雅,觀賞性比我高多了。”
猙獰?
正植無法向她解釋,那不是猙獰,而是一種什麽樣子——她不知道,最後關頭,攝影大哥的鏡頭有多厲害,每個畫面的切換,如何卡在每一個令人震撼的精準節點上,那一段現場直播的鏡頭真的高手水平。而她,位于熒幕中央,就像個武俠片裏的主角在最後時刻爆發名場面,留下影史經典一幕。而這一幕,因不是大塊頭硬漢而是丸子頭美女而具有颠覆性意義。
飽滿的額頭兩側散下一兩縷輕柔碎發,飄在靜止的塵埃裏。
她在半空中,踢腿動作在熒幕上定格,好像是專為海報而生。
大家都記住她了。
正植盯着她,半天沒說話,只擺着那張臭臉,又把臉別了開。
武笛在想,說個什麽笑話逗他開心,卻編不出來。她解不開僵局,眼珠一轉,忽然握起拳頭——
“看招!”
霎時間,武笛出拳,往他腹部擊去。同時她誇張地冷嘲一笑,“哈,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中二病又翻了。
誰料拳頭落了空。她再出腳,勾住對方小腿一擡,而他趁勢空翻,閃到她身後,從背後收人到懷裏。
“幹什麽?”他埋頭在頸間問。
武笛一動不能動,扯扯嘴角,“比試一下……”
“跟你比,我會永遠輸的。”
“你這叫輸?”脖頸上的熱氣弄得她癢癢的,她掙紮一下,沒從他的手臂間逃出來,于是使個小暗招,掐他胳膊使他松了手——卻造成一人站不穩牽連另一人滾下綠化草坡去的局面。
枯草的香氣濺在脖頸間。
暧昧姿勢令路人頻頻矚目,想多看又不好意思多看。
斜坡上,正植的手扣在她腦後,輕輕一擡,将人帶起來,擋在她身上的陰影移了開,“把你的好身手保留起來。只要我在你身邊,你都用不上。”
黃昏的時候,兩人在珠江岸邊一間冰室喝糖水。
從夕陽落下開始,武笛的情緒就顯得低沉,憋了許多天的話終于憋不住:
“阿灰的事,我都知道了。”
正植擡頭,看向桌對面。
他注意到,她眼角有點泛紅,甚至雙眼疲乏感重,今天還有黑眼圈。但是她能有這種平靜的語氣,證明已經熬過了最憤怒最難過的時期。
他沒接話。
武笛過一會才繼續說:“真的好遺憾,我和老媽準備的小貓房沒用了。我前段時間被分散了注意力,才疏于照看阿灰,我不該那樣的,假如……”她啞着嗓音喃喃道。
“跟你沒有任何關系。”正植直視她的雙眼,每個字的語調都在強調。
許久,武笛輕輕點一點頭。
她的聲音變得強硬了些:“新聞我也看到了。能跟我說說,是怎麽報複大狼的嗎?”
“當然。”
他立刻完全地坦白。
本來,一開始只是找人爆新聞,但沒料到這件事在網上發酵得那麽快,一夜之間,大狼被全網愛貓人士痛罵,有人寫舉報信,有人竊取隐私信息,有人甚至直接寄黑白相片和刀子到宿舍……那似乎又成了另一種暴力。學校迫于輿論壓力,溝通後讓大狼休學一年反思過錯了。
“我做這些……你會不會覺得過分?”他在逆光的落地窗邊擡起臉來,睫毛的暗影覆蓋在淡漠的眸中。
按以往經驗,武笛會跟他争論,讨論出更好的方式,以不至于太極端。但這次武笛在長長的沉默後,沉聲道:“一條生命,難道還比不上這個代價?至于休學,正好,一年後我離校了,再無瓜葛,眼不見為淨。”
正植舒了口氣。
兩人碗中的糖水都喝光了。
他看看她,又看了看手表,柔聲問:“……我們現在回家?”
“嗯!”
他轉頭,将視線挪到彩色的江面上,夕陽餘晖照亮他的側臉,“我這裏有兩條路,一條,是過路口就打車回山上,最接近直線距離。另一條是繞點路,徒步穿過這個公園,在灌木叢附近的一個站乘地鐵。”
“我選第二條,繞道。”
他故作輕松地挑挑眉,“經過那個灌木叢,不會想起阿灰就哭鼻子吧?那樣,我還要哄你。”
“……阿植不想走這條路嗎?”
“擔心你所以不太想。”
武笛輕笑着搖搖頭,起身,牽過他的手往前走去——
在被萬丈霞光籠罩的,閃着細密碎輝的臨江步行道上:“以前,阿灰總是在那周圍徘徊,怎麽也不換地方,我還不确定原因,現在想來,也許它就是在那個地方被原主人弄丢的。這下我也被阿灰弄丢在那裏了。最後再經過那裏一次吧,自己把自己撿走。阿植,那也是我們一起走過很多個黃昏的路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