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熙輾轉難眠糾結了一整夜,腦袋裏嗡嗡響着,反複出現Vivian迷蒙陶醉的神情。睡到天蒙蒙亮終于半夢半醒間,她忽然想到,她春天看了一半的一本書,落在客房,也就是子墨房間床頭櫃最底層的抽屜裏。

第二天一早,趁子墨不在,她摸進他的房間,只是在床頭櫃最下層的抽屜裏翻了個遍,沒找到那本書。

她打開上面的抽屜,見到抽屜底裏有一張光碟,拿起來一看,封套上是穿着白色超短裙嘟着嘴的清純少女,上面有日本文字。子熙那時候的中文不好,只認得寫的什麽北X希子。

她翻到背面,才意識到那是什麽,電光火石般扔掉,捂住耳朵,驚聲尖叫。

門“砰”地打開,子墨沖進來。他剛才大概在洗澡,身上只松松垮垮套着浴袍,頭發還是濕的。

子熙坐在床沿手足無措,眼睛都不知該往哪裏放,最後才結結巴巴說:“我落了本書在抽屜裏,不知道你有沒有看見?”

“什麽書?”他不動生色地站在門口。

她悶聲說:“納博科夫的《阿達,或激情的快樂》。”

“哦?”他有興趣地挑眉,“講什麽?”

講的是兄妹間情/色的禁忌之戀,洋洋灑灑六十幾章,艱澀難懂。其實子熙不過看了個開頭,在書的邊角上無聊地塗了幾幅男主人公Van的畫像。現在子墨問講什麽,她覺得眉心突突地跳,兄妹戀這幾個字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只好撒謊說:“不知道,還沒看,只是喜歡作者寫的《洛麗塔》,所以找來看看。”

他雙手插在浴袍的口袋裏搖搖晃晃地走過來,瞟一眼打開的抽屜,輕輕關上,回身從容地朝她一笑:“昨天,我看見你了。”

她張口結舌:“在哪裏?”

他坦然直視她:“下午,在院子裏,大橡樹的後面,你慌慌張張地跑掉了。”

“啊?”她發慌,心裏拐了幾個大彎,最後小心翼翼地說:“你放心,我不會告訴爸爸的。”

“呵。”他象是從胸口最底處哼了一聲,輕聲說,“随你便。”

她不安地低頭絞手指,子墨的聲音說:“你沒什麽要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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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她再次驚詫。作為妹妹的話,這時候應該問什麽?那是誰?你女朋友嗎?你愛她嗎之類的?只是她和子墨豈是這種推心置腹的關系?她咂吧幾下嘴,差一點問“你們有沒有那個”,話到嘴邊變成:“你們有沒有在床上……”

子墨神色不明地瞪着她,她覺得額頭汗都要下來了,恨不得把腦袋縮到肩膀中間。她嗫喏:“呃……那個樹幹後面多不舒服……”

“噗。”他終于笑,側着眼看她,停了停說:“我不喜歡別人碰我的床。”

她正坐在他的床沿上,聞此言第一個反應是要跳起來,子墨卻在此時探過身,越過她的頭頂,伸手去床頭。他濕濕的頭發滴水下來,落在她白色的裙擺上,一滴,兩滴,三滴,暈成一小塊水漬。他浴袍敞開處的胸膛,幾乎在她鼻尖上低空飛過,她可以聞到他身上薄荷味的須後水味道。

她緊張得一動不敢動,最後他從枕頭底下抽出一本書扔在她懷裏:“你們女孩子不是都愛看什麽瓊瑤亦舒嗎?看納博科夫那個變态老頭幹什麽?要是無聊,就先看這本。”

她舉起來一看,是《天龍八部》,一個男人和他一群妹子的情史,只是糾結了一圈,原來沒一個是親生的。

當然,這書其實講的是人的欲望和執念。如果執念太深,結果總是會一無所有。

總之那天她從秦子墨房間裏出來,劫後餘生地驚嘆自己的好運氣。後來她總結,那厮在那方面的獸/欲滿足之後,通常對她比較和顏悅色。

少年子墨的煩惱

只可惜好景不長。

又是某個悠長下午,她抱着書去大橡樹的背後,走到一半,想起那天站在玫瑰花叢後面時失落了自己最喜歡的玳瑁發卡。

夏天的玫瑰開得正盛,錯落有致的一叢一簇,每朵都有各自的姿态,全部驕傲地昂着頭。她伏在花叢底下,一寸一寸地找她的發卡,粘了一手泥,白裙子上也拍了幾個掌印。

“我可以幫你嗎?”有人卷着舌頭問。子熙擡頭一看,原來是負責收拾花園的少年園丁。

“我的玳瑁發卡不見了。”她說。

少年園丁皺起了眉,遲疑地搖頭,她這才想起,這個墨西哥來的園丁的英文不好。

她指着自己的頭發,做了個夾子的動作,他象是明白了,點點頭,咧着嘴露出齒如編貝,笑得單純可愛。

子熙想站起來,只是蹲得久了,腳上發麻,“啊呀”一聲,差點栽倒在地,慌亂中伸手一抓,抓在玫瑰的莖上,一陣撕裂的疼痛。

少年園丁一下慌了神,沖過來一把抓過她的手,看了一眼傷口,把她的手指放進嘴裏吮吸。

這一個悠長的下午終于快要走到盡頭。夕陽燒紅了天邊的雲層,四處環繞着玫瑰的馥郁芳香,不遠處的大橡樹頂着天空,沙沙沙,在風裏歌唱。少年古銅色的皮膚,覆蓋在汗水之下,在陽光裏閃光。

她的臉,當然是“騰”地在一瞬間燒紅。

據說西班牙裔都是浪漫得不怕死的民族。子熙後來想,當時的情況是,少年郎咬着小女孩的手指,小女孩紅着臉嬌羞無限,少年不做點什麽,委實有負此情此景。

總之少年園丁陶醉在此情此景中,鬼使神差地俯下身,溫柔地親吻了她的側面。

“嘭”的一聲,一只拳頭從空中飛來,擊在少年園丁古銅色的鼻梁上,立刻将他掀翻在地。秦子墨以戰神般傲慢的姿态,叉腰站在他們中間。剛才他一定是站在大橡樹的背面,所以他們兩人都沒看見他。此刻他脊梁挺直,拳頭依然緊緊攥着,雙眼聚集盛大的怒火。

少年園丁驚惶地站起來拔腿就跑,只留子熙站在原地和戰神對峙。他比她高出一頭還多,需仰視才見。平時對子墨她以躲為主,此時不知哪來的勇氣,直視他,帶幾分視死如歸的無畏。

他盛大的怒火在她的對視下暗下去,再暗下去,最終歸于冷漠。他勾一勾嘴角說:“看不出來,小小年紀就學會勾引男人了。”他冷笑,雙手使勁拍掉泥巴,“還是家裏的園丁。有其母必有其女。不對,你倒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在後來的日子裏子熙常常後悔,當初怎麽沒跳上去扇他一巴掌。憑什麽?他秦子墨不知和多少女人行過禽獸之舉,她不過對異性好奇了一下。憑什麽她就該被他羞辱被他輕賤?

後來白曉琪精辟地分析,只準周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乃是天蠍男的通病,蓋因他們缺乏安全感。

可惜子熙當時沒有白曉琪那樣的星象學家在側,不能從精神上戰勝子墨,她只知道她被他羞辱,被他輕賤。她轉身離開,越走越疾,白裙子在夕陽底下舞動,眼前霧氣蒸騰,很不争氣的眼淚,和蒲公英的翅膀一樣,在風中飛揚。

記得子墨剛到的那天下午,天氣放晴,她跑到大橡樹底下,抓了一把蒲公英許願,“希望子墨哥哥能喜歡媽媽,還有我。”吹一口氣,蒲公英飄散在風裏。多麽不切實際的想法。

被他羞辱,被他輕賤,一直是他和她歷史的主旋律。

後來她頂着桃子眼吃晚飯,媽媽問:“怎麽了?哭過了?”

她不敢講實話,只好說:“在花園裏被玫瑰花刺到了。”

“這麽嬌氣。”母親冷冷地責備。

對面的子墨低頭切盤子裏的煙薰三文魚,眼睫毛也沒擡一下。還是父親輕輕拍母親的手:“女兒可不是就要嬌養?子熙,吃完了飯別忘了上點藥。”

她聽話地點頭,但最終拒絕上藥,肉刺留在指尖,鑽心地痛。父親和子墨去了東海岸,參觀麻省和紐約的幾所學校,一周之後回來,她的手指還在發炎。她把手藏在背後,用左手吃飯。

直到父親和子墨回國的前夜,又是一場瓢潑大雨。說來奇怪,溫哥華夏天甚少下雨,偏偏子墨在雨裏來,又在雨裏去。

晚飯後她照例打算低調地躲進房間,不料有人在過道裏拎住她的後領。子墨幾乎是老鷹捉小雞般拎她進了他的房間,把她按坐在他的床上。

他不知從哪裏找的醫藥箱,扯出長長的紗布,往她的手指頭上繞。

“你的書我沒找到。”他悶聲說:“我今晚去亞馬遜上再給你訂一本。”

“不用了,”她說,“那本書太難,我不想看了。”

“子熙……”他擡眼,他眼裏的遲疑她看不太懂。“哼。”他半晌才冷哼,眯起眼睛似笑非笑:“手指頭受傷,多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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