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三更) (7)
的小女人還能有攻擊力,眼睛被砸了個正着,鮮血頓時順着眼角湧出來,痛得他捂着眼直嚎叫,“啊,我的眼睛,瞎了,瞎了。”
壓住戚佳的兩人看同伴鮮血四流,吓得趕忙湊過去查看傷勢。而戚佳也趁着他們放松警惕的空檔,猛地爬起來,飛一般往門口跑。
可剛拉開門,腰就被人從後面抱住。戚佳連忙用手抓着門框,大聲呼救,“救命、救命啊!”由于力道太大,她手指夾都翻了過來。
走廊不遠處的安保聽到呼叫,立即跑上前,迅速制伏三個男子,而主管也聞訊趕過來,脫下衣服把幾近□的她包住,輕聲安撫,“別怕,沒事兒了。”
戚佳蹲在包廂的門口,死死咬住唇瓣,腦子裏全是剛才的畫面。周遭人們對那三個男子的譴責,對她的勸阻全變成極目的空白,她應該放聲大哭,卻一點都哭不出來。
她就這麽呆呆地半坐在地上,直到主管尖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們有沒有搞錯,那三個混蛋企圖強*暴她,她只是自衛。”
強*暴?戚佳驚恐地打了一個寒顫,神色緊張地擡起頭,就看見兩個身着警服的男人居高臨下地望自己,“有人報案,說你砸傷他的眼睛,是你吧?”
戚佳點點頭。
“他現在傷的很重,正在搶救,請你跟我回去一趟。”
警察說着就要來拉她,吓得她往後縮了縮,裹緊衣服不停地搖頭,“滾開、滾開,別碰我。”
主管見狀,心疼地抱緊她,輕聲哄道,“不怕,不怕。”而後又朝着警察怒吼,“我說警察同志,你們沒看到她被吓成這樣了啊?你們應該去把那三個混蛋抓起來,判他們強*奸未遂。”
那警察似乎也火了,對着主管厲聲說,“怎麽辦案不需要你教,什麽情況回局裏再說,不是她的責任,我們不會亂抓人。”
說完轉身又看了看戚佳,眉頭一挑,指揮邊上的人,“先拿個衣服給她穿上,然後找個人陪着她跟我們回去。”
主管自告奮勇地陪她去派出所,交待了事情的經過,并提出可以提供當時走廊的監控錄像,證明那三個人曾強行脅迫戚佳留下,而女民警在檢查完戚佳的傷後也佐證了三人曾用武力對待過她,并試圖對她進行侵犯。
錄完筆錄,負責辦案的民警把一杯水遞到戚佳面前,“按照規定,事情沒調查清楚前,你嚴重傷人要在拘留所裏待幾天,但是我相信你說的話。這樣吧,你叫人來交保釋金,給你做下擔保,我們就放你回去。”
一旁主管聞言,接過話來,“多少錢,我來給她擔保。”
Advertisement
“鑒于對方傷得嚴重,先交5萬的保釋金吧。”
“5萬?這麽多?”主管咂舌。
民警瞥了一眼主管,說道,“多?那人眼睛指不定能不能保住呢?而且你是外地的吧,原則上非常駐居民不能給她做擔保。”
這一下主管徹底噤了聲。
辦案民警瞅了瞅還在驚愣狀态下的戚佳,嘆口氣,“你還是學生吧,哪個學校的?”
戚佳猛地擡起頭,盯着民警,用力搖頭,“不是,我不是。”
不行,不能讓學校知道,如果被學校知道她在夜總會上班還打傷了人,她一定會被開除的。如果被開除了,她怎麽找工作、怎麽養家?
民警看她怕得眼淚汪汪,忙安撫道,“別擔心,我們不會找學校,我只是想問你,有沒有要好的同學或者老師,讓他們來給你擔保下。”
要好的同學?林蕭墨?不,不,不能讓他知道,絕對不能。
看她拼命搖頭,民警又建議,“或者,你看看還有沒有什麽熟人。”
熟人?戚佳咬唇想了想,腦子裏倏地冒出一個人來。可是,僅憑那點交情,他會幫自己嗎?試一試吧。
她從民警手裏拿回自己的手機,翻出一個號碼,電話嘟了兩聲被接起來。
“師兄,是我,我有件事想求你幫忙……”
江承宇應該已經睡下了,聲音裏還帶着剛醒的沙啞,“怎麽了?”
“我打傷了人,在派出所,要五萬塊的保釋金和擔保人,你能過來嗎?”
她很感激江承宇沒有問什麽緣由便爽快地回答,“好。”
挂掉電話,戚佳看着手機上的未接來電和未讀短信,全是林蕭墨的。這是自她提出不去日本來,他第一次給自己打電話,可惜此刻她一點都不想看。摁下全部删除,嗖的一響,收件箱一片空白。
江承宇來的很快,看見她時眉頭深深攏起,拍了拍她的頭,便随民警去了另一邊。
戚佳抱着膝蓋把頭深深地埋進去。她不知道江承宇在得知真相後還會不會給她付保釋金,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嫌惡自己曾去夜總會做公主,她只覺得好累,好想睡一覺,然後醒來時發現這一切都只是她做的一個噩夢。
可臉頰上火辣辣的痛和身上殘破的衣服都在提醒自己這一切都不是夢,她差一點就被強*暴。
她用力地抱緊自己,身子止不住地顫抖,可還是緊咬着唇不肯洩露出半點聲音。
江承宇辦完手續出來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被寬大外套包着的她蜷縮成一團,身子如風中的樹葉般瑟瑟發抖。想起剛才民警的描述,他握緊拳,恨不得把那三個禽獸大卸八塊。
“別怕,沒事了。”他半蹲□子,剛伸手扶她,卻發現她猛地往後縮了縮。
江承宇心疼地嘆口氣,“我們回去吧,能自己走嗎?”
戚佳從膝蓋裏擡起腦袋,怔怔地注釋着江承宇,再點了點頭。
在征詢過她的意見後,江承宇把她帶回家。
“浴室在那邊,你先去洗一下。”江承宇拿出幹淨的毛巾給她,看到她走進去,他才拿起手機,撥出一個號碼,“維維,吵到你睡覺了嗎?我想問你借一套衣服……”
戚佳站在浴室裏,任由冰冷的水從花灑裏澆下來,沖刷着已經凍紫的身體……她閉上眼,那些破碎的畫面又閃出來,男人肥胖的手,帶着惡臭的嘴,還有撕裂的衣物……她用力地搓着自己,希望能搓掉他們留在身上的印記,也搓掉那些恥辱。
可是,怎麽都搓不幹淨,她雙臂抱胸,慢慢地蹲下來,恐懼、厭惡、害怕的情緒洶湧而出,讓她難以自抑,最後只得咬住手指,在嘩嘩的水聲中,哭出來。
那個叫維維的女孩子把衣服送進來時,她已經冷得縮做一團。維維慌忙把水關掉,扯來毛巾給她擦幹身子和頭發,再幫她穿好衣服,才把江承宇叫進來,抱她去卧室。
“要不要緊,她真的沒事嗎?”維維擔憂地問。
江承宇望着蜷在被子裏的戚佳,心隐隐作疼。他嘆口氣,“沒事,就是被吓到了。晚上謝謝你了,衣服改天給你。”
維維明白江承宇是不打算告訴自己實情,也不多問,擺了擺手,提出告辭,“我先回去,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給我打電話。”行至門口,她又忽然轉過頭,意味深長地說,“表哥,你今天很不一樣。”
江承宇微怔,笑了笑,“也許吧。”
第二天,确定她情緒平穩後,江承宇才把她送回學校。在女生宿舍樓門口,戚佳垂着頭,半晌次說出,“師兄,昨晚謝謝你,錢我……”
“錢方面你不用擔心,回去好好休息,另外……”江承宇頓了頓,說道,“不要再去那裏上班了,如果你需要兼職,我可以給你再介紹一份。”
戚佳咬着唇,千言萬語彙聚成兩個字,“謝謝。”
回到宿舍,她又洗了個澡。出來時正巧看到自習歸來的許婷婷。
“你昨晚去哪裏了?電話也沒人接,你們家林蕭墨都快把寝室電話打爆了。”
“在倉庫裏盤貨,信號不好。”她胡亂找了個借口。
“那你給他回一個電話呗,早上出去就看到他在樓下等你,你這人……”許婷婷絮絮叨叨地埋怨戚佳做事不着邊際,絲毫沒注意用毛巾捂着臉的戚佳已經淚流滿面。
直到聽見一聲隐忍的抽噎,許婷婷才恍覺,快步過來掀開她頭上的毛巾,驚詫地問,“怎麽哭了?出什麽事兒了?”
“沒事兒,就是覺得難受。”
許婷婷看她別開頭,知道她不想說,便不再多問,可還是忍不住多嘴,“你們還沒和好嗎?吵歸吵,別冷戰,冷戰最傷感情。他肯來哄你,就是還在乎你,你也差不多就行了,別一直鬧,難不成還真吹了?”
戚佳嗯了一聲,抓過毛巾繼續擦拭頭發。那天之後,林蕭墨氣得好些日子沒跟她聯絡,雖然她沒說,可寝室裏姐妹們心明眼淨,大抵也能猜出他們在鬧矛盾。昨晚起,他就一直給自己電話和短信,雖然一條都沒看,但她大概能猜出他應該是來哄她的。
戚佳自嘲地笑笑,想起許婷婷的話,“我怎麽覺着人家林蕭墨比你更看重這段感情呢?”
老大沒說錯,試問一個成天做好分手準備的人,又怎會全心全意付出呢?在愛情的游戲裏,她一直秉持愛得少的那個才會潇灑抽身,她想潇灑,所以有所保留。
戚佳用毛巾擦着臉上的水,深深地吸了吸鼻子。
電話鈴響起時,她瞄了一眼,屏幕上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并不是林蕭墨。
她接起來,話筒裏傳來一個中年女生,“你好,請問是戚佳嗎?”
“是的,你是?”
“我是林蕭墨的媽媽……”
38
戚佳如約來到林母指定的咖啡館,臨出門前她特意掃了一層腮紅,希望自己的臉色不會太蒼白,給長輩留下不好印象。一路上她都在思考林母找她的原因,之前林蕭墨曾說過,“我爸媽早就知道你,還說很滿意你這個媳婦兒。”如果他沒有撒謊,那林母應該不是來拆散他們的。
她想了又想,估摸林母八成是知道自己不想去日本,所以來勸她,又甚者會委婉地提出可以提供經濟上的幫助。她苦笑,心裏思忖着該如何拒絕他們的“好意”。
戚佳到時林母已經端坐在沙發上,見着她時揚了揚手,示意位置。她挺直腰背走過去,也看清了林母的容貌,齊耳的短發透着一陣書卷氣,大氣的五官不似江南美女,不過優雅的身姿卻透着水鄉的溫婉,不難看出,年輕時一定是位大美女。
她曾在林蕭墨的手機上見過他父母的照片,都是40出頭的人,但林父林母絕對是帥哥加美女的組合。記得那時她由衷感慨,“還是基因重要啊!”
林蕭墨攬過她的肩膀,在臉上啵了一口,得意地說,“放心,咱要是生孩子,鐵定是男的俊,女的靓。”
她佯裝嫌棄地擦着臉,嬌嗔,“誰要跟你生孩子。”可心裏已經暢想他們牽着一個洋娃娃般的小女孩,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畫面。
回憶過往,戚佳忍不住嘴角上揚,清醒過來時才看到林母詫異的目光。她連忙斂起笑,禮貌地叫了聲,“阿姨好。”
出乎意料,林母竟沒有回應她的問好,只是擡眉,冷冷地掃了她一眼,說:“坐。”
對于林母的态度,戚佳有些吃驚。記得有位人際學專家曾說過,“一個有教養的孩子必有一個有教養的家庭。”她非常認同這句話,而依照林蕭墨的性格,她很難想象他會有一個傲慢無禮的母親,同樣也無法将面前這個冷眼看她的女人同林蕭墨形容的媽媽等同起來。
懷着疑惑,戚佳依言坐下來,主動問,“阿姨,您找我是有什麽事吧?”
林母沒有言語,只是從手提包裏掏出手機,摁了兩下,再遞到她面前。
戚佳不解地看了看林母,再把視線調轉到屏幕上,可在看清照片上的內容時,臉唰得白了,也豁然理解林母的态度。
“我想,不用我多說吧?”林母收起手機,厲聲問,“是你自己去跟蕭墨說分手,還是我把照片給他看?”
戚佳咬着唇不支聲,手指反複絞着手提袋的帶子,因為勒太緊,手上已有缺血的慘白。
林母睨了一眼對面沉默的女孩兒,語帶失望,“早就聽說現在的大學生不懂自尊為何物,只要有錢什麽都敢幹,當二奶、做小姐,出賣肉體和尊嚴,可我沒想到你會是這樣的女孩子。”
戚佳沒有反駁,把頭垂得更低。從林母拿出那張照片起,她就知道自己的形象毀了,正如李青所說,沒有人會相信做過夜總會場子的人還會是幹淨的。
對于戚佳的沉默不語,林母顯然很懊惱,正欲做進一步指責,電話卻響起來。她摁下接聽鍵,聽着聽着,聲色巨變,“這小子太亂來了,怎麽能不跟我們商量就放棄交換生,簡直是胡鬧。張梅,你看看還有辦法不?”
戚佳的心随着交換生三個字倏然提起。她擡頭,緊張地望着林母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看林母結束通話,她剛想探問清楚,一杯咖啡就迎面澆來。
“你這樣的女人,怎麽配蕭墨為你做這麽多?”
咖啡不燙,潑上來的疼不如心裏的痛來得厲害。戚佳沒有擦,也沒有哭,只是平靜地尋求她想知道的真相,“阿姨,是不是林蕭墨也不去日本?”
“你說呢?”林母愠怒反問,并說道,“我兒子真是瞎了眼,看上你……”
林母憤憤的指控聽在戚佳耳裏都成為無序的聲符,她只聽進去一件事,那就是林蕭墨為了她放棄交換生?因為自己不去,他也放棄嗎?這個傻瓜在裝什麽深情啊,白癡!
她吸吸鼻子,逼回眼淚,“阿姨,我知道自己對不起他,交換生的事情,我會去想辦法。”
“你能想什麽辦法?”林母憤憤不岔,“你別再招惹他就是最好的彌補。”
戚佳死咬着唇瓣站起來。她凝視着林母,倔強地承諾,“我一定會讓他去日本。”
從咖啡館出來,戚佳就去國際辦說明情況,主動提出自己願意把名額讓出來。
負責交換生甄選的老師聽完她的話,臉一沉,“你們把學校的規定當什麽?想讓就讓?太兒戲了。”
戚佳見苦苦哀求無效,只得出來,想了想這事兒還得學院出面調節,可她成績雖好,卻不像某些同學一樣跟院辦的老師打成一團,思來想去,忽然記起輔導員跟江承宇是同學,而他本人當年也是校學生會的幹部,跟老師的關系肯定比自己好。
于是她又給江承宇打電話,得知她的用意後,江承宇沉默了半晌才開口,“戚佳,你确定嗎?”
“師兄,這是我欠他的,再說我本來也不能去,不如把這個名額給他。”
江承宇嘆口氣,“為什麽不告訴他,讓他來決定?”
“不,我不想讓他知道。”戚佳立即否定他的建議。
“可是他是因為你不去,才決定放棄的,就算你讓出名額,他還是不會去啊!”
戚佳握着電話,想了很久後堅定地說,“我會讓他去的。”
江承宇深知她主意已決,不再多勸,只說,“我會盡力幫你辦妥。”
“謝謝師兄。”戚佳真誠道謝。
挂掉電話,戚佳還想着江承宇臨末的那句話,“戚佳,我希望你不會為今天的決定後悔。”
會後悔嗎?她不知道,她只堅持不能讓他失去這個資格,她已經對不起林蕭墨,如果他為了她,放棄父母師長的殷切期盼和大好前程,那她永遠都還不起。
擡手擦掉腮邊的淚水,戚佳從收件箱裏翻出林蕭墨兩個小時前發來的短信,“你到底要怎樣?為什麽不接電話也不回我短信?”
戚佳摁下回撥鍵,電話卻在嘟一聲後被挂斷,她再播,又被挂斷。她猜他是故意不想接,于是發出一條短信:“你在生我氣?”
林蕭墨的短信回得很快,“不是只有你有脾氣。”
戚佳不再多語,轉而給他們寝室相熟的男生發信息,得知林蕭墨在寝室瘋打游戲,她回複:“先不要告訴他我要來,謝謝!”
站在男生宿舍樓下時,她撥通林蕭墨寝室的電話,接電話的正是相熟的男生,對方剛說了句:“是戚佳呀?”電話那頭就傳來林蕭墨的聲音:“她找我就說我不在!”
“那個,他……”
戚佳打斷男生欲出口的謊言,“他的話我聽到了,不過請你轉告下,我在樓下等他下來,我手指受了傷,還有點發燒,人沒力氣。”
“好的,你等着,我們踢也把他踢下來!”
戚佳是真的沒力氣,昨晚折騰一晚,雖然江承宇給她吃了安神的藥,她還是半夢半醒的出冷汗。今天見到林媽媽又是一頓吓,此刻她整個人輕飄飄的,像踩在棉花上。因為渾身發軟,她也不再顧及形象,一屁股就坐在花壇邊,撫着暈暈的腦袋直喘氣。
“你怎麽了?手怎麽傷了?”伴随着清洌的男音,她看到一雙熟悉的鞋子。
戚佳仰起頭,把雙手攤在他眼前,扯了個謊,“搬貨時傷到的。”
看她烏青的指甲,林蕭墨眸色立即一沉,抓過她的手緊張地問,“怎麽傷那麽重?是不是很疼?有沒有去醫院?”
戚佳搖搖頭,“沒去,我頭好疼。”“怎麽又頭疼?”林蕭墨擡手觸摸她的額頭,責備道,“有點燙,這麽冷的天,衣服也不多穿一件,還站在這裏吹風……”
戚佳伸手拉住他的手臂撒嬌,“想找我男朋友陪我去醫院,但他挂我電話,打寝室又不接,所以只好到宿舍來堵人。不過,不知道他是不是不想理我了!”她本想故作委屈,可說到最後眼淚竟真的掉下來。
林蕭墨慌了神,忙将她拉起來,摟進懷裏,“是你不理我,還惡人先告狀。”
他騎車帶她去校醫院,戚佳就像個孩子,随着他去刷卡、交費、上藥。醫生見她有點低燒,擔心是傷口感染細菌,所以給她開了鹽水。紮針時,林蕭墨知道她暈針,便把她腦袋摁在懷裏,溫柔地說着:“沒事,一下子就好了。”
一句話,讓戚佳紅了眼眶。紮好轉過頭來時,護士看見她睫毛上的眼淚,笑得揶揄,“哎呀,就這麽輕輕一下都疼哭了,果然是有男朋友更嬌氣。”
林蕭墨聞言,俯下頭,拇指拭掉她的眼淚,柔聲安慰,“別哭,已經好了。”
他們坐在輸液大廳,戚佳歪着腦袋靠着他,沒頭沒腦地說,“瓜,你會原諒我吧?”
林蕭墨以為她在說前幾天的事情,便撫着她的頭說,“笨豬!我昨天打電話給你就是想告訴你我不生氣了,這幾天我想通了,你有你的顧慮,我不該不體諒你。日本也不是非去不可,只要你在身邊,那裏都一樣。”
于是,戚佳的眼淚又流下來。
“怎麽又哭了?”林蕭墨端起她的臉,輕輕擦掉眼淚。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認真地說,“瓜,我們一起去日本吧。”
林蕭墨一怔,遲疑片刻後,說:“我已經向學院提交了放棄申請。”
“沒事,我們去要回來吧。”
“這不太好吧?可能我們院都已經找候補的同學談話了。”
“咱們先去試試,不行再想辦法。”戚佳握緊他的手,鄭重承諾,“總之,要去一起去,要不去,都不去。”
“那我會努力争取。”林蕭墨保證。
那天回去後,戚佳接到江承宇的電話,告訴她問題基本解決,叫她安心。沒過幾天,林蕭墨就興高采烈地告訴她,“小豬,院辦又給我争取了個名額,咱們可以一起去日本。”
他眉目舒展的笑容刺進戚佳心裏,很疼,但甘之如饴。
戚佳一直以為這事兒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沒想到林母竟會知道,她們再次見面,林母拿出一張銀行卡作為答謝,她沒有收,而是求林媽媽不要把這些事告訴林蕭墨。
“為什麽?”林母不解,“你去那種地方上班不就為了錢嗎?怎麽現在有錢反而不要?”
戚佳抿着唇,笑得凄楚,“阿姨,這是我欠他的,不需要錢來答謝。而求你幫忙隐瞞,是因為我不想他受到傷害。”
可是真的不會傷害嗎?
當林蕭墨得知她早已放棄交換生資格,把他玩弄于鼓掌時,他那樣憤怒地質問,““戚佳,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你可以理智清醒地決定所有的事?為什麽我會像個傻瓜一樣被你騙得團團轉?為什麽你的驕傲和自尊要比我們的感情更重要?”
他心灰易冷地說,“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然後告訴她,“戚佳,你有你的驕傲,可我也有我的底線。”
戚佳還記得分手那天是B市的第一場春雨,她蹲坐在滿是雨水的臺階上,把頭深深埋進膝蓋裏,咬着唇先是低低的抽噎,後來變為號啕痛哭,掏心掏肺一樣,在那個大雨滂沱的天氣裏,哭得幾乎沒有力氣再站起來,好似要把所有的傷心都哭盡。
那一刻,戚佳才明白,即使她從他們開始交往時就做好了分手的準備,即使在林媽媽找過自己後,她每天都跟自己說,“你們不可能。”可是,當分手成為事實,她還是放不下,舍不得。她的心早就淪陷,她愛他,愛得拔不出來,所以那些預防針統統失效。
就這麽一瞬間,戚佳決定舍棄所謂的自尊和驕傲,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他,并不顧一切地請求他的諒解。可是當她站在林蕭墨的樓下被雨水澆得發起高燒,當她一直打不通他的電話,當他們寝室的人轉告她“蕭墨請假離校了”,一時孤勇變為長久絕望。她拔下他送的戒指,交給那個男生,“幫我還給他。”
後來,他們就像生生割裂的一段線,不再有交集,也不曾遇見,然後在這偌大的校園裏失去了彼此的消息。
**
講完最後一句,戚佳已泣不成聲。她曾以為這段往事會藏在心裏一輩子,甚至固執地堅持不能讓另一半知道那段不堪的過去,可現在她完完整整地把它們講出來後,才承認江承宇說得對,一直放不下的是自己,而她欠林蕭墨的不僅是道歉,還有一個真相。
掀開那段過往,戚佳忽覺釋然,可電話那頭的林蕭墨卻被一種複雜的憤怒燒得狂炙,教他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氣她長達七年的欺騙,氣她發生了這麽多事都瞞着自己,氣她自以為是的“為他好”;可他更惱怒自己,惱自己如此粗心,竟沒有發現她出了這麽大的事,讓她吃了那麽多苦,受了那麽大的委屈。
她最需要他的時候,自己在幹嘛?她被那幾個畜生欺負的時候,他在為她不接電話生氣;她在派出所沒人擔保時,他正呼呼大睡;她被母親威逼時,他在寝室裏瘋狂地玩游戲;就連她為了成全自己的夢想,用自己的名額換來他的時,他還在質問她到底有沒有愛過自己?
可是,讓林蕭墨難過、心疼的不僅僅是這些,他恨自己的渾然不知,也介懷她的不信任,為她在最需要幫助的時候選擇了別人而心痛。
未來的路該何去何從?一向果敢決斷的林蕭墨忽然沒了主意。他用手臂壓着眼睛,問出令他痛心的疑惑,“戚佳,我在你心裏就這麽差勁?為什麽你寧願求別人也不肯接受我的好意,你的自尊心為什麽就只針對我?”
戚佳搖搖頭,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電話那頭的林蕭墨也沒有說話,他們就這樣握着手機,聽着從電話裏傳來的抽泣聲和沉重呼吸,良久,似是經過慎重思考,林蕭墨才吐出一口氣,“戚佳,我們暫時分開一段時間吧。”
“我不要。”戚佳脫口拒絕,并第一次放下所謂的自尊,苦苦乞求,“瓜,我不要跟你分開,我知道自己不對,我知道不該騙你,也知道你很難接受我的過去,但我真的……”
電話那頭的林蕭墨忽然笑起來,輕輕的哼笑透出無盡的悲涼,“戚佳,你什麽都不知道。”
“你輕看了我,也輕看了我對你的感情。”他一字一句地說,“先分開吧,我們都冷靜一下,想清楚以後的路到底該怎麽走。”
☆、V章
戚佳忘記自己是怎麽挂掉電話的了,她只記得林蕭墨的那句話,“你看輕了我,也看輕了我對你的感情”。
這些年,她不是沒後悔過當初的決定,也無數次問自己,假如時光倒流,她會不會改變抉擇。可即使最想他的時候,她的答案都是否定的。她寧願選擇去夜總會做公主也不要林蕭墨的資助,承認是她放不下自尊和驕傲,可作為學生的林蕭墨,又何嘗有能力去擔負壓在她身上的擔子。
家裏欠下的錢他怎麽去還?5萬的保釋金他拿什麽去交?如果被他知道,他也只能求助父母和家庭。那他的父母會怎樣看待自己?爸媽對與未來親家的救濟又會持何種心态?他們一定會擔心,因為牽扯了金錢和饋贈,女兒會成為受人恩惠的低姿态,他們一定會怕她擡不起頭來。
曾經她把這些都歸咎與自尊,可當林蕭墨用受傷的聲音質問她,“你的自尊為何只針對我?”,她恍然大悟,她的自尊不過是因為自卑,她一直覺得灰姑娘配不上王子,所以寧死也不接受王子的幫助。
她忽然有些明白林蕭墨的憤怒和傷心來自何處,不是她的欺騙,更不是那段不堪的夜總會經歷,是不被信任和認可的痛心疾首,難怪他說,“戚佳,你什麽都不知道。”
她想起臨挂電話時他說的話,“我們都想一想,未來的路怎麽走?”以後?他們會有以後嗎?她好怕,以後就是沒有以後。
戚佳抱着林蕭墨的枕頭蜷縮在床上,哭得太久,眼睛和喉嚨又疼又腫,鼻子也被塞住,難過得幾乎無法呼吸。她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和衣倒在床上,抽噎、抽噎……然後迷迷糊糊地進入夢鄉。
夢裏是一片雨霧,她捧着書站在理教樓下,呆呆地望着遠處走來的身影,雖然看不清臉,她卻知道那就是林蕭墨。他一步步向自己走來,眼看着就能看清他的樣子,身影卻忽地調轉方向背道離去。戚佳緊張地搖頭,心裏一個聲音在大聲地喊,“不,不能讓他走”。她驚慌地想跑過去攔住他,但腳卻被地上突然衍出的枝蔓絆住,不管她如何奮力的掙紮都掙不脫,她想喊,可嗓子也像被封住,發不出任何聲音。
看着越走越遠的人影,戚佳急得哭出來,當背影全然湮沒于雨霧中,她只能絕望地蹲下來,哭着哀求,“別走。”
她就那樣一直哭一直哭,就像他們分手的那天,在大雨裏哭得撕心裂肺。就在她為沒能留住林蕭墨難過時,耳邊仿佛有個聲音在說,“別怕,這是夢。”
對,肯定是夢。醒來就好了。
戚佳拼命地想睜開眼睛,甚至恍惚覺得自己已經醒來,可另一個意識卻又清楚地提醒她仍處在夢中。她就這樣不斷地掙紮、迷惘、困惑……直至一道刺耳的鈴聲驟然響起,突地劃破虛幻的夢境,将她從昏睡的狀态拖出來。
戚佳猛地睜開眼,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心髒噗通、噗通的跳着,她輕輕擡起手,壓住起伏的心口,嘴角露出釋然的笑。同時,枕邊響個不停的手機也提醒她,她不是在做夢。
戚佳用了半分鐘來回神,等想起該接電話時,鈴聲又停止了。她翻個身,拿起手機,屏幕上是母親的名字。
摁下回撥,她輕喚,“媽。”沙啞得如破鑼一樣的聲音把戚佳自己吓了一跳。正想該怎麽找借口糊弄母親,電話那頭忽然傳來低低的哭泣。
倏地,戚佳的心被提了起來。“媽,出什麽事了?”
“你爸……的病複發了。”母親說完這話已泣不成聲。
戚佳呆了幾秒,一猛子坐起來,顧不上強烈的眩暈感,便激動地問,“怎麽會這樣?醫生不是度過5年的高發期就沒關系嗎?為什麽會複發?”
戚佳如放鞭炮般質問母親,得到的卻是更悲傷的恸哭。她煩躁得想喝令母親“不準哭。”可是,她又知道,她不能這麽做,她不能亂,一定不能亂。
深深地吸一口氣,戚佳放緩語速,“媽,你先別哭,告訴我醫生怎麽說?”
戚媽媽連連抽噎了幾下才平複情緒,然後把醫生的話轉述給女兒,“肝部有陰影,建議我們複查,但醫生說……”
“醫生說什麽?”戚佳打斷母親的哭泣,問出最緊要的問題。
“醫生說,十之八九是癌擴散。”
“也就是還沒有确診?”戚佳小心翼翼地試探。
“嗯。”戚母抽泣着說,“佳佳,我還沒敢告訴你爸,我怕他知道後……”
沒确診,那就是還有希望。戚佳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說:“媽,你先別告訴我爸,等我回來再說。”
“你什麽時候回來?”戚母此刻已六神無主,聽到女兒要回來,仿佛松了一口氣,“我怕自己瞞不下去。”
“今天。”戚佳果斷地說,“我今天就回來。”
放下電話,戚佳以最快的速度打電話到航空公司定機票、向蘇荷請假及收拾簡單的行李。可忙中出亂,帶上大門時,她才發現手機落在卧室裏,而更倒黴的是,她下午進門時光惦記着告訴林蕭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