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三更) (12)
會,如果你只是單純的想娶那個幫過你的女孩兒,那你早在幾年前,就該去越界找她了。”
陸铮緊緊握着酒杯,有種被人戳穿謊言,看透內心的難堪。林蕭墨說出了他不願意接受的事實,他口口聲聲說自己不在意戚佳的過去,其實他才是最介懷身份的那一個。
在上海認出戚佳時,他很興奮,因為他驚喜的發現自己想感激的人竟然是如此優秀的女孩兒,他覺得這是上天賜給他的機會,可是……
陸铮松掉手上的力道,譏诮的笑了笑,“喜歡她的優秀有什麽錯,別告訴我你不喜歡?”
“我當然喜歡。”林蕭墨大方的承認,“可是我愛的是最純粹的她,不管她有沒有幫過我,不管她優不優秀,不管她做過什麽,我都喜歡她,換了任何人都不行。”
林蕭墨把玩着手裏的紅酒杯,喃喃低語,“如果你沒有與她重遇,你會找一個合适的人結婚,可我不會,我要的人永遠只會是戚佳。”
“同樣,她也不會,她要的人只會是我。”林蕭墨斬釘截鐵的說,“別懷疑,這是我和她用了7年多的時間證實的。”
“你們早就認識?”陸铮驚訝的問。
“她是我的初戀,也是我的第一個女人。”林蕭墨直直得看他,宣誓主權和立場,“所以,沒有人能撼動我對她感情。”
陸铮垂眸,晃了晃手中的紅酒,失笑,“戚佳說得對,我真的是沒追女人的經驗,竟然連這麽重要的信息都不知道。”
“現在知道也不晚。”林蕭墨舉起酒杯敲了敲他的杯身,“我和戚佳都感謝你做的一切,不過……”他稍停,一臉肅穆的凝視着陸铮,“我不希望我的女人為這種事煩心,所以她欠的,我來還,還請陸總不要再去打擾她。”
陸铮迎上他的視線,沉呤良久,緩緩的說,“好,這筆賬我記着了。”
☆、49章
第二期化療結束,醫生把戚佳母女叫到辦公室,指着看片儀上的一張膠片,略帶遺憾的說,“化療的效果不理想,你父親的癌細胞已經擴散到胃部、另外在十二指腸上我們也發現了陰影。”
“怎麽會這樣?”戚佳搖着頭不願意相信這是事實,“你前些日子不才說過特效藥的效果很好嗎?”
“特效藥不是救命草。癌細胞存活繁殖能力很強,其本身也具有抗藥性,特效藥在一定時間內是有用,但如果不能完全控制病變的細胞,那時間越長,癌變細胞的耐藥性也就越強,藥物作用也就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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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現在要怎麽辦?”戚母打斷醫生冗長的專業解釋,問得一針見血,“是不是他時日不多了?”
醫生同情的睨了一眼戚佳母女,長嘆口氣,“按照目前癌變速度,他最多還能撐三個月。”
“三個月?”戚佳猛地站起來,激動的擺了擺手,“不可能,怎麽可能才三個月,以前都說可以一年。馮教授,你給他再換一種藥,貴一點也沒關系,我們會想辦法籌……錢……”
可能太激動的關系,戚佳說着話只覺得一陣強烈的眩暈感襲來,眼前飛舞着金色的星星。她搖了搖頭,想清醒清醒,孰料頭卻越來越重,剛張嘴,還沒來得及發出任何聲音,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醒來時是映入眼簾的是白色的被子和天花板,她呆愣片刻反映過來應該是躺在病床上。
“你醒了?”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戚佳側過頭,望着床邊一臉焦急的林蕭墨,自嘲的笑了笑,她一定還在做夢,沒醒過來,所以才會出現幻覺,看見遠在北京的林蕭墨。
睡吧,醒來就好了,她自我催眠道。不料剛阖上眼,清冽的男音就再次傳來,“渴嗎?要不要喝水?”而且這一回,他還抓住了她的手,溫暖幹燥的手掌貼着她的皮膚,真實得不行。
她緩緩睜開眼,眨了眨,“我是不是還沒醒,還在做夢吧?”
“你要是再不醒我就打你屁股把你打醒。”林蕭墨惡狠狠的說,“你知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戚佳搖頭。
“28個小時,你昏睡了快30個小時,我快被你吓死了。”
“我昏了?”戚佳轉動眸子,回憶昏迷前的情況,她記得當時馮教授在跟她講父親的病情,自己好像有點情緒失控,然後就什麽都不記得了,不過,“我怎麽會昏倒?”
“醫生說你可能太累,血壓又低得可怕,連50都不到。”林蕭墨伸手将她摟起來,把櫃子上的人參茶遞到她唇邊,“喝點參茶,醫生說對血壓很好。”
戚佳就着他的手喝了幾口,推開杯子,低喃,“低血壓?難怪我最近總覺得頭昏沉沉的。”
“那怎麽沒告訴我?”林蕭墨生氣的說,“你不是說什麽都向我彙報嗎?”
“我以為沒什麽,怕你擔心。”戚佳抿着唇。
“你這樣我更擔心,你知不知道阿姨打電話說你昏倒後一直不醒,我吓得魂都快沒了。”
“對不起。”戚佳伸手撫平他緊蹙的眉頭,重複低語,“對不起。”
林蕭墨抓住她的手,神情嚴肅,“戚佳,答應我,好好照顧自己。我知道你擔心你爸,可我也很擔心你,別讓我害怕好不好?”
戚佳靜靜的凝視着面露憂色的林蕭墨,颔首說“好。”
“那你先躺着,我去叫醫生來。”
林蕭墨再回來時,身後跟了兩個醫生,他們走到戚佳床前,檢查了一番,确定她體征恢複正常,再問:“以前昏倒過嗎?”
“沒有。”戚佳小聲說,“就是偶爾蹲久了站起來會有一點點暈,但一會兒就好了。”
醫生點點頭,又問,“那以前經常出現頭暈嗎?”
“也沒有。不過最近比較多,特別是早上起床的時候,會覺得頭暈。”
“除了頭暈還有沒有其他不舒服?”
戚佳歪着頭想了想,如是說:“這些天好像容易惡心,刷牙的時候會幹嘔……”
“對了,好像最近特別容易犯困,總覺得很累。”她補充道。
兩個醫生聞言對視了一眼,再微笑的看向戚佳,“你最近一次例假是什麽時候?”
“例假?”戚佳仔細的回憶,是什麽時候,好像是上個月,好像又不對。
醫生看她想了半天也沒回答出來,心裏已知道大概,于是朝邊上的護士招招手,“給她做孕檢。”
坐在馬桶上,戚佳看着試紙上明顯的雙杠,呆呆木木的,不知該什麽心情。直到護士敲門,催她把試紙拿出來,她才怏怏起身開門,将手裏出現明顯“中隊長”的試條遞給護士。
“都強陽了,應該是懷孕了。”護士笑嘻嘻的說,“再抽個血确認一下吧。”
雖然驗血的結果要下午才出來,但醫生結合她的症狀已基本判定出她為懷孕。
“怎麽辦?”她躺在床上,小手不安的揪着被子。
“什麽怎麽辦?當然是生下來。”林蕭墨捉起她的手,包在大掌裏,“這兩天你抽空跟我先回趟北京,我們去民政局把證領了。”
“可是……你媽……”戚佳頓了頓,說,“我不想先斬後奏。”雖然之前為了實現父親的心願,她的确迫切想要一個孩子,甚至主動要求林蕭墨要自己,可那次并沒有成功,沒多久她的大姨媽就來報到。而在這短時間,她也想通了,林蕭墨說得對,不該把孩子作為工具帶到世上,也決定放下這個念頭。可這次竟然意外懷孕,真不知道是上天玩他們,還是?
“我媽那裏我去說,你現在主要任務就是好好保胎,照顧好自己和肚子裏的寶寶。”林蕭墨心疼的揉了揉她的長發,“剛才你也聽醫生說了,你現在情況很不好,營養跟不上寶寶的需要,對孩子和大人都不好。”
他想了想又說,“我看還是請個保姆吧,否則阿姨要照顧你還要照顧叔叔。”
“好。”戚佳摸着肚子,不敢相信裏面已經有條鮮活的生命在成長。
戚父戚母得知戚佳懷孕的消息高興得不得了,特別是戚黎明,一下子就精神煥發,成天嚷着要快點好起來,帶外孫出去玩。
可能真的是意志力作用,第三期化療效果出奇的好,幾處癌細胞都得到有效控制,病情也逐漸穩定下來。
“你爸現在意志力很強,有時候對癌症患者來說,意志力比藥物更有用。”馮教授告訴他們,第三期化療結束後,如果父親情況穩定下來,他特許他們出院,讓父親在家安享剩餘的時光。
戚黎明知道後,更加積極配合治療,精神好的時候還會和戚佳一起去樓下散散步,曬曬太陽。
“佳佳,你都懷孕了,婚禮什麽時候辦?”戚父問。
“我們打算過兩天就去領證,婚禮等你好了再說。”戚佳答。
戚黎明擺了擺手,不贊成她的提議,“不行,等我好不知能不能等到呢。”
“爸,你別瞎說。”戚佳眼眶微紅,搖着父親的手嬌嗔,“你昨天還說要帶外孫呢。”
“是呀,我要帶乖外孫。”
戚佳挽着父親坐下,将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低低的說,“爸,蕭墨說孩子跟我姓。”
“小林這孩子有心了?”戚黎明感慨的說,“不過,這不行,哪有孩子跟媽媽姓的。”
“他說我們生兩個,第一個跟我姓,第二個再跟他。”
“這樣不好吧?”戚黎明語帶遲疑,“我看還是兒子姓林,女兒倒是可以姓戚。”
“那萬一都是兒子或者女兒呢?”戚佳故意挑刺。
“那就都姓林。”戚黎明拍了拍女兒的手,語重心長的說,“姓什麽不重要,他們都是我的外孫,我一樣疼。”
“比疼我還要多嗎?”戚佳撒嬌。
“傻丫頭。”戚黎明失笑,撫着女兒的手,“你永遠是爸爸的最疼的寶貝。”
“那寶貝餓了,咱們上樓吃東西吧。”戚佳拍拍肚子,最近總餓得厲害,剛吃過沒多久就又餓了。
“是該多吃點。”戚黎明打量女兒瘦削的身子,由衷的說,“等我出院回家,我給你煮點補湯,非得把你養成白白胖胖的不可。”
回家,多麽美好的動詞,可惜……
周三的上午,戚佳拎着飯盒剛步出電梯,就看到一群醫生、護士像旋風般從身邊掠過。她乖覺的往牆邊靠了靠,既給人讓道又保護自己不被撞到。住院小半年,這樣的場面她已司空見慣。心裏除了默哀和祈禱,早沒了驚怕的情緒,可當看到他們進入的房間時,戚佳身子猛地一顫,飯盒掉到地上。
她拖着已顯笨拙的身子跑向病房,手還沒碰到門,房門就被人從裏面拉開,兩個護士擋開她,幾個人推着戚父迅速向手術室跑去,後面跟着滿臉淚痕的母親。
戚佳一把抓住正在奔跑的母親,焦急的問,“媽,怎麽了?”
“你爸……你爸吐血,好多好多。”戚母一邊抽噎的回答,一邊拖着女兒往手術室小跑去。
等她們到手術室門口,父親已經被推進去。她們站在外面,緊盯着急救室的門。過了好會兒,戚佳才想起給林蕭墨打電話,“蕭墨,我爸他吐血……在急救。”
“嚴重嗎?”林蕭墨問。
“不知道,我媽說她吐了好多好多,把被子和床單都染紅了。”戚佳哭着說,“蕭墨,我爸會不會。”
“噓,不要哭。”林蕭墨輕聲安慰道,“你在那裏乖乖的,我馬上就過來。”
搶救進行了很久,中途出來兩個護士,戚佳迎上去抓住她們問:“我爸怎麽樣?”
兩人都是千篇一律的答案,“醫生正在搶救,你們先坐那邊等。”
等待、漫長的等待……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走廊裏靜得只剩下母親和戚佳的輕輕的抽噎聲。
“你還懷着孩子,不要哭。”母親攬過她的肩膀,靠進懷裏。
“我們都要做好準備。”戚母輕聲細語,不知道是對女兒說,還是自我暗示。
戚佳閉着眼睛不吭聲,她多希望這是夢,醒來後發現一切都是好的,父親正在轉好,她的寶寶也健康成長……長長的睫毛和眼皮不住的顫抖着,直到聽到走廊裏傳來大步跑動的聲音,她才睜開眼,望着前方跑來的林蕭墨。
林蕭墨一見她就緊緊抱住她,不斷重複:“沒事,我在這兒。”
戚佳對他喃喃地說:“蕭墨,我還沒準備好,我還沒準備好……”
☆、V章
小包子番外
周一送兒子去幼兒園時,老師告訴她今年的六一節幼兒園會開展親子互動會,為了增進小朋友和家庭們的關系,每個小朋友要把爸爸媽媽帶到學校,同時每個家庭要準備一到兩種食物提供給大家分享。
戚佳和林蕭墨商量了下,決定烤一些動物造型的小餅幹帶到學校,這樣既方便小朋友取食,又滿足了孩子的童趣。為此,戚佳還專門上網淘了一套卡通磨具盤。
周五的晚上,戚佳和林蕭墨帶着兒子去超市采購做蛋糕用的食材,林艾嘉小朋友看爸爸媽媽忙着挑材料,壓根不理會他,不禁癟着嘴扯了扯戚佳的裙擺,"媽媽,我一點都不喜歡吃餅幹。"
戚佳瞟了一眼一本正經的兒子,笑着揶揄,"真的嗎?那周三晚上被爸爸逮到躲在被窩裏吃曲奇的人是誰呢?"
謊言被當面揭穿,林艾嘉小朋友臉上挂不住了,可還是別開頭繃着脖子說,"反正我現在不喜歡吃了。"
一旁正在對比糖霜的林蕭墨看兒子別扭的表情,失笑得揉揉兒子的小腦袋,"那你喜歡吃什麽?"
"龍蝦,大龍蝦"林艾嘉興奮地說,"爸爸,我們明天帶龍蝦去學校吧!"
林蕭墨側眸看了眼媳婦兒,估摸着她肯定比自己還好奇,一向對海鮮敬謝不敏的兒子怎麽忽然興沖沖的指明要吃大龍蝦?剛想問個究竟,戚佳就嚴肅的開口了,"嘉嘉,媽媽不是教過你,不能跟其他小朋友攀比嗎?"
林艾嘉抿着嘴,垂下頭,委屈得不說話。
看兒子微紅的眼眶,戚佳也覺得自己話太重。她嘆口氣,蹲下來拉起兒子的手,"媽媽只是想告訴嘉嘉,不管是做小餅幹還是大龍蝦都是我們的心意,小朋友們都會喜歡的。"
林艾嘉不說話,只是把腦袋埋得低低的,過了好會兒才擡起頭,直直望着戚佳,"我不是攀比,我只想讓陳亦婷吃到龍蝦"
陳亦婷?神馬人物?戚佳搜索了下記憶庫,實在想不起兒子班裏有這號人物,無奈只能向兒子請教,"誰是陳亦婷?"
"陳亦婷就是陳亦婷啊,她是二班的,做早操跟我們一起,我們還一起玩扭扭球……"
在兒子滔滔不絕的講述中,戚佳有點明白過來,感情兒子是對人家小姑娘上了心,想拿好東西去讨人家歡心。雖覺好笑,但她還是忍住笑,晃了晃兒子的小手,認真的說,"要不媽媽專門給陳亦婷烤一個小蛋糕,嘉嘉拿去送她行嗎?"
"不行"林艾嘉小朋友斬釘截鐵的否定。
這次沒等戚佳開口,一旁的林蕭墨不解的問,"為什麽不行?"
"因為陳亦婷說誰帶龍蝦給她吃,她就跟他結婚。"
戚佳翻翻白眼,這哪跟哪啊?現在小孩子都這麽早熟嗎?不僅知道結婚,還學會吊架子?不過,笑歸笑,戚佳還是決定要給兒子上一課,"嘉嘉,你要記住,要你給吃龍蝦才喜歡你的人不是真愛,不能結婚的,你得跟給你吃龍蝦的人結婚。"
噗,一旁的林蕭墨嗤笑出聲。媳婦兒這是教兒子吃軟飯不成?
戚佳轉過頭,狠狠的瞪了眼滿面笑容的丈夫,反問,"我說得不對?"
"對、對,老婆的話永遠對。"林蕭墨忙讨好的說。接着,他蹲下來,一把抱起兒子,親了親他的小臉,"你媽說的是真理,不過,對男人而言,讨喜歡的女孩子開心那是天經地義的事兒,你看我就經常讨好你媽。"
林艾嘉小朋友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林蕭墨掃了眼哭笑不得的妻子,将兒子舉得更高,"走,爸爸帶你買龍蝦去。晚點再傳授你點秘訣,保準……"
戚佳望着一大一小的背影,嘴角不禁翹起,這人真是……
作者有話要說:六一節快樂。
今天正文不更,大家不要等了。不好意思,改天再補
☆、V章
臨近傍晚,手術室的門才被打開,戚佳立即跳起來,卻沒有勇氣上前。林蕭墨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害怕,然後走上前去跟醫生交談。
戚佳緊抓母親的手,仿佛要從中汲取一點力量和希望。遠處林蕭墨和醫生的交談斷斷續續地傳進耳朵,“……肝葉上的腫瘤破裂引起大出血,血暫時止住,不過……病人的意志力非常堅強,他現在全靠意志力在維持生命……會很快,要有思想準備……”
聽到這裏,戚佳倏地站起來,蹿到醫生身邊,抓住他的手臂咆哮,“為什麽?不是說化療效果很好嗎?怎麽會這樣?”
主治大夫被她拽得生疼,但還是用手穩住她的肩膀,耐心解釋,“病人到了癌症晚期,癌細胞擴散也比較嚴重,血管破裂、器官衰竭這些并發症會随時發生,我們在化療早期也向你們講過……”
“我知道,可是……”
戚佳還想說什麽,卻聽見身後傳來母親的聲音,“醫生,他還能撐多久?”
主治大夫輕嘆口氣,不忍的說,“可能撐不過今晚。但他的意志力很強,現在全憑這口氣,不過……”醫生遲疑片刻,為難的說出,“病人現在其實很痛苦,你們……”
醫生沒有說下去,但戚佳和母親都已經明白,醫生是在暗示她們讓父親安心的走,而不是插滿管子和儀器痛苦的殘留一口氣。
想到這裏,戚佳身形一晃,眼前的事物開始模糊,幸虧林蕭墨一直牢牢的撐着她,否則她肯定會暈倒在地。
相對于她的震驚和虛弱,戚母反而很鎮定。她擦了擦眼淚,問醫生,“我們什麽時候可以去看他?”
“現在就可以,我給ICU那邊打電話,特批你們進去。”
站在ICU門口,換好衣服的戚佳遲遲不敢進去,最後還是林蕭墨夾着她的肩膀,半拖半抱的将她帶到父親的床邊。
戚黎明的身形在南方算高大個,1.79的身高,不過自從生病以來,體重就一路狂降到100斤不到。而此刻,他長長的身子躺在病床上就像幹癟的豆芽,毫無血色的面龐比蓋在身上的床單還白得煞人,盡管戴着呼吸機,可他每一次呼吸似乎都用盡全力。
在儀器發出的滴滴聲中,戚佳的眼淚早就像斷線的珠子一般滾落下來。
林蕭墨将她擁得更緊,手掌輕柔的拍撫着她的背,給予無聲的安慰。
戚母蹲在床前,拉住丈夫的手,輕聲說,“老戚,你安心的走,我會照顧好自己,照顧好佳佳。”
聽到她的名字,戚父轉動眸子看向戚佳。戚佳趕緊蹲下來,俯在他耳邊叫:“爸爸。”
戚黎明痛苦地皺起眉,凝視她好一會兒,唇瓣輕輕的蠕動,像是在嗫喏什麽。她把頭湊到父親嘴邊,終于聽清他的話。
“不哭……懷孕不要哭……”
戚佳很努力的點頭,眼淚卻洶湧而下。
“爸走了……替我照顧好……媽媽……”
戚佳搖着頭,把父親的手貼在自己臉上,“不,你答應過我要幫我帶小孩的,你還說要把我喂得白白胖胖的,你不能說話不算話……”
戚父艱難的動了動手指,喘息着說,“幺兒,對不……起。”說完微微側頭看向戚佳身後的林蕭墨。
似是看懂他的眼神,林蕭墨往前走得更近,合着戚佳的手握緊了戚父,然後一字一句的承諾,“爸,我會幫你照顧好戚佳,照顧好媽媽,你放心。”
這一聲“爸”把讓戚黎明流下眼淚。他用盡全力回握林蕭墨的手,仿佛要把最重要的東西移交給他一般,然後手驀地一松,陷入昏迷。
醫生進來查看後向他們搖了搖頭,并私下告訴林蕭墨,“怕是熬不過後半夜。”
戚佳抓着父親的手,一動不動地守在父親的病床前。林蕭墨和戚母都勸她吃飯,“你不吃,肚子裏的孩子也要吃啊!”結果她吃了幾口,全吐了出來,林蕭墨心疼得紅了眼眶,可也不再相勸,只是摟着她讓她多喝點水。
晚飯過後,戚黎明轉入半昏迷狀态,痛苦地□從他喉間逸出,偶爾還會溢出諸如“寶寶、外孫……”這樣斷裂的詞。
醫生來看過好幾次,想說什麽,卻只能望着戚佳嘆氣,“病人現在全靠這口氣了。”戚佳知道他們在想什麽,可是她不想去做,她在等,等父親會像前些日子一樣,隔天就能轉出加護病房,然後出院、看着她結婚、生子……她絕不能說出讓父親安心走這樣洩氣的話。
林蕭墨攬緊她的肩膀,幾次想張口勸,可終究開不了口。最後還是戚母眼中含着淚水望向她:“佳佳,我知道你舍不得你爸走,可他太痛苦了……”
戚佳不吭聲,仍舊握着父親的手,不肯撒手。
淩晨時,戚黎明再次出現吐血,當戚佳看着醫生把那根粗大的管子□父親的喉嚨,她終于再也克制不住,趴在玻璃窗上失身痛苦。林蕭墨沒有任何辦法,只能抱着她,看着他哭泣,生離死別是世間最難的痛。
“蕭墨……”她将頭埋進他胸口,“我知道他很痛苦,我只是想讓他看一眼寶寶。”
“我知道。”林蕭墨用手摸着她的頭,心念一動,忽然說,“我們去做B超。”
獲知他們情況特殊,院方破列給她開了四維彩超,并專門安排一位經驗豐富的醫師來幫她做。
“一般24周左右來做比較好,可以清晰看到寶寶的樣子,你現在22周了,大概也能看見些,不過現在這麽晚,寶寶怕是睡了……”醫師拿着探頭在她肚子上滑動,滑倒某處時嘴角微微翹起,“寶貝真合作,給了個正臉。”
她迅速摁下鍵盤,抓下這珍貴的畫面。
戚佳捧着黃黃的彩超圖,眼淚又落下來。林蕭墨抱着她,将她帶回病房。她将手上的圖先遞給媽媽看,戚母看到那個小小的、已基本成型的嬰兒哭着說,“好好,你爸能看到了。”
戚母湊到丈夫耳邊,輕聲說,“老戚,你不是要看外孫嗎?”
也許這真是戚黎明最大的心願,剛才還閉着眼睛沉重呼吸的他倏地睜開眼睛,朝妻子看了看。
戚母連忙将彩超圖放到他眼前,“這是你外孫。”
戚黎明擡了擡手,像是想拿過彩超圖。戚母見狀連忙抓起丈夫枯白的手,小心貼上圖裏那個輪廓分明的小嬰兒。戚黎明摸了又摸,好會兒才依依不舍的将視線調轉到戚佳這邊,虛弱的說,“我外孫……真俊,像、你……”
戚佳的臉貼在他的手掌上,輕輕的說,“爸爸,你放心走吧,我……我會照顧好自己和媽媽,還有寶寶。”
戚父的喉嚨間咕嚕咕嚕地響着。戚佳望着她,準備再說話,正在這時,小腹處傳來一陣猛烈的胎動,驚得戚佳說不出話來。
這不是她第一次感覺到胎動,可之前的每一次動靜都很微弱,有點像蚯蚓蠕動,要仔細感受才能察覺。可這次不同,寶寶像是在奮力的揮拳、踢腿,難道寶寶也知道最疼愛他的外公要走了嗎?
林蕭墨看她呆呆的捂着肚子,以為她出了什麽問題,吓得連忙将她攙起來,“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我沒事,是寶寶在動。”
話落,肚子上又傳來幾下強力的震動,連手搭在她腹部的林蕭墨也感受到了,激動的大喊,“真的在動。”由于聚少離多,林蕭墨錯過了前幾次的胎動,每次聽戚佳講述那種感覺,他就心癢癢的,這次他總算碰上了,他發現那感覺比戚佳描述的還要美妙。
他的叫喊吸引了戚父的注意,戚母看到丈夫渴望的眼神,忙對女兒說,“讓你爸摸一下。”
戚佳立即将父親的手貼上自己的小腹,心裏默念着,“寶貝,踢一下外公,踢一下……”
已經消停下來的寶貝因為她的呼喚,果真很給力的朝着外公的手掌連連揮了揮胳膊,戚黎明睜大眼,眼睛定定地望着女兒,那裏面有不舍、牽挂、希冀和守護,在側眸看向林蕭墨時,臉上露出放心的笑。
搭在肚子上的手無力的滑下去,一旁的心電儀發出嘀的長音……
護士跑了進來,醫生也來了,他們宣布着死亡時間,無數人說着話,戚佳一句也沒聽清。她只緊緊握着父親逐漸冰涼的手,不肯松開。從此以後,再沒有人會唠叨她晚上要記得泡腳、再沒有人會跟她說找個合适的男孩子,再沒有人給她包“戚氏”秘制馄饨,會給她塞滿半箱自制的“美味”……
林蕭墨跪在她身邊,摸着她的頭喃喃重複:“還有我、還有我。”
戚佳反手抱住他,将頭埋進他的肩頭,就像個孩子般號啕大哭起來。林蕭墨一直緊緊緊緊地抱着他,任由他宣洩自己的痛苦和不舍,直至她哭暈在懷裏。
她剛睜開眼睛,就看到林蕭墨焦急的神色。
“你醒了?要不要喝點水?”
戚佳點點頭,撐着床墊坐起來,悲傷過度加上一天沒吃東西,她的身子有些發軟,幸好林蕭墨及時扶住她,才不至于再跌回床上。
“先喝點溫水,潤潤喉嚨,晚點再喝粥。”
戚佳順從的喝下一些水,然後問:“我媽呢?”
“她在出租房休息。”
“她一個人?會不會有事?”
戚佳掙紮着想起來,卻被林蕭墨按下去,“你別亂動,媽比你想的要堅強,她不會有事。”
戚佳怏怏的退回來,的确,最不堅強的就是她。
“喝點粥,我叫人再送了湯來。”
看她搖頭,林蕭墨又勸道,“你一天沒吃東西了,醫生說再這麽下去,你沒事,但寶寶就危險了。”
林蕭墨嘆口氣,語氣嚴肅,“戚佳,你忘了答應過爸會好好照顧自己,照顧寶寶了?”
提到父親,戚佳微微一震,木然的看了眼林蕭墨,最後乖乖的長大了嘴巴,用力吞咽着他喂過來的粥。
吃過飯,戚佳又睡着了。林蕭墨看着床上黑發環繞的她,心髒一陣陣抽疼,他明白此時此刻再多的安慰勸解都沒有作用,唯有抱着她,陪着她,守護着她,讓時間沉澱悲傷。
戚父去世的第二天,江承宇和陸铮就先後趕到,他們和林蕭墨一起分工籌備着戚父的身後事。戚佳由于情緒波動太大,造成血壓、血糖一直不穩定,出于母子安全,她被勒令待在家裏。
“你放心,我們會做好一切。”林蕭墨拉着她的手承諾。
幾天後,戚佳捧着父親的骨灰回到Y縣。在下車那刻,身旁的母親哭出聲來,“老戚,咱們回家了。”
在他們三人的配合下,戚父的葬禮隆重到有些奢華,不知拖了誰的關系,縣裏四套班子竟都來送行。浩浩蕩蕩的送葬隊伍裏,林蕭墨以女婿的身份手捧骨灰走在最前面,那挺拔的身子,筆直的脊梁讓戚佳心驀地暖起來……
接下來的日子,他們又陸續處理好其他事情,才飛離Y縣,回到北京。戚母沒有跟他們一起來,戚佳原本很擔心她待在家裏會睹物思人,母親卻笑着說,“你爸的一切在我腦子裏,沒有物我也能全記起。”
“你先回去,媽還得給你爸燒尾七,另外我也想自己待段時間。”怕她不肯走,母親又說,“你別守着我,我真沒事兒。小林這小半年一直耗這兒,你工作也停了半年,是該回去了。”
“媽像你保證,肯定好好照顧自己,等你快生時,我再過來。”
回北京第三天,林蕭墨便帶着她去民政局領了結婚證。沒過幾天,蘇荷來看她,盯着她凸起的肚子半晌才問,“是為了你爸吧?”
戚佳搖搖頭,緩緩的說,“是天意。”
蘇荷沒再說什麽,只承諾會将她的職位一直空缺,等她生完孩子再回去也不遲。
這些日子太累,戚佳也想休息一段時間,等孩子出世以後再考慮複職的事情。
為了照料好她,林蕭墨托人找了個老阿姨做保姆。阿姨每天來給她做中飯和晚飯,臨走時還會給她留下一鍋營養湯,在阿姨的細心調養下,戚佳的身子漸漸恢複,臉上也有了血色。
周五的下午,戚佳一個人去醫院做産檢。本來應該是林蕭墨陪她來的,可惜公司臨時有事來不了,她看阿姨也放心不下火上炖的湯,便提出自己去醫院。
做完B超出來,戚佳用手機對着報告單拍了一下,再将照片微信給林蕭墨。揣好單子,她扶着腰往外走,結果剛拐出婦産科的門,就看見走廊裏中間的女人。
她一怔,怎麽就這麽巧呢?不過随即又想,還是決定當作不認識,反正她記性不好。
不過,就在她準備視而不見時,對方卻抓住她的手臂,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我有話跟你說。”
作者有話要說:胃鏡檢查結構不太好,又轉看了中醫,說我作息紊亂,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