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權力
“畢少賢,李仲……呵……能挖出這些人,倒也有幾分本事。”帛書被随意的甩出,輕飄飄的散落在地。
這是一日裏最為金貴的清晨,原該是早朝的時分。但帝國的女主人卻并不樂意将時間耗費在聽那些日複一日的說辭上,連朝堂也未上,早早的就窩進香風熏暖的東暖閣中。
岑婉商捧了一碗湯藥走上前來,她沒有看一眼扔在地上的名單,只是來到謝君撷椅邊,跪立在她身邊,将湯藥舀了一勺,含着笑容遞了遞,輕聲說道:“背了那麽年的恨,總得有個發洩的對象才是常理。”
謝君撷看着湊進的湯藥,眉頭微微一皺,微側了下頭,将手撐着臉,離湯藥的距離就拉開了一點。黑發垂下,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掩住了唇角,然後低而不滿的聲音傳來:“又是這苦死人的藥。”
“陛下…”岑婉商無奈的苦笑,柔了聲線“良藥苦口…”
“朕不喜歡燙的。”岑婉商話還未說完,謝君撷就已經打斷了她。女皇陛下昂起了下巴,露出那一截纖白細直,眼神從上方射下,十分的傲氣。
岑婉商好脾氣的笑笑,低眉順眼的将勺中的湯藥吹了吹,然後遞交過來,然後柔聲而寵溺的說道:“奴婢還準備了桂花糖。”
她說着,擡起頭來,正正的對上那雙漆黑的雙瞳。瞳中飽含深意,白皙的手指伸出,玄衣落在腕間,形成一道泾渭分明的線,襯得那白的越白,黑的更黑。岑婉商看着那指節纖纖,點在了她的唇上,在這樣的冬日裏,帝國主人的指尖有些微涼,但她的笑容卻是肆意愉悅,帶着邪魅的媚,那點朱唇微張,道:“吃了楓糖,然後喂朕藥。”那雙鳳眼微微的眯了起來,然後那眼神流轉,帶出一抹笑意“用這裏。”
謝君撷怕苦,一切苦味的東西,她都敬謝不敏。這是許多人都不知道的事情,恐怕連秋靜庭都不知道。但是岑婉商卻不同,她一向會為她的女皇準備些糖塊,在哄完難喝的藥物後,再塞上一塊,能有效的緩解嘴裏的苦味。只是她怎麽也沒有想到,今天的女皇竟會提出這樣的要求。盡管兩人的關系非淺,但這樣的一指一點,饒是岑婉商一向淡定,也不禁霞飛雙頰,眉色間顯露出了平時極難見到的羞意。
“我…奴婢…”這樣語無倫次的說着的同時,頭也慢慢的垂下,卻仍能感受身邊那人那炙熱而專注的視線。身為帝國的主人,無論是哪一方面,都需要投注于極大的精力與專注,而此刻,這樣的目光卻似乎帶了點其他的意思…岑婉商的眼光游離,在對上地上的帛書時,微微的凝了下神。
但她很快就被那獨裁霸道的人捏住了下巴擰過來,跟着就對上了帶笑卻又不悅的瞳:“看那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作甚,難道朕還比不過這勞什子在起居郎大人心中的位置麽?”
“陛下…你…你不要戲弄奴婢了…”女人的臉越發的紅,兩人之間距離極近,近得讓她有種微醺的醉意,這讓她下意識的避開了謝君撷的注視,只是注視着地面的錦帛,低聲說道“只是覺得…應有一個交代的…”
“嗯…交代…”謝君撷的目光順着岑婉商望向了那卷帛書,又随後回轉了過來,看着岑婉商那帶着點傷感的眼神若有所思了片刻,就灑脫一笑,道“讓京兆尹派人去查去。另外,東十四巷的那片荒地重新翻整一次,就當是朕給那丫頭的獎賞。”
謝君撷說出這話極為随意,但兩人相處日久,岑婉商又怎會不知對方每句話都是經過深思熟慮?只是心念一轉,就知道查證不過是個假象,此事背後錯綜複雜,區區一個京兆尹又能查出什麽來。只是贈宅一事,在這樣的時節,又是這樣敏感的地方,只怕才真正的将重楓送上了風口浪尖。她凝眉深思,這才道:“陛下是想…”
“朕的起居郎大人,看來朕平日裏實在是對你太過寬厚了,竟讓你忘記了本職工作麽?”懶洋洋的聲音,還帶了點兒輕佻的感覺。謝君撷打斷了岑婉商說的話,放開了手,向後仰去的身子帶動着指尖在岑婉商的下颚處清淺的拉開,有種麻癢的感覺。
岑婉商看了眼手裏的湯藥,臉色微紅的應了一聲,含了一顆楓糖。糖在口中十分的香甜,軟軟的融化,岑婉商猶豫片刻,她想要去看一眼謝君撷,卻又知道依那人的壞心眼,只怕也是徒勞。于是将心一橫,手腕微抖的含了一口湯藥,眼睫微顫,慢慢的湊了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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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室靜谥,閑人早已離開,這樣寂寥的冬日清晨,也有陽光暖人,也有桂花飄香,甜膩可人。
重楓是在天光微亮的時候睜開了眼睛。她輕手輕腳的爬起來,照例的梳洗,照例的到院子中練習刀法。最近她有些懈怠了,但易三在這方面近乎有着偏執的執着,為了避免他闖入兩人房中撞破好事,重楓不得不準時準點的起床,哪怕腰酸腳軟,也不敢有半分懈怠。
待到一切做完,重楓這才拿着汗巾一邊擦汗,一邊朝偏廳走。就如往常那般,易三跟在重楓的身後,保持着不近不遠的距離。重楓側了下頭,看着跟在身後沉默而堅毅的漢子,不禁嘆了口氣。雖然早說過兩人不分主仆,但易三始終恪守在他的位置上,不肯逾越。
偏廳裏一張黃花梨的方桌,上面擺了許多吃食,秋靜庭坐在一旁,手裏翻看着一卷卷軸。重楓眼尖的瞅到上面寫了許多的名字,但就如易三恪守着下仆的位置一樣,重楓在某種程度上,也保持着和秋靜庭之間的距離。所以她很快的将目光收了回來,站在了一旁。
“還站着作甚?”秋靜庭雖沒有擡頭,卻也是細聲軟語的說道“你今日不是還要送沐大人麽?”
重楓哎嘿嘿的一笑,就竄了過來,尋了個靠近秋靜庭的位置坐了,又轉頭朝易三招手。易三早已習慣日日如此,只是見自家的小姐這樣的自來熟,卻也不禁在心中暗自嘆息小姐離家太久,規矩禮儀缺失,心中愧疚死去的大帥,然後坐到了下首。
吃完早膳,重楓看了看天色,估摸着也差不多了,這就起身向秋靜庭告辭。秋靜庭似笑非笑的看她兩眼,說道:“去吧,記得晚上回來吃飯。”她頓了頓,又道“将刀帶上,記得挂上公主府的腰牌。”
其實眼下重楓身為五品官員,此刻多少也算了個人物,就算挂着刀,只要不竄到宮裏,就沒人會不長眼的來找她麻煩。可是秋靜庭這樣一說,倒把她當做了公主府裏的人似的,易三在一邊暗自皺眉,重楓倒是巴不得秋靜庭這樣的心理,笑呵呵的應了一聲。她挂上刀,又披了披風,想了一會兒,還是轉頭對易三道:“易三叔,與我一起走吧。”
易三應了聲,沉默的站在了重楓的身後。兩人一前一後,踏着晨光出了公主府。府外有人備好了馬車,重楓才想上車,就聽得一聲喚。她回轉過頭,見一青衫戴着鬥笠的漢子從旁邊跑了過來。那漢子身材五官俱是丢進人群中就找不見的那種普通,朝着重楓一拱手,從懷中掏出了個青竹筒,雙手遞交過來,聲音卻是恭敬的:“大人,這是您此前交托的事,現下辦妥了。”
重楓見他雖是拱手,但那手勢卻和普通人不同,極不起眼的做了一個隐秘的手勢,于是想起這是沐清封交于她的暗號,心知這是太學院散落于民間的人。于是哈哈一笑,将那竹筒接了過來,和顏悅色的道:“勞駕諸君了。”
那青衣漢子也不多話,又是一行禮,就行遠了。重楓目送他背影走遠,帶笑的唇邊壓出了一絲陰影,轉身上了馬車。她翻看着手中的竹筒,确認其中并沒有暗藏機關,這才打開了竹筒。竹筒中有一張紙,紙張的質地和顏色重楓都很熟悉,這是她給沐清封的。紙上有許多的人名,名字邊上用朱砂筆畫了一個個圈,然後就是各種的文字,有的是吞金,有的是多年前斃,密密麻麻的下去,仿佛整張紙都由紅色書寫,看上去觸目驚心。
重楓默默的看着,易三坐在重楓的身前,也就沉默不語。他将方才的事都收入眼中,只是重楓不說緣由,他也就不問緣由。車中并不如何的溫暖,重楓的披風也就沒有脫下,那脖間的白狐毛在領口處圍了一圈,這樣看上去,這個只能以清秀而論的少女,也帶了幾分貴氣,襯得粉嫩嬌貴。易三輕輕的嘆了一聲,這樣的孩子,他已不知道她在做些什麽,可是他心裏卻是十分的擔心。
“易三叔嘆氣什麽”重楓擡了頭,因陽光的關系,她的眼睛微微的眯起來,仿佛瞳中都盛滿了琥鉑色的微光,只是這帶着的笑容看上去,卻有些殺意似的愉快“我有一物,交與易三叔同樂。”
易三是當年大帥的親随,自然也是上過殺場的人,對殺氣尤為敏感,此刻見了重楓的樣子,立時正了臉色,捧過了重楓給的紙。紙上的名字,易三十分熟悉,可說要比重楓更為熟悉。他曾在無數個夜裏盯着這些名字,希翼着有朝一日能将他們一一殺死。可是現在,若是紙上所說的都是真的,那麽他們就真的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這是……”易三的雙手顫動,手中的紙張都因他的動作而發出嘩啦的聲音。
“一張死亡的名單。”重楓将身體向後靠去,側頭看着窗外如流水逝去的景色,堤岸河柳,錦衣布衣,草屋高樓……然後她微微的笑了起來,低聲道“易三叔……權利,真的是個好東西啊……”
易三猛的看向了重楓,他嘴唇微抖,啞了聲音道:“小姐,你……莫非是殿下……”
“不是她。”重楓回過了頭,帶着微笑,她的眉眼疏朗,似乎帶着不屬于這個渾濁城市的清淡氣息,說起秋靜庭時,就顯得如明月伴清風的溫柔來“自然,不是她。”
“那莫非是其他人?”易三眉頭緊鎖,他見過秋靜庭對重楓的愛護,若說真需要付出什麽代價,他倒還寧可是秋靜庭做的。他不是天真的孩童,自然也明白作出這樣的事來,恐是要付出些代價,于是苦口婆心的勸說道“與虎謀皮,實為不智。這仇報了,那麽……”
“慌什麽,這仇還不算得報完,還有一個對手”重楓垂了眼,手指敲打着窗欄,低聲道“一個很大很大的對手……”
“易三叔,有一事,我想了很久很久,卻始終想不明白”重楓擡眼看向了疑惑的易三,微笑起來,那笑容中帶了點小小的狡猾意思。這讓易三想起了小時候的重楓,那時的她不若眼下這般難以捉摸,是個有些小心思,卻又十分坦直單純的孩子。他陷入了記憶中,耳邊卻響起了重楓的聲音“我的父親,與星見,是什麽關系?”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麽我文更得如此勤快,因為我通宵又加班~~~
贈送小劇場:
作者:女王大人,小的想采訪您兩句,給個面子撒(搓手)
謝君撷:嗯?
作者:不說就當您答應了哦?
謝君撷:……
作者:哎嘿嘿,今次出場女王大人好傲嬌喲,請問女王大人平常都這樣傲嬌的嘛?
岑婉商:……(臉紅)
謝君撷:……(氣勢全開,作者跑一邊躲風)
作者:那個……那個……大人不要生氣哇,小的會給您加片酬的!
謝君撷:……拖出去
咳咳……結果呈靈魂狀态的作者鞠躬向諸位,眼淚汪汪,論家通宵加班了兩晚上了,論家還生病咳嗽了,論家要回帖,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