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罪魁禍首羅依依大概沒想過事态嚴重性,哆哆嗦嗦掏出手機,給周子恒,“用……用我的吧……”
周子恒眼底閃過一絲寒氣,“你最好保佑他沒什麽事情。”
就在這時,許司年嗆了口水出來,呼吸急促不勻,沈意微扶着他坐起身,秀眉擰起:“沒事吧?”
見她面露緊張,臉上還挂着水珠,眼眶好似有些泛紅。
許司年笑了笑,面色虛弱,還不忘調侃:“你在擔心我?”
沈意微與他四目相對,她愣了下,竟然一時說不出話來。
只是那麽一瞬間,她腦海裏劃過許司年昔日淺笑,眉目那樣溫和,是她從前沒有見過的人間曙光,但曙光即将消失,心底空洞感來襲,那一霎那的慌亂和無措,像是害怕又重新跌入黑暗的深淵。
方才緊張的異樣感,是她從未有過的。
周子恒也吓到了,“你再不醒來,我就該給你做人工呼吸了!”
許司年睨他一眼。
有氣無力,站起身來,整個人站不太穩的樣子,沈意微扶了扶他,他順勢靠在沈意微身上,他今天穿的白色襯衫,隔着濕布料,兩人皮膚貼近,沈意微忽然覺得有一絲滾燙。
許司年挑着眼皮,并沒忘記始作俑者,眉色暗沉,狹長的眼睛,看人犀利,“你收拾好你那些爛桃花。”
周子恒讪讪地,自知理虧,倒也沒回嘴。
沈意微全身濕透,裙子因水分沾黏,全身貼着皮膚,曼妙身材,一時顯露無疑。
平日她總喜歡穿寬松肥大的棉布裙,除了一張臉好看,氣質與常人不同,幾乎看不出什麽身材,只覺得她瘦。
許司年不經意掃過一眼,黑眸直視周子恒:“你身上外套脫下來。”
周子恒也沒敢多問,機械性聽從吩咐照做,将外套脫下遞給許司年。
許司年接過外套,直接披在沈意微身上。
姣好身段,立刻被蓋住。
周子恒這才眼皮跳了跳。
心裏“靠”了一聲,腹诽許司年:這人真是悶騷啊。
這事不宜鬧大,于是他們沒回宴會廳三樓去換衣服。
許司年身份太過矚目。隐晦的缺點,不太合适鬧得人盡皆知。
周子恒倒也拎得清,走之前還特意恐吓了羅依依:“這事你最好保密,不然我保證讓你見不到明天的朝陽。”
周子恒兇神惡煞,羅依依吓得一個激靈,一雙眼睛都顫了顫,連忙擺手:“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回去路上,車內安靜得有些過分。
陸慕開着車,時不時往後坐上瞟一瞟。
兩個人都是落湯雞,靜默無言。
陸慕想:見一個慕容山,至于這麽狼狽?
許司年一個眼神投過去,陸慕吓得一哆嗦,再不敢看車內後視鏡。
“剛才有心事?”許司年問身邊坐着的人。
他指的是落水前,她接的那通電話。
她那時沒注意,自己臉上的神色已然不對。
沈意微意外他的觀察力。
快到家門口,沈意微想起落水前電話裏,仍然是沈佯求救的聲音,那股燥意就下不去。
她并不打算告訴許司年這些事。
于是搖了搖頭,否認道:“沒有。”
車子很快在弄堂口停下,許司年看了看巷子裏,一眼望到黑,他眉色深沉,問了句:“有沒有考慮換個地方住?”
沈意微一凜,這話今天她聽過兩次,一字不差。
的确是很老的房子了,黑漆漆的深巷子裏,夜晚一個人回家,對一個女孩子來說,難免存在安全隐患。
她覺得有些好笑,“文明法制社會,怎麽你們是覺得,我是個巨嬰不成?”
這條巷子她走了二十多年,閉着眼睛,都能回去。
說完,她擺了擺手,“我先進去了,今天謝謝你。”
沈意微離開後,許司年回過頭,對駕駛座上的陸慕說:“告訴麗莎,這兩天置辦一處房産,不需要太大,裝修風格溫馨就好。最好有獨立院子。”
陸慕嘴角抽了抽,心裏暗戳戳想:都有院子了還不大?老板你是不是對房子大小有什麽誤解?
折騰那麽久,沈意微到家時,已經深夜。
她掏出鑰匙開門,一推門,就發現氣氛不對。
沈佯難得回來,李惠芬似乎特別高興。也難得清醒,抑或是,她兒子是治愈她的良藥。是她的命根子。
已經很晚了,她還在廚房做飯,油煙機早已壞掉,廚房裏的煙火氣,直往狹小的客廳鑽。
沈佯被油煙嗆了下,雙腿搭在老舊的茶幾上,嗑着瓜子,滿臉不耐煩對着廚房吼:“老太婆你能不能把窗戶打開,嗆死我了……”
沈意微皺了皺眉,想起晚上他還在給自己打電話求救,眼下卻沒事人一樣躺在家裏,她放下鑰匙,“你怎麽回來了?”
老城區的房子已經很舊,家裏的家具陳設,更是舊得暗淡無光。
李惠芬精神狀态反反複複,她爸沈林極少回來,她之前大部分時間有住校,沈佯多半也是将這裏當作旅館,家裏長時間沒人打掃,極度髒亂差。
滿地瓜子殼,不堪入目。
“我怎麽回來了?你這話問得奇怪,這是我家,我回來不是天經地義?”沈佯一臉理所當然的面孔。
沈意微不急不慢,見他完好無損坐在家裏,沒多問,也不想管他的事。
她走到廚房,大概李惠芬見到沈佯難得回來,情緒有所好轉,不似尋常喜怒無常。
這會兒看上去,沒什麽異常,倒是看出她心情不錯,她在廚房忙得不可開交,見到沈意微站在門口看着她。
臉色瞬間一變,“你個讨債鬼怵在門口幹什麽?”
“讨債鬼來看看你有沒有要幫忙的。”沈意微依然是那副表情,冷冷淡淡的,這種話聽多了,已經對她不具有殺傷力。
“你能幫我什麽忙?別在這礙眼了!出去出去!你哥說他最近做生意,缺點錢,你問問他缺多少,想辦法湊給他。”李惠芬頭也沒擡,專注做她的飯,彷佛她說的話,理當如此。
沈意微擰眉,回頭看了眼攤在沙發上的沈佯,茶幾和地上,瓜子殼滿地是。
他時不時瞟這邊的眼神,被沈意微抓個正着。
沈意微連解釋都懶得解釋,“媽,我沒錢。”
沈佯不依:“你都大學畢業了,聽說你的畫在拍賣會上賣了一千萬,一千萬吶,你沒錢?誰信?”
呵,原來是惦記這一千萬來的。
沈意微扯着唇角,“這才是你回來的目的吧?消息這麽靈通,那你知道這一千萬我其實拿不到一分嗎?”
飯桌上,李惠芬不停給沈佯夾菜,“你多吃點,媽好久沒見到你,都瘦了,你有空多回來看看媽。”
這話有些似曾相識,前不久好像才聽過。
原本沈意微壓根兒沒胃口,她累癱,只想沖個澡倒頭大睡。
但沈佯執意讓她坐下吃飯,她一拒絕,李惠芬就一道寒光投來,“你哥好心讓你坐下吃飯,你什麽态度?”
于是她連身上裙子都沒換,就坐了下來。
沈佯沒按好心,她也想看一看,他到底在搞什麽鬼。
沈意微幾乎沒動筷,一是受這樣的畫面影響,從小到大,從沈意微有記憶來,李惠芬心裏,就只有沈佯。從沒把她當親生女兒,動不動就是掃把星,賠錢貨———當然,她也的确不是李惠芬親生的。
二是,她肉沒炒熟。
沈佯一口吐出來,“媽,你做的什麽飯,肉還是生的。”
說這話時,沈意微剛夾了一塊,聽見這話,拿筷子的手勁兒軟了下,菜掉下盤子。
她收回筷子,不再動筷。
可李惠芬見沈佯一臉嫌棄,将沈佯身前的那盤沒熟肉,換至沈意微跟前,然後把沈意微身前雞湯放到沈佯身前,“那你吃吃這雞,媽聽見你要回來,炖了好幾個小時,這個肯定是熟的,你先吃,那不熟的,給你妹妹吃就行……”
即便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的畫面,沈意微心裏還是不舒服,“媽,即便我不是你親生的,朝夕相處二十多年,對我你可曾有過一絲憐憫?”她說話的語氣,有些譏諷。
沈意微說話刻薄,沒曾想李惠芬眼也不看她,一門心思守着她兒子,“本來就是你欠我們的,這沒熟的肉也是肉,倒了可惜,你就湊合吃吧……”
岑立松當初只見過沈意微一面,就從此記下了她見不得生肉。
而她這位相處二十多年的母親,從來不記得沈意微任何事情,這半生不熟的肉,吃進肚子裏會不會拉肚子,身體不适,從來沒有。
沈意微端着那盤半生不熟的肉,毫不猶豫起身倒進垃圾桶……
沈佯憋着壞笑,陰陽怪氣說:“喲……我們家的大藝術家,還學會發脾氣了……真以為自己是大小姐呢?”
李惠芬從來看不慣她,見她将肉倒掉,脾氣一下就上來了,“你幹什麽?肉不要錢的嗎?我辛辛苦苦養你這麽大,一讓你出點錢給你哥做生意,你就這副嘴臉!當初就應該一口唾沫星子淹死你!”
“是,當初你就該一口唾沫星子淹死我,我活了多少年,你就罵了我多少年讨債鬼,我又到底做錯過什麽?值得你幾十年如一日這樣憎恨我?你是不是以為我特別想做你女兒?”
或許短時間內經受過兩極反差,沈意微情緒也有些激動,說完之後,李惠芬怔了下。
沈意微一雙眼睛黑漆漆的,看她的目光,同樣是憎恨。
李惠芬最恨沈意微這雙眼睛,最恨她用這種眼光看她,冷漠到骨子裏,像極了丈夫沈林看她時的厭惡。
兩方僵持着,卻被一道門鈴聲打破———
作者有話要說:
年假開始,專心碼字~大家看完記得冒個泡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