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敲門聲有些急促,沈佯眼神閃躲,哆哆嗦嗦起身,想要往房間裏鑽。

沈意微也察覺到不對勁,心裏升起不詳的預感。她先一步揪住沈佯,勒令他去開門。

沈佯毫無擔當和責任感,他走至門前,渾身都在發抖,忽然撲通一聲朝沈意微跪下,“好妹妹,你就救哥這一次,我保證,以後再也不賭了……我保證從今往後都好好做人,行嗎?你救救哥……”

凄涼救助的眼神,令沈意微背上升起一股寒意。

先前泳池邊她接電話,其實是李惠芬問她今晚回不回家。想來那時沈佯就已經跟李惠芬串通好。

心裏說不出什麽感受,心寒已不是一日兩日。

好似已然麻木,又好似痛得肝腸寸斷。

好像從記事開始,在兩項選擇裏,她永遠不會是被堅定選擇那一方。

門外要債的人,來勢洶洶。

她聽着一陣陣的敲門聲,心涼到底。

半晌後,她沉聲說道:“去開門。”

沈佯顫抖着打開門,一群人兇神惡煞,蜂擁而至,一時間,逼仄的屋子,顯得更加狹小。

領頭是個肥頭大耳的油膩男,個子矮小,但體格健壯,脖子上挂了一根粗金鏈子,手臂上還有黑色龍紋,面色兇狠,一身肥肉,看得人反胃。

身後跟着一群小弟,其中黃毛十分惹眼,沈意微瞳孔縮了縮,上次餐館裏,他們曾結下梁子。

精瘦的黃毛也注意到她,指着沈意微大聲吆喝:“大哥,上次就是她,扣我一身湯汁,害我毀容。”

仔細一看,黃毛臉上被燙的地方,還沒好利索。

沈意微冷笑,“你用得着毀容嗎?”

“大哥你看她,今天你可一定要給我報仇!”

那帶頭的大哥面色明顯不耐煩,“瞧你這慫樣,被一個女人欺負還好意思說!”

說完,他擺了擺手,身後一衆小弟直接架着沈佯死按在桌子上,不得動彈。

他手裏掏出一把刀,擡腳踩在餐凳上,刀子一下紮進餐桌。

就在沈佯眼前。他吓得渾身冒汗。

大哥拍了拍沈佯的臉,“今天讓你小子逃走,早該想到有這一刻吧?”

那龍頭大哥聲色俱厲,說完,又擡頭對沈意微道:“今天拿不到錢,就抵命。怎麽樣?”

李惠芬神色慌張,呼吸急促,一張臉蒼白,早已癱軟在地上。

沈意微臉色沉着,不動聲色,直接走進廚房,提着一把菜刀出來,一張臉冷漠到極致。

“瑞士軍刀多沒意思,還是菜刀刺-激一點,你看看,眼睛,手指,胳膊腿,抑或是腦袋,看上哪個卸哪個,別客氣。”

她太過冷靜,說着,就要将菜刀遞過去,“大哥,電話裏我也說了,你要是殺了個禍害,我謝你全家。”

這個女人太狠,帶着一絲挑釁,不按常理出牌。話音一落,衆人都放佛僵化。

那大哥活了幾十年,怕是沒見過這麽狠的女人。

就在這時,李惠芬朝門口喊了一句:“許先生,許先生你就救我兒子……!”

沈意微猛地回過頭。

許司年不知何時,站在那裏,他已經換過一身衣服,而她還依然穿着宴會上的裙子,皺巴巴的,狼狽潦倒。

他站在門口全程聽完沈意微的話。

“你怎麽來了?”沈意微凝眉。

今晚沈意微情緒不對,他總覺得惴惴不安,車子開到一半,他又讓陸慕倒了回來。

沒曾想車一停,就看見一群人沖進巷子。

他隐約有不好的預感。

許司年沒說話,擡腳邁了進來。

倒是那黃毛一見許司年,眼皮跳了下。

上次許司年說那十幾萬,他是硬生生賠出去了的,那個男人手段之陰柔。

黃毛俯在大哥耳邊提醒:“大哥,那個男人不好惹。”

大哥或許是沒領教過許司年手段,只覺得這人看上去書生氣濃厚,掃了一眼,并沒放在眼裏。

屋內太小,許司年一進來,他站在沈意微身邊,語氣寵溺,看她的眼神一貫溫和,“下次記得,遇到事不要自己硬扛,先告訴我,我來處理。”

說完,他将她手裏的菜刀取出,許司年手指觸碰到冰涼一片,她掌心沾着津津汗液,如果仔細感受,還一一絲顫抖。

她在害怕。

但面色卻是異常沉穩冷靜。

他笑了笑,“這刀看着鋒利,拿在手裏傷人傷己都很危險。”

那大哥大概沒什麽耐心,“少廢話!今天這事不了結,你們休想踏出一步。”

“別以為你在這裝狠,我就上了你的道,一個娘胎出來的,打斷骨頭連着筋呢?你會忍心看他死?”

沈意微也笑了,“難道沈佯沒告訴你,我是他爸在外包養小三生的私生女?”

放佛是在說別人,私生女這三個字,她說得自然。

許司年眉頭微皺。

“那你們也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妹,我就不信邪了,你還能看着他見死不救?妹妹,倒也不是沒其他選擇,你如果确實沒錢……”那大哥看她的眼光,流露出一絲猥瑣,“那咱們還有其他辦法是不是?就比如,你跟了大哥我,這事也不是沒商量的餘地。”

沈意微淡淡掃他一眼,滿身油膩膩的肥肉,令她有些作嘔。

“你要他的命,你還不如先殺了我!”李惠芬猛地沖過去護住沈佯。

她哭腔着對沈意微吼,“你這個白眼兒狼,我養你二十多年,你就是這麽回報我的,今天誰想殺我兒子,先踏過我的屍體!”

那群人粗魯,見李惠芬耍渾,想要動粗,她有心髒病,沈意微早前就發現她呼吸不對,權宜之計吓唬他們,以為能速戰速決,這時更是面色慘白。

再鬧下去,恐怕會出事。

領頭大哥察覺到沈意微的目光落在李惠芬身上,眼睛閃過一絲精光,沈佯威脅不了她,李惠芬或許可以。

正當他想動手的時候,許司年發話,“她有心髒病,今天要是出了什麽事,你們一個都跑不掉!”

是警告的意思。

沈意微愣了愣,他怎麽知道她母親有心髒病?

“他欠你們多少錢?有無賭博明細,借條和利息證明?”

“當然有。”領頭大哥像是聽到什麽笑話,先前黃毛提及他沒注意,現下看來,他倒也有幾分眼光,這人談吐舉止皆不凡。

許司年眸光略冷,“如果他的确欠你這麽多錢,我來還。但如果其中摻雜了些不正當的行為,不知這後果,你擔得起否?”

能有什麽後果,領頭老大伸手,身邊的小弟将一摞借條遞給許司年,“咯,這些都是他欠我們錢的證據。”

陸慕替許司年接過來,一張張看了一遍,他對數字極為敏感,只看一遍,就發現異常。

欠款一千零二十萬,大部分來源都是利息,除了本金沈佯或許的的确确借過,日期,利率都存在很大問題,其中貓膩不少。

沈佯心大,被人忽悠着寫借條簽字畫押,威逼利誘下,哪管得了那麽多。

但社會上的高利貸,很大一部分無法管控。

民間借貸糾紛事件并不少,最後心态崩塌,往往是被逼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陸慕開始發話,“你們的借條,很有問題。”

“2015年3月16日,沈佯先生跟你們借了50萬。這是第一次借款,同年6月和12月分別又借過30萬和20萬,暫且不說沈佯先生本人是不是在自願的情況下借款,就說這百分之兩百多的年利率,利滾利下來,你這可比殺人搶劫還要嚴重!”

“你管我利率是多少?總之這些都是他自己簽字按過手印的,想反悔啊,沒那麽容易吧?”

沈佯被按在桌上,極力要解釋,“你胡說八道,要不是你們在賭場出老千,我會輸那麽多錢嗎?你們就是引誘我借錢,故意讓我欠一屁-股債,我沒借那麽多錢,都是你們逼我簽的字!”

陸慕笑了笑,“可能需要我提醒你一下,民間借貸包括合法的民間借貸行為,和違法的高利貸行為。如果民間借貸的當事人約定的利息,高于同期銀行貸款利率的四倍就屬于高利貸,對高出的部分利息法律不予保護。也就是說,私人放高利貸雖不是犯罪行為,但也不屬于合法民間借貸。”

時間太久遠,再去糾結本金到底是不是沈佯自願借的,已經無從考證。

許司年手指摩擦着手腕上的那串佛珠,那珠子光滑飽滿,一看就價值不菲。

許久後,許司年開口,“我說過,沈先生借的錢,我可以替他還,區區一千萬,自然是算不得什麽。但前提是,每一筆賬,都要有有理有據。我做事,向來有原則,不花不明不白的錢。”

“本金和利息,我們按照同期銀行利率四倍償還。”

他目光始終淺淺淡淡的,“當然,如今法治社會,如果你們不同意,那我們也可以走司法程序。但如果你們執意擾民用非法手段威脅逼迫,我想我在浮城也還是有些面子的。”

“巧得很,說來我跟霍厲臣關系也算不錯。如果你們想見見,我倒是可以引薦。”

他說話慢條斯理,那手腕上的佛珠被他摘下,一顆一顆捏在指腹把玩。

那一群兇神惡煞的人,在聽見霍厲臣三個字時,瞳孔分明縮了縮。

江淮霍家老三,手段狠厲,殺伐果斷,做事不留餘地,一提起,令人聞風喪膽。

霍厲臣久居江淮一帶,但整個華洲地界,不乏都有他的勢力,人送口號華洲教父。

許司年說着,擡了擡手,陸慕領會,将撥通的電話遞到許司年手中,他直接開擴音:

“許大哥,這麽晚,有什麽事嗎?”

聽筒那邊傳來的聲音,仔細聽,音色冷漠,但語氣中,帶着那麽一絲敬意。

許司年鮮少主動找他,更不會三更半夜找他。

但鐵面狼叫他一聲許大哥。

衆人心底一凜。

作者有話要說:

霍老三跟我們的男主關系也很微妙,這個後面會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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