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周末
周公館花園內。
方韻在花房裏悉心打理她新移植回來的盆栽,面色滋潤,哼着小曲兒,看起來心情很不錯。
不一會兒,下人從屋內匆忙出來說道:“太太,有羅家小姐的電話。”
方韻手裏拿着小剪刀,修剪着植物,頭也沒擡:“二少爺不是在家嗎?讓他接電話就行了。”
下人好似有些難為情,吞吞吐吐說:“二少爺他……就是不肯接電話,羅小姐在電話裏說,打二少爺電話打不通,把她拉黑了……”
方韻臉色瞬間垮下來,剪刀一扔,急匆匆從花房裏出去,往客廳裏走。
進了客廳,除了下人在,并沒有周子恒身影,她臉色不太好看:“二少爺呢?”
“還……還在樓上睡覺,沒起來呢……”
方韻又急匆匆上樓,門都沒敲,直接擰門把推周子恒卧房門。
卻發現房門反鎖,她更氣了,又讓下人找來備用鑰匙,打開後,周子恒蒙着被子還在睡大懶覺。
她走到飄窗邊,拉開厚重的窗簾,然後又轉過身到周子恒床前,掀開他身上的被子,已經日上三竿,外面的太陽光強烈,周子恒忽然被強光直射,不情願地睜開眼。
睡眼惺忪道:“媽……你幹什麽呢?讓不讓人睡覺了?”
說着,拉過被子蒙住頭又開始睡。
方韻氣得心髒都要跳出來。
索性直接把床上的被子拉開扔到地上,“我數三秒,你再不起來,這個月信用卡額度直接降到零。”
周子恒聽見零花錢被克扣,腦子清醒了些,他從床上坐了起來,“媽您能換點兒新鮮的方式嗎?動不動就這一招?!”
“我問你,前幾天讓你去見的羅家小姐,你是不是把人拉黑了?”
自上次泳池事件後,周子恒連戲都不想陪她演了,氣得就直接把羅依依拉黑。
奈何那羅家小千金不是個省油的燈,天天死纏爛打,不知道哪去打聽到周公館內電話,直接打了進來找人。
周子恒明顯沒睡醒,有氣無力,無奈說道:“媽,我跟她不合适,要不改天你也去見見她,那姑娘腦子,跟吃三鹿奶粉長大的似的,我怕影響咱家優良基因的傳承啊……”
“去年讓你見的孫家千金,你說人家虎背熊腰,前段時間,見搞科研的王家小姐,你說人家瘦得像人肝兒,這回羅家千金,你又說人家腦子有問題,我看你那腦子才叫有問題!”
“媽,虎背熊腰将來帶出去有損咱周家形象,屁-股小的生不出兒子,那不是考慮咱周家不得繼承香火呢嗎……你看我多為咱周家考慮……
“你再貧你再貧……”方韻說着,就要伸手打過去。
其實她也知道,自家兒子對相親這件事不上心,但她不得不着急為他考慮。尤其是周暮森回國後又進入了周氏。
說到最後,方韻也有些洩氣,她坐到床沿,耐心問道:“子恒,你告訴媽,你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媽就不信,這麽大的浮城,就找不到哪家千金合你心意的。”
周子恒雙手推了推: “媽,求你了,你別在給我張羅相親了,我真受不了……”
“我知道你擔心什麽,姐現在把周氏管理的這麽好,不是挺好的嗎?即便将來有什麽意外,我相信她一定會站我這邊,你就放心吧……
“再說了,你看你兒子這幅整天游手好閑懶懶散散的樣子,是當總裁的料嗎?”
周子恒說完,就看見她媽呆呆地望着自己,她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下,“媽,你怎麽了?”
方韻眼珠子都沒動一下,“子恒,你……你不會是喜歡男……你跟那個辰星創始人……你們……”
她說得含蓄,支支吾吾的,倒是周子恒臉色當場石化……
石化之後他從床上爆跳起來,像是要證明什麽,他大聲吼道:“媽,想什麽呢?你兒子純爺們兒!我怎麽可能喜歡一個大老爺們兒?!”
方韻這才回了回神,機械化地拍了拍胸脯,“噢……不是啊……不是那就最好了,你吓死你媽了……”
“你吓死你兒子了!”周子恒無語到一種境界。
“那你有喜歡的姑娘嗎?你要有喜歡的,你告訴媽,媽去給你提親……”
得,方女士三句話不離本意,又繞回來了。
周子恒愣了下,大腦閃過某張臉。
清冷,毒舌,一張臉淡漠疏離,頗有厭世之感。
從前夜場裏見過的美女,蘿莉禦姐,高冷奔放,高的矮的,骨感的豐滿的,環肥燕瘦加起來能排到太平洋去,但都不及她身上那種一眼就令人移不開的氣質。
涼悠悠的,像一塊薄荷沁人心脾,但又充滿距離感。
那種感覺難以名狀,但那張臉,他只見一眼,就揮之不去。
就好像那天在商場門口,人聲鼎沸的人群中,他單單只看見了她……
堂堂周家二少,竟然一見鐘情了……
見周子恒情緒遲疑,方韻臉上終于露出笑容,“真有啦?快說,是哪家千金,媽先去幫你打聽打聽……”
周子恒回了回神,“媽,一定要出身名門嗎?”
他後來也打聽過,那個女孩子,家境清寒,生活并不如意。但她畢業京華大學,名校光環照耀,後來機緣巧合下,簽入了辰星。
能讓許司年三番五次照顧的人,想來是才華橫溢。
“那當然啦,咱們周家是什麽家庭……”反應過來周子恒話裏有話,她狐疑提醒道:“我警告你啊,你可別給我找個什麽不三不四的女人回來,周家兒媳婦,那必須得家世清白,不說名門貴族,那至少也要書香門第,将來也要能幫到你事業的女人才行。”
周子恒愣了瞬,忽然洩了氣。
方韻一生為名利絞盡腦汁,他的婚姻,從他出生那一刻起,好像就有了宿命感。
由不得自己。
“媽,我如果不結婚呢?”半晌後,他嬉笑問道。
方韻吓了一跳,“你說什麽呢?你怎麽可能不結婚?這位羅小姐,你不喜歡也沒關系,但你這輩子總要結婚,你也不能單身一輩子吧?”
“那誰讓你在光棍節生我呢?”
周子恒生日是11月11日,這在當年,還沒有光棍節這個說法,只是近年來,寓意越來越帶有歧義。
他嬉皮笑臉開玩笑,“你什麽都算計好了,怎麽沒算好我那天生?”
周子恒倒在床上,手臂枕着腦袋,滿臉無所謂,“我就勉強努努力吧,如果哪天我遇到喜歡的姑娘正好也喜歡我,你抱孫子的進度條就能縮短了,但萬一你兒子我倒黴,人姑娘不喜歡我,我真單身一輩子,可就只賴你了……”
方韻被兒子一吓唬,隔天就去寺廟裏祈福開光,保佑他兒子能早日遇到哪家千金小姐,締結良緣早生貴子……
同天晚上,清水灣別墅
書房內,許司年到了杯紅酒,靠在窗臺邊,夜晚靜如水。他輕抿了口紅酒,醇香滑入喉管,清香回味。
最近沈意微的反應奇怪。
他能感受到,她其實需要依靠,但每每關鍵時刻,又将人拒之門外,害怕自己有過多駐留。
他水性從來不好,泳池落水,深水區掙紮在生死一線間,想着或許她跟自己水性一樣不好怎麽辦?
所以第一反應只是想要救她,卻忘了自己一旦跳進去,自身難保,談何救人?
後來被救上岸,他感受到胸膛上來自外力的按壓,胸腔內有積水,在外界迫壓下,他嗆了出來。
睜開眼看見的是滿臉焦急和不安的臉。
她也狼狽至極,那樣瘦小的一張臉,骨骼分明,恍惚一看,好似燈光下,紅了眼眶。
醫院裏,時隔多年,他說出心中的秘密,好似暢快許多,她眉色依舊淡淡的,但他知道,至少在那一刻,他們彼此身上,某一處無人問津的過往,在靈魂深處相交。
她在那樣一個家庭環境中生長,性格沉冷別扭,小姑娘不懂為什麽,只能通過用行為刻意回避,擋住心裏奇怪的聲音和想法。
也或許她是懂的,回避只是察覺後的條件反射,是自卑,是害怕,害怕無疾而終,害怕不得善終。
但他已快抵達而立,卻是懂那份微妙的。
想起她,清冷的面容,一彎新月眉下,黑而幽深的瞳仁,他問:“你在怕什麽?”
她反應很快,幾乎是下意識的,睫毛微顫,目光閃躲,她極力掩蓋,他什麽都看在眼底。
只要一想起她,心底深處柔軟化作水,那份情動,不是一時興起。
或許他也早已動心。
茫茫人海裏,她也不是光,晦暗不明,淺淺淡淡,但他可以做她的那束光。
許司年嘴角噙着笑意,這一夜注定要無眠。
低沉磁性的聲音在昏黃的夜裏響起,“我從不信命運,我只信我們。”
作者有話要說:
年假結束,明天要開始搬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