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流言
第31章流言
◎“你說,那女子會不會是陸明舒?”◎
皇帝要将鹽商林家手裏的科舉名額分給陳家的消息, 隔日就在朝臣中傳遍了。
部分人不以為然。
陛下本就不待見林家,覺得先皇那時候多次下江南,很是勞民傷財, 林家在其中蠱惑才至于此——當然,也不排除是因為陛下自己從來就沒去過享受過的原因。
總之, 這回明擺着坑林家一把,順便讓自稱忠心耿耿的陳家一起出點血,并不讓人意外。
唯獨端王, 聽聞此事勃然大怒, 在府裏摔了一套前朝價值不菲的哥窯瓶。
當然, 這是關起門來的事, 外人無從得知。只是随後端王急匆匆進宮面聖, 才讓旁人瞧着有些蹊跷。莫非,揚州林家和端王有什麽關聯?
皇帝人在禦書房,端王卻沒能進去, 胡奇老臉擠出一堆皺紋, 笑着攔下:“蘇貴妃娘娘才來呢,給陛下送了些糕點, 這會兒……殿下怕是不方便進去。”
端王氣得咬牙:大意了, 他出宮開設了王府,自然不比成年之前住在宮裏方便,求見的這段時間,那賤人母子定然早得了消息了!這下子, 晉王瞧出了什麽,怕是要唆使蘇貴妃在父皇面前吹耳邊風。
一邊的胡奇心裏嘆氣:二殿下就是這點不好, 半點沉不住氣, 本來陛下還在懷疑裴指揮使咬出林家到底和他有沒有關聯, 這下子倒好,他自己上趕着認了……今兒就是蘇貴妃不來,恐怕陛下也不想見他。
端王站在廊檐下,面沉如水地想了片刻,趁沒人往胡奇袖子裏塞了一包東西:“胡公公,這回的事,是裴宣想出來的主意?”
胡奇眉頭微挑,思忖了一會兒,微微颔首。
端王一看,眼睛氣得快要噴火了。
這混帳東西,他不過告他一句私德不行,他竟敢阻他財路——林家這頭大肥羊,本來就警惕,這回投到他門下沒得到便宜反倒又被父皇宰了一刀,回頭只怕更難驅使!
胡奇見狀,一副和善的模樣,低聲勸道:“……殿下不必着急上火,什麽林家陳家的,也都要忠于陛下。陛下有需要,輪不到他們有意見。所謂富可敵國,不過是他們自己往自己臉上貼金,沒什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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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心中很郁悶。
他當然沒把這些商賈放在眼裏,也确實如父皇一樣把他們當作大肥羊,可是這羊他沒準備現在薅啊!真要被薅急了,轉投晉王門下怎麽辦?
但胡奇的話裏,隐隐還含着敲打的意思,端王不敢再露出什麽不滿,點了點頭:“公公說的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天下的商賈,無非都是這個作用。”
待出了皇城,端王面上的敬畏一掃而空,轉為陰霾。
明明是他先告狀的,父皇卻沒對裴宣動怒,反而打上了林家的主意!
這巧言善辯的混蛋,他咬了咬牙,招手喚來親随:“去,滿京城散布,就說裴宣在外頭養了個教坊司出來的女人做外室!”
父皇壓根沒提這茬,看來是看在他往日的功勞上默認了這一點,那明面上找禦史去告就行不通了。哼,那就私下裏去傳,他記得,英國公夫人和裴宣之間母子關系并不融洽,若是知道了此事,不在內宅攪得天翻地覆才怪。
即便如此,他還是有些郁卒。
這招數,也不過是能惡心他一下罷了,這回,虧大了的還是他。
林家的錢,不就是他的錢嗎?至于陳家,那群人大概巴不得花一大筆錢買入仕的機會。
……
消息,無聲無息地開始在京都飛速蔓延。
在京都百姓眼裏,裴宣是個不折不扣的殺胚,多少官員被他抄了家下了诏獄,忽然之間有了此人的風流韻事,百姓們更是好奇。好奇又恐懼,于是街頭巷尾,都能瞧見有人在神神秘秘地交頭接耳,若是去細聽,便能聽到許多離奇的故事。
什麽裴指揮使為博紅顏一笑打造了一間金屋嬌藏,搬空了英國公府的庫房打造一件價值連城的寶物獻于美人雲雲,無一不是在揣度裴宣對這個外室有多麽寵之入骨,是以英雄難過美人關,跌在了人家的石榴裙下。
甚至還有人說,國公府素來纨绔的三公子也瞧見了這美人,動了色心,結果兄弟阋牆大打出手,武藝高超的裴指揮使差點把親弟弟打死……直把元姝傳得像是九天玄狐,天生狐媚,男人看一眼就能丢了魂魄似的。
裴宣聽到這些謠言,一猜就知道是端王命人幹的,他懶得理會,派人上街抓了幾個冒頭的,明面上的聲音就小了很多了。
至于暗地裏的……他并不在意,因為很快,就會有更大的事情滿足這些人。
這時,英國公府派了人來請他回去。
……
高氏面色沉沉,一看見他,就不悅地呵斥:“你當真在外頭養了個教坊司的倡優?”
裴宣擡眸看她一眼,淡淡地解釋:“政敵陷害。”
高氏卻沒立刻相信,狐疑地上下打量他。
這些時日,裴宣幾乎都沒怎麽回府,她原也沒在意,只當是陛下交代的差事忙碌,無暇回府,可一旦聯系起這樁桃色傳聞,那事情便有了更多的可能性。
她嘆了口氣,想去拍他的肩,卻被裴宣下意識閃了過去。
高氏的手僵在空中,兩人都有一瞬間的尴尬。
裴宣率先開口,打破了僵局:“兒子不孝,只是母親鮮少對兒子這樣親昵,兒子只是一時不習慣。”
不習慣?
高氏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對這個兒子她有多複雜的情緒,只有她自己知道。也就是近些年,她看開了,母子倆才有了如今能平心靜氣談話的局面,不然,相處一室都會鬧得不可開交。
“宣哥兒,娘問你一句實話,此事到底是真是假?”高氏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放柔了語氣。
裴宣默然片刻,點了點頭:“有這麽個人,只是不像外頭說得那麽不堪。”
對于陸明舒,他本能地不想對母親說太多。他知道母親的性子,知道了太多,說不定會忍不住對她下手。到時候,母子之間只會決裂得更難看。
高氏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高大挺拔,玉樹臨風的裴宣,指着他的鼻子怒道:“你,你瘋了!你可是朝廷命官,若是傳到了陛下的耳朵裏……”
“陛下已經知曉,并未懲戒,此事,是他人傳出來的。”
“那也不該!你想要個身邊人,大可從府裏擡個丫鬟做通房,模樣玲珑的又不是沒有……”
裴宣皺了皺眉頭:“她與旁人不同。”
這,這可真是迷了心智了!
高氏臉色十分難看,扶着把手在上首坐下來,沉沉道:“你光憑自己的心意,可将國公府的顏面看在眼裏了?你不僅是指揮使,你還是國公府的世子爺,這樣的事情鬧大了,你将來怎麽娶妻?還鬧到了康哥兒身上,你……”
聽到這裏,裴宣突然笑了。
“我這般年歲還未娶妻,母親從來是不急的,怎麽今日,急成這樣?”
高氏神情一滞,有些心虛地避開他的目光:“你不娶妻,和你娶不到妻室,這是一碼事嗎?”
“母親若是為此事擔憂,大可不必。”裴宣亦自尋了個楠木椅坐下,雖在下首,卻氣勢淩人,從容不迫地擡眸直視高氏的眼睛:“兒子從前的名聲也不見得多好,嬌花一樣的貴女們若是從前肯嫁,如今也定是肯的。”
更何況,他根本沒打算娶旁人。
只是這打算,卻不必讓高氏知曉了。
高氏被裴宣這樣盯着,有些恍惚。一晃十幾年過去了,從前那個受了冷落只會一個人悶在園子角落看魚的小童長大了,他位高權重,玩弄起權柄易如反掌,這是京都人的共識,但她好像今日才有了一絲實感。
“還是說,母親其實更在意三弟被外頭的人說嘴?”
他似笑非笑地看過來,高氏心裏一突,幹咳一聲,掩飾道:“怎麽會?你是事件中心人物,娘當然更擔心你。既然你心裏有數,我就不多嘴了。”
“兒子會解決好的。”裴宣笑了笑,擡手端起一盞茶抿了一口,沒再多說什麽。
高氏心裏暗暗安慰着自己:他說的對,高門大戶之間的兒女親事,有幾個是因為相互鐘情結下的?不都是利益驅使下的父母媒妁,再怎麽說,他養外室也比鎮國公府那個不成器的小子好……那宋紹被傳的,她簡直不想聽,怕污了耳朵!
偏偏淮南王府還要把嫡女嫁過去,想起從前的手帕交齊氏,高氏心頭也有一些不舒服。
縱然兩人這些年不怎麽往來了,她的女兒受到這種待遇,還是讓她心生悲涼。是以,家裏的男人有寵妾不要緊,但無論如何,不能将大權移給那樣上不得臺面的女人,正室就是正室!
想到這兒,她看裴宣的目光也柔和了許多。至于那個出身低賤的外室,還是讓将來宣哥兒的媳婦去頭痛吧,她雖然看着很礙眼,但今日開了個頭就差點鬧僵,還是暫且不提了。
晉王府內宅。
秋環跪坐在軟榻上,雪白的臉對着菱花窗格,能聽見外頭嗚嗚的風猛烈向內拍打着。京都夏日多雨,方才還是豔陽天,一會兒的功夫,又落起雨來。
但她此刻并無功夫去想什麽風雨,纖細的腰肢被人從後緊緊掐着,八角宮燈下,她快被欺負得軟成一灘水。
每到雨天,晉王的興致便格外地濃,她知曉他素來喜歡人溫順聽話,因而也從來不使性子。整個王府看着,她的依靠似乎也只有他。
蘇貴妃的侄女蘇側妃在府裏橫行霸道,她也是臣服的姿态,偶爾被欺負得狠了,反倒能讓他更憐憫。這些時日,晉王歇在她屋裏的次數越來越多,隐隐有專寵的态勢,她并不放在心上,一如既往地溫柔恭順,與當日他從滿地白绫的陸宅帶出來的可憐婢女的情态沒什麽大的不同。
外頭的風雨停了,秋環也被侍女扶去裏間清洗——晉王愛幹淨,從前剛來的時候,房.事過後也并不在意她,理所當然地讓站都站不穩的她服侍他沐浴,到如今,也算是勉強站穩了腳跟,這些活,不用她再親力親為。
如今的她,是晉王府最得寵的侍妾秋氏。
換了身幹淨的亵衣後,秋環親自奉了一杯涼茶到盤坐在榻上的晉王身側,柔聲道:“殿下……”
她是知曉晉王的脾性的,今日算是手下留情了,只怕身子還遭着些罪。
晉王看了她一眼,伸手接過,卻沒喝,随意地放到一邊。
“近日京都盛傳,錦衣衛指揮使裴宣從揚州帶回來一個教坊司的女子,養做外宅。”
外頭的事秋環看起來一向不太懂的模樣,聞言也只是笑盈盈地聆聽,一雙柔荑替晉王按着腿。
“你說,那女子會不會是陸明舒?”
秋環的手一頓,柔順似柳一般的身子忽地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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