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上門
第40章上門
◎一文錢難倒小尼姑◎
翌日, 清光才透窗牖,元姝便醒了。
她看着身側還在睡的裴宣,眸光亮了亮, 伸出手撫了撫他頭上繃帶附近的皮膚。
原來是為了她,受了這樣的苦。
她心情十分複雜, 一面高興并沒有她臆想出來的另一人占據他的心,一面又自責愧疚,牽累他至此——雖然為陸家的事他已籌謀多日, 快到了收獲的時分, 但伴君如伴虎, 焉能将陛下的心思算到準确無誤?
終究, 是冒了大的風險的。
她從他懷裏輕手輕腳地退出來, 正要收攏衣衫,目光掠過衣襟附近的點點紅梅,臉頰不由一燙。
什麽時候親的……
她趿了鞋子下了榻, 注意到這件小厮服昨日那麽一鬧, 都快被扯壞了,索性丢到了地上, 想了想, 抽了他的玉色外袍,松松垮垮地系在身上。
裴宣被那動靜吵醒,眉心輕擰着轉過臉去,入眼的便是那像玉雕的琵琶似的無瑕的背。她恍若未覺, 正背對着他研究他的衣服,如柳的細腰上系着一根碧色的細綢帶, 玉色外袍舒展, 套在了身上, 她低頭将烏黑的青絲攏出來,随意地系好袍子,朝着屏風那頭而去。
他瞧見這勝畫三分的美景,呼吸都頓了頓,一雙眼睛像烈火一樣在她背上灼燒,可她并未察覺。
裴宣挑了挑眉,深吐了一口氣。
元姝到了桌案旁,低頭将那幅畫拾起來,指尖在上面繞了一圈,不知在想什麽。
“看什麽呢?”
她一怔,擡眼才瞧見他倚在屏風旁,一雙墨色的瞳眸裏滿含笑意,半是慵懶,半是随意,數不盡的風流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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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姝眨了眨眼睛,笑道:“看大人,大人真好看。”
裴宣嗤笑一聲,對她的甜言蜜語還是很受用的,面上卻不顯,背着手到了她身側,逗弄她:“昨日為這幅畫哭成那樣子,怎麽今兒還翻出來看?”
她有些不好意思,卻恃寵生嬌:“還不是大人要欺瞞我。”
裴宣看了她一眼,道:“你從前可不會喚我大人。”
指的是做陸明舒的時候。
元姝想了想,歪着腦袋看他,試探道:“裴哥哥?裴郎?二爺?”
裴宣輕咳一聲。
其實他們二人之前都是不說話的,準确的來說,是陸明舒不怎麽搭理他,獵場之前是又畏懼又讨厭,獵場之後……好似是矜持又疏離的意味偏多一些。
“随你。”他心情很好,這三個稱呼都很合他心意,不挑。
元姝也不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纏,由着他走過來捏住她的手,然後主動帶着他的手往畫上牽引:“二爺,這畫是什麽時候畫的?”
他想了想,沒遲疑太多時間:“似乎是在一個宮宴上,那時候蘇貴妃請了京都的貴女們參加賞花宴,為晉王選妃。我買通了宮裏擅長此道的畫師,畫了這幅畫。”
元姝笑得眼睛眯起來:看來,裴宣之前确實是暗暗欽慕于她,若是真互相有情,何須這樣偷偷摸摸畫她的畫像?
說到這裏,裴宣神情也有些不自在,道:“我本來是想送你的,可是又怕你覺得我唐突,便自己留下了。”
元姝點了點頭,裝出信服的樣子。
我不信,我要我自己的畫像幹什麽?家裏沒銅鏡嗎?
不過這倒讓她想到另一樁事來,她好奇地問:“晉王選妃?好像沒聽說晉王殿下娶妻了?”
裴宣默了片刻,道:“本來是陛下賜婚,将你長姐許配給晉王做正妃,另外蘇家的一個庶女擡進了晉王府為側妃……”
元姝愣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你說,端王要構陷陸家,是不是為了毀了這樁婚事?”
“很有可能……不過你長姐今年年初便突發惡疾,那婚事,本來就不成了。”裴宣補充了後半句,但更多的,他沒說。按照大嘉朝的慣例,陛下賜婚,是既定的喜事,是莫大的榮耀,沒有不成的道理。
陸家長女突發惡疾,但陸家不止有一個女兒,陸明舒就是地位相仿的嫡次女,若陸家沒有出事,此時,陸家很有可能會選擇将陸明舒嫁進晉王府。陸閣老以及陸家一脈,就仍舊是晉王府有力的姻親。
但他隐隐覺得陸大小姐的事背後有蹊跷,但陸家府邸已然被封,許多痕跡被消除,倒是一時無從查起。
明舒聰慧,和她說得太多,怕她會多想,将事情怪罪在自己身上。
元姝倒沒有多糾纏,知道了始作俑者的動機也沒什麽用,陸家,終究已經賠上了多條性命。唯有血債血償,能補償一二。
這頭屋裏正靜默着,穆瑞忽地在外頭敲門:“二爺,您在裏頭嗎?”
裴宣應了一聲,沉聲問:“進來,什麽事?”
穆瑞松了口氣,推門進來,隔着屏風禀報:“外頭來了個小尼,拿着國公府的牌子,央您幫一把。”
小尼?
兩人對視一眼,有了猜測。
靜純?
“将人帶到書房來便是。”
“是。”
……
靜純跟着穆瑞一路進了國公府,到了書房門口,見穆瑞讓她進去,這時才有了一絲遲疑。
她實在是走投無路了,才想起那時的一面之緣,腆着臉上門來求助。可這些世家大族,規矩重,師傅若在,肯定是不許她輕易和這些人關聯的,唯恐行差踏錯,害了性命。
元姝推門出來,看見她,眼睛一亮,立刻上前來拉她的衣袖:“靜純小師傅!”
她又換上了一身小厮衣服,靜純吓了一跳,剛要說男女授受不親,瞧見她的臉,這才微微一愣,跟着她進去了。
裴宣站在屏風後面,遙遙地和她打了聲招呼,并未出來。
靜純換了禮,見裴宣也在,心間更是納悶道:好好的姑娘扮作小厮,是什麽閨房之樂不成?
出家人可不好多想這個,小靜純搖了搖頭,看着元姝,開門見山道:“夫人,能不能……借貧尼些銀子?”
元姝愣了愣,沒想到靜純上門來是為了借錢的。
“可是出了什麽事?”她見她一副怯生生,唯恐她拒絕的樣子,心便軟了下來,柔聲問。
靜純咬了咬唇,低着頭:“我師傅她……她水土不服,一進京城就得了咳疾,夾着風寒,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我們借住在大覺寺,已經快沒有銀子了……”
大覺寺?
元姝想起,她當時說會和師傅來大覺寺交流經文,有些疑惑:“大覺寺的人讓你們過來,你師傅得了病,他們也不管嗎?”大覺寺的香火可旺着呢。
靜純的頭更低了:“是大覺寺後面的小庵邀我們來的……大覺寺的人怕我師傅是痨病,都快把我們趕出來了。”她眼圈紅紅的,平日裏內向,此時卻全然不吝啬開口:“我師傅哪裏是痨病,大夫都說了,分明就是普通的咳疾,風寒所致,吃幾副藥便好了!”很是憤憤不平的樣子。
元姝心頭嘆息一聲。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連號稱超脫于世俗的出家人也不例外。
她望着靜純,這小尼年歲還小,恐怕也是被大寺的人欺負得不行,也沒人照應撐腰,實在可憐。
“你等一等。”
她笑着安撫了她一句,到了裴宣身側,低聲道:“二爺,我想去陪她看一眼,至少,讓大覺寺的人別欺生。”
裴宣眉頭微鎖。
他其實也有點擔心那生病的尼姑是痨病,可元姝既然這麽說了,這小尼到底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知恩圖報,也是做人的基本準則。
他嘆息着點了點頭,往她身上塞了個荷包,溫聲道:“你小心些。去了,讓大夫去看看就是,你就不用近身了。我讓家裏的護衛和你一道去,若是大覺寺的人胡攪蠻纏,報英國公府的名號就是。”
元姝抱着他的腰笑:“知道了,二爺……狐假虎威嘛,我很會的。”
裴宣失笑,摸了摸她的頭:“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