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求娶
第43章求娶
◎“君不負我,我不負君”◎
藺側妃一彎柳葉眉微蹙, 嘆息着點頭:“郡主大可放心。”
衛闵兒這才滿意了,輕聲道:“娘娘不必擔心,藺三老爺那裏, 樂不思蜀着呢。”
藺側妃臉色發黑。
這個混帳東西,以為背靠着她和王府, 成日裏在賭場厮混,若非如此,也不至于被人拿捏在手心裏!
看她起身欲走, 藺側妃欲言又止, 最終還是開了口:“郡主何苦如此?您是知道的, 宋家不是什麽好人家。”她不理解, 明明如今王府看着就要被打壓了, 與宋家的婚事多半要作廢了,在這關頭,衛闵兒為何要讓她去提醒王爺, 還有這一條後路?
衛闵兒身形微頓, 嘴角翹了翹。
是後路嗎?在她看來,是死路呢。
但這話絕不能讓她知道, 畢竟, 藺家這種破落戶,如今還指望着王府過活。某種意義上來說,藺側妃的利益和她父王是一體的。
衛闵兒回眸,眉梢泛起寡淡的笑意:“嫁去宋家, 是我最好的出路了。再耽擱些日子,指不定就要被許給又窮又腌臢的鳏夫了……”
藺側妃怔了怔, 很想說她是王府嫡女, 何至于此, 可末了默了默,還是點了點頭:“也好。”聲音裏卻帶着無盡的憐憫和嘆息——她也算是看着衛闵兒長大的,也是個可憐人,本以為嫁人會是一條好出路,如今,卻像是要跌入另一個兇惡的熔爐之中了。
但到底,那處還算是個富貴窩。
同為女子,她心有戚戚,難得在面上露出一線同情。
衛闵兒卻看笑了,冰冷的面孔也現出一些柔美之色。
她沒想到,藺側妃竟然會同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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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朱唇微啓,頓了片刻後,還是開口道:“側妃娘娘不恨嗎?”
“什麽?”藺側妃愣了一下。
“為王府操持了十餘年,被我和其他人恨了十餘年,頂着一個毒婦和妒婦的名聲,卻連一個自己的子嗣都沒能留下。您,不恨嗎?”
藺側妃臉色大變,懷疑自己聽錯了:“郡主胡說什麽?湘兒她……不就是我的孩子?”
“是麽?”衛闵兒從善如流地點點頭,“也許是吧。”她上下打量着藺側妃,眼裏漸漸出現了一絲贊賞:“您生得可真美,我冷眼瞧着,和那位娘娘也不相上下。是一個路數的美人呢,您年輕的時候,父王一定也很喜歡您。或許,湘兒姐姐真是您的孩子吧……”
她說完這番話,便轉身離去了,留下藺側妃臉色青白交替,搭在楠木椅扶手上柔荑一寸一寸收緊,如同她的心一般,被人攥得無法喘息。
半晌,她忽地笑了,笑得瘋狂又薄涼。
屋外,服侍的人個個面色大變,畏懼地匍匐在地上。
藺側妃喃喃自語:“原來,是我自個兒放棄了。”
她總以為,她争不過那個娼婦,王爺的心裏,不可能留下她的位置。所以,當她好不容易求神拜佛求來的孩子沒了,她這顆心也就死了——她以為,是王爺容不下他。
原來,那個娼婦也會怕。怕她一手安插的替代品,當真替代了她的位置。
宮牆深深,她被鎖在禁宮裏,見上一面難如登天,還要冒着誅九族的風險。這些年,王爺的心裏,當真沒有一絲猶豫嗎?
她讓婢女拿來菱花鏡,仔仔細細地用手指描摹着自己的容顏。
她恍恍惚惚地想起來,剛入王府的時候,她整日戰戰兢兢,怕被人揭穿——她并不是王爺寵愛有加,不惜違背祖宗禮法也要帶進王府的外室,那個粉雕玉琢的女童,也不是她的孩子。
她記得她被那位出身高貴的良側妃欺負得一句話都不敢反駁,半夜等婢女們睡了一個人偷偷地哭,那一日,王爺忽然來了……她大膽地拽着他的衣袖,淚眼朦胧地啜泣,道她在王府孤苦無依,她實在太害怕了。
那時候,王爺也明白,她像是無根的浮萍,要在王府活下去,靠虛假的寵愛是不可能的。她那樣膽小,那樣愚笨,能依賴的,只有王爺。
那晚,王爺沉默地看了她良久,最後,寵幸了她。
第二日的清晨,王爺好像就是在這面菱花鏡面前,神色溫和地為她描眉,贊她頭上那朵翡翠大花很襯她雪白的膚色。
藺側妃怔怔地對着鏡子出神,手忍不住覆在她的小腹上——她和王爺形同陌路,只餘下君臣之禮,在外人面前只剩下演戲,全無半點情分,就是從她小産後開始的。她記得,那是個成型的男嬰……
她恍恍惚惚地明白衛闵兒想要做什麽了。
她是要拉整個王府下地獄。
若放在今日之前,為了保全弟弟一家的榮華富貴,她說什麽也會阻止她,在王爺面前拆穿她的陰謀。
可現在,她突然不想了。
她撥開婢女的手,走出了門,望着禁宮的方向,笑容止不住地爬上眼角眉梢——或許,這是她唯一一次,親手送那個娼婦去死的機會了。低賤之身,以下犯上,可真是有趣的事。
從宮中來的馬車停在了九宜胡同中。
绛紫太監服穿在身,胡宗權被底下的小太監扶着下了馬,神情隐隐流露出些倨傲——他終于也能出宮宣旨了!雖然,只是冊封一個毫無意義的縣主。
然一下馬,看見負手侍立在庭院裏的裴宣,胡宗權立刻變了臉色,面上帶着滿滿的笑意,作勢要行禮:“裴大人,還未恭賀大人官複原職!”
他人機靈,才能當上胡奇的徒弟,還随了他的姓,和半個兒子也沒差別了。這些時日,外頭人冷眼看着是裴指揮使失勢了,可他這個禦前伺侯的看得可分明了:自打陛下責罰了裴指揮使,這禦書房就沒有一天安生日子過!至少,他就首當其沖,沒少替師父吃陛下的挂落。
陛下責罰一時爽,結果越想越後悔,到最後,竟然直接把端王殿下踢出京城了。外頭人只瞧見陛下為替陸家洗清冤屈,貶谪了往日最看重的長子,卻沒瞧見,這位裴大人又默默地回到了陛下身邊了。
聖寵優渥,可見一斑。
裴宣淡笑着虛扶他一把:“公公此言差矣,您是代表陛下來宣旨的,豈能給我行禮?”
胡宗權笑了笑,他也沒打算真行禮,就是客套一下,讨好一下這位裴大人。今後可不敢輕易和他做對,沒看到端王直接被他拉下馬了嗎?
他笑呵呵地點頭,望向庭院裏俏生生立着的元姝,也是眼前一亮。
當真是位絕色美人,怪不得将素來清心寡欲的裴大人迷得五迷三道了!
當然,這話他不敢說,他輕咳一聲,面色嚴肅地道:“陸小姐,接旨吧。”
元姝深吸一口氣,也有些莫名的緊張,不由看了一眼裴宣,見後者朝她含笑點頭,才稍稍安心了些,跪在了院子裏的青石磚上。
五彩織雲鶴紋的聖旨被緩緩打開,胡宗權高聲宣讀:“奉天承運,皇帝制曰。項真乃肱骨之臣,社稷棟梁,蒙冤而死,朕心哀恸……有陸氏女明舒性秉柔嘉,毓質名門,有卿昔年之風骨,特封為玉宛縣主……”
聖旨大意上将陸閣老生平功績敘說了一番,又嘆他蒙冤而死,所以特意封了陸明舒一個縣主的封號,雖無封地良田,但也是光耀之事。
元姝仍舊沒能想起來在陸家長大的一切記憶,但聽到聖旨上誇贊她父親的話,還是悲從中來,鼻頭發酸。
一代良臣,蒙冤而死,家中多少人丁受到牽連,死去的女眷都不計其數。到最後,皇帝也就承認一句他失察了,封了個輕飄飄的縣主來打發陸家。
帝王心,何其薄涼。
胡宗權念完聖旨,卻見底下的人在發呆,臉色微變,提醒道:“縣主,請接旨。”
元姝心情悲怆。
雖然對皇家很失望,可她父親,一定希望她能恢複陸家的名譽和榮光,她深吸一口氣,雙手托舉接過聖旨,跪伏在地,道:“臣女,陸明舒,接旨。”
自這一刻起,她就要做回陸明舒了。
跪在側邊的裴宣默默看着,微微阖了阖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能想辦法扳倒端王,卻絕無可能,讓陛下道一聲他錯了。即便說了,又能如何呢?陸家死去的那些冤魂,也沒法死而複生了。
他默默地走過去,握住她有些冰冷的手。
陸明舒通身的寒意緩緩消散,擡眼笑了笑,依偎進他懷裏。
還沒走的胡宗權看在眼裏,輕咳一聲,卻沒人理會他。
胡宗權心頭憤怒:太監也不是你們可以肆意傷害的!
丹蘭面色如常地上前給他塞了個荷包,恭敬地将人送走。
胡宗權在手裏掂了掂,十分滿意這荷包的分量,決定裝作什麽都沒看見:哼,有膽子下次在陛下面前也這麽膩膩歪歪!看陛下會不會再扔一回鎮紙!
……
送走了宣旨太監,裴宣見她心情不佳,帶着她出了京都,上了大覺寺的後山。
陸家的宅子荒廢了這些時日,又有曾經的親人在裏面自盡,雖她還不能想起那些人的音容笑貌,卻不妨礙她抵觸故地重游。因而,宣旨的地界選在了九宜胡同。
只是這樣一來,周邊的普通百姓難免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皇帝準備另賜一座宅子給陸家,但也尚需修葺一二才能住人,裴宣剛複職,衛所的事情其實處理得還算井井有條,只是陛下沒個音訊不太心安而已。
難得有時間,兩人便牽着手沿着綠意掩映的山道慢慢地往上走。
這一日晴空萬裏,好在時節已經不知不覺地渡了些秋意,山路旁的大槐樹冠枝濃茂,頗有遮天蔽日之态,走了片刻,裴宣見她有些體力不支的跡象,笑着指了路邊的大青石:“在這兒歇一歇罷。”
陸明舒确實不怎麽這樣走路,平日裏在庭院裏散散步就是極限了。此刻臉頰微微發紅,背上也出了一層薄汗,朱紅的唇豔色更濃,聞言也乖乖地聽話,扶着他的手坐了下來。
東邊是一大片山林,林間有微風拂過來,讓人倍覺涼爽。
她拉着他也在身側坐下,兩人閑話幾句,頗有些靜谧安寧的志趣。
“二爺是怎麽知道,陛下會這樣抉擇的?”
裴宣望着她,笑了笑:“陛下啊……他近些年一直想學先皇,遵守祖宗法度,立嫡立長,做個人人稱頌的賢君,孝子。只是,他實然并不是那樣的人。否則,如今這龍位上,也不是陛下了。”
簡而言之,皇帝從內心深處,是個唯我獨尊,做事全憑心意的人。他從來屬意和愛重的都是晉王,但端王是長子,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往日裏也一向還算能收攏人心,他覺得可以犧牲一些自己的想法,讓長子上位,只求青史留名。
可一旦發現這位長子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樣,立了他,還會搞臭皇室的名聲,甚至于,挑戰他悉心維護的一些底線,他就半點不願意容忍了。所以,貶谪端王的決定,來得突然,卻又順理成章。
陸明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笑眯眯地望着他:“把端王弄成暴君,二爺沒少在後面出力吧?”
她笑意狡黠,裴宣輕咳一聲,有些不自在:“……也不止我一個人……”
晉王那低調蟄伏的模樣,演得可真像。就連素來橫沖直撞的蘇貴妃,也裝出了隐忍大度的模樣——陛下未必不知道他們是在裝,可晉王母子一向是陛下最愛重所在,如今他還未立太子,便被人欺壓得開始裝大度了,這讓皇帝怎能放下心來?
“蘇貴妃還是簡在帝心啊。”陸明舒嘆了一句,歸根到底,是因為皇帝的心根本不在顧賢妃母子身上,是以一時行差踏錯,多年心血盡皆付諸東流。
裴宣目光灼灼地望着她,見她眸中似乎有若隐若現的豔羨,捏了捏她的臉:“你也深得我心。”
陸明舒怔了一下。
這人真是越來越會說情話了,她明明是在感嘆時局好不好!
心中腹诽,但還有些甜蜜滋味在,斜睨他一眼,故意道:“二爺這話說得,倒把我同妖妃相較。”
“膽子越來越大了。”裴宣揉了一把她的頭發,如今晉王眼看要得勢了,議論蘇貴妃的話自然也要小心,不過此處無人,他也并不怎麽在意,蘇貴妃,确實在世人眼裏,就是妖妃。
當然,這和顧家多年刻意的宣揚也脫不開幹系。
她不樂意地嘟起嘴,嗔道:“二爺把我頭發都要弄亂了。”
她的聲音軟軟糯糯,帶着一絲奶味兒似的,裴宣望着那嫣紅的唇,和望着他時如星光被揉碎了的眸子,只覺她半是天真半是妩媚,有一種別樣的風情,一時大為心動,捧着她的臉,嘴便貼上了她的唇。
陸明舒怔了一下,沒想到他突然在外頭親她,但四周似乎也沒什麽人,那一絲羞赧漸漸也散了,香舌被他牽引着肆意缱绻糾纏。
直到朱唇被吻得微腫,他才放開了她,明舒在他懷裏微微喘着氣,那只手便在此時握住了她的下巴,一雙深邃又柔情的瞳眸對上她的,低沉的嗓音裏一陣沙啞:“明舒……”
“嗯?”她還有些沒緩過神,暈暈乎乎地看着他。
“我想向陛下求一道賜婚聖旨,待你親長回京,我們就大婚,好不好?”
他的眼睛前所未有的亮,指腹輕輕壓着那如花瓣般嬌豔欲滴,又有些微腫的鮮嫩紅唇,一舉一動裏都帶着無限的柔情。
明舒愣愣地看着他,沒想到,他會在她恢複身份的第一時間,就道要求娶她。這一剎那,她嗓子裏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似的,說不出一句話來——除卻一個毫無實質利益的縣主名頭,她現在有什麽呢,他可以娶門第更高的女子當世子妃的……
這一瞬,她才明白,原來情到深處,真是會讓人自卑的。她何德何能,得她如此愛重呢?
幾番組織,一開口竟然生出退卻之心。
“可是……”
裴宣卻忽地不太想聽,手掌壓着她的唇不讓她開口,另一只則将她攬入懷中,緊緊地抱着她,又道:“明舒,我想娶你,想了許多年了。”
看不見他的臉,明舒僵直的身子緩了些,眨了眨眼,有些好笑。
這人真是的,來問她要不要嫁,可連個拒絕的機會都不給她,霸道極了!
可笑着笑着,眼角卻微微發酸。他做了這麽多,受了這麽多的傷,就是為了等今天這一日吧。所以,擔負不起任何不理想的結果了。
見她在懷裏沒有什麽動靜,裴宣蹙了蹙眉,終究是将她放開了,眉宇間有一絲沉重,像在等着她宣判似的。
明舒望着面前這個玉樹臨風的男人,看得出他內心的忐忑和緊張,這一刻,他不是高高在上的錦衣衛指揮使,也不是出身名門的英國公世子,他只是一個等着心愛的姑娘點頭答應嫁給他的普通男子。
于是她點了點頭,笑道:“好。”
卡在喉嚨裏的那些擔憂:諸如國公夫人不喜歡她怎麽辦,她如今的門第配不上他怎麽辦之類的話,通通被她咽了下去。
他想娶她,那樣堅定毫不猶豫,她也沒理由做個膽小鬼,畏手畏腳,讓他失望。
聽到她的回複,裴宣簡直欣喜若狂,可面上還得維持鎮定——無他,他的小丫頭素來愛一張精致的皮相,在這樣的時刻裏,他更要讓她記住,他是個讓她心悅的如意郎君。
只是,手掌卻沒能忍住,将那人用力地箍進懷裏,像要将她深深嵌入骨血,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
他何其幸運,而今,終于能娶到她了。
餘光掃視着山下的大覺寺,瞬時也覺得順眼了不少。
或許,這也是個有菩薩庇佑的靈地吧。
他胸膛裏發出低低的笑聲,低下頭咬着她軟嫩嬌豔的耳垂,似夫妻般綿綿絮語:“好舒兒,你盡管放心……這輩子,我的心都會如今日一般,明明白白擺在你面前……”
明舒心間一燙,把臉埋進了他的胸膛,一雙瑩白的手卻牢牢地抓住了他兩側的衣襟。
君不負我,我不負君。
無論往後如何,至少這一刻,她無比确定,她想要嫁給裴宣。
想與他,白頭偕老。
八月初的一日,宋家的人迎淮南王府的嫁妝進門。
成套的黑漆家私,個個成色極佳,被帳床褥老新樣式一應俱全,光是春夏秋冬的衣物都裝了十個箱籠,滿滿當當,手都插不進去。另還陪嫁了些田産鋪子,零零總總加起來,總也少不過八千兩銀子,宋家的一些女眷看得兩眼發光,啧啧稱奇。
淮南王府不愧是親王府,這場面,雖不及那位得寵的清河郡主,卻也算得上十裏紅妝了——在貶谪端王的聖旨下來前,沈容安與衛湘兒也成婚了,不在齊氏熱孝期間成婚,沈家就要再等三年,沈家老夫人是不肯也應的。雖然比起尋常郡主出嫁匆忙了些,卻也十分熱鬧,宮裏的太後和賢妃都當衆賞賜了東西下來,那郡主的嫁妝整整七十二臺,看得京都女子無不豔羨。
更何況,青陽郡主是有封邑的人,地方雖不大,但也足夠一生的吃穿嚼用了。
到這時,京都的百姓才知道,原來淮南王府還是要和宋家結親。宋家世子的醜聞早被人遮掩下去,兩邊人都不認,這時候再有人提,也不過是閑話幾句,新聽說的人都是五分信五分懷疑。
宮裏。
顧賢妃聽說了此事,蒼白的臉浮現出一絲苦笑。
“他也真是的……這不是故意惹陛下不高興嗎?”賢妃低低嘆息一聲,心卻是暖暖的。
沒了宋家,她的确不放心讓老二去邊疆——萬一遭人毒手,就真的無力回天了。
可和宋家聯姻,陛下心裏定然有猜忌,更何況,還在這種關頭。她只能寄希望于陛下心裏還能念着和老二的父子情分,盼着他活着,默認了這件事。
宮女上前來扶賢妃的手,低聲道:“娘娘歇歇吧,這幾日,您攏共也沒睡幾個時辰……”
端王雖看起來沒指望了,可賢妃畢竟還姓顧,在宮裏有太後在,多少會照拂一二。若真是郁郁寡歡去了,她們這些伺候的人,難免會被蘇貴妃一個個拔除。
賢妃嘆息一聲,點了點頭。
她心裏有一絲慶幸。
好在,好在湘兒那孩子早早嫁了出去。沈家那小子不安分,如今有了夫妻名分,湘兒又有大筆嫁妝捏在手裏,沈家要仰仗着她的嫁妝打點官場關系,就不可能對她不客氣。若是晚一些,那小子說不定還會另尋高枝……
偏偏,湘兒對沈容安情根深種,非他不可。否則,她是絕不會點頭答應的。
她心裏暗暗搖頭,還是有些擔心衛湘兒的未來,忽地,耳邊傳來一聲異樣的響,她吓了一跳,緊緊抓住了宮女的手。
“娘娘怎麽了?”宮女困惑地看着她。
她驀然往西邊看,有些猶豫:“你、你沒聽見什麽聲音嗎?”
宮女搖了搖頭,接着,耳邊卻也傳來動人心魄的一聲響。
“好像,有什麽人在敲什麽東西?”宮女不确定地開口道,有些納悶:誰這麽大膽子,也不怕驚擾了宮裏的貴人?太後娘娘,可聽不得這些吓人的動靜。宮裏近來,也沒進什麽喜歡用琴鼓之道邀寵的年輕妃嫔啊……
而此時。
宮門外。
值守的官員愣愣地看着那一身朱紅宮裝的婦人,揉了揉眼睛。
天,竟然有人在敲登聞鼓?
他覺得是幻覺,沒忍住,又揉了揉眼睛。
而且,他怎麽覺得,那敲鼓之人是前些時日已經去世的淮南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