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家書

第46章家書

◎寫家書是個不錯的主意◎

淮南王府。

待衛闵兒從容地将淮南王親手所書的斷絕書收入袖中, 那幕僚終于也尋到了此處,後背出了一身汗。

淮南王眉頭一豎:“放肆!怎可無故闖入王府後宅?”

幕僚也顧不得這些了,惶惶然地将齊氏敲登聞鼓的事情一一禀告, 淮南王的臉色登時變得十分難看。

他驀然回身,用幾乎要吃人的目光瞪着衛闵兒:“你和你娘算計好的?”

衛闵兒這些時日并不曾見到齊氏, 此刻聽那幕僚的話,眸中正泛過一陣欣喜,聞言, 那欣喜略略被沖淡了些, 含笑道:“王爺是想殺了我嗎?不如先設法保全自己的性命。”

他們已然按了手印, 脫離了父女關系。

淮南王眸色變換, 咬了咬牙:“走!”竟是顧不得和衛闵兒計較, 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一旁摟着沈容安手臂的衛湘兒亦想到了什麽,神色大變,提着裙子撥開婢女的手小跑着跟了過去。

園中登時只剩下明舒她們與沈容安。

沈容安微微蹙眉。

到了這關頭, 他也隐約察覺到不對了, 今日之事,或許只是拖住淮南王的一個局。在這當空, 宮裏或許已經發生了許多事。

但他沒有跟上去, 想了想,擡步向明舒走去。

衛闵兒瞪了他一眼,憤恨他方才一言不發地站在衛湘兒一邊,但想到昔日, 還是皺着眉頭沒有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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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容安今日一身簇新的月白銷金雲紋直裰,頭戴大帽, 長眉俊目, 鼻梁挺直, 閑庭漫步間,已有了幾分高官的氣度。

沈容安看着她,嘆息一聲:“與他們鬥,何其艱難,不若以其為青雲梯,登高之日,再厘清仇怨。”

明舒看着他,忽地覺得有些頭痛。似乎昔年,他也曾說過這樣的話,勸她不要和一些故意撥弄是非的貴女做對,免得為陸家招惹來仇敵雲雲。

她晃了晃腦袋,散開那些沒用的模糊回憶,冷冷地望向他。

“沈大人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吧,忍辱負重,是絕望之下的無奈選擇。昔日越王茍且偷生,是因為沒有希望,我并沒有到毫無反擊之力的境地,怎能與殺父仇人言笑晏晏?”

沈容安微微凝眉。

這麽說,這次她是有十足的把握能扳倒淮南王和端王了?

這打亂了他的計劃。

不過,眼下他已拿到了正五品工部郎中之官職,這一番聯姻,也不算毫無建樹。

進了六部,沈家亦無旁的直系在內閣,又有在翰林和內閣當差的經歷,他仕途平穩,前途不可限量已然是無人能阻。

想到這兒,沈容安語氣異常的溫柔,低聲道:“舒兒,與淮南王府聯姻,乃是我迫不得已的選擇……如今情形有變,雖我尚未拿到大的好處,可為了你,我願意放棄。你且等一等我,待你親長回京,我們……可再續良緣。”

明舒愣了愣,神色有些古怪地看了一眼衛闵兒。

他這說的,怎麽像是她從前和他私定終身,非他不嫁了似的?

衛闵兒退後半步,事不關己地低下了眼睛。

她可不知道,這種事,縱然從前她們親密無間,明舒也不一定會告訴她。這也是她今日遲疑要不要阻攔沈容安的最大原因。

明舒皺着眉頭:“沈大人,有一事您可能不知道,我生了一場重病,從前的事許多都不記得了,在我眼裏,您現在只是一個陌生人。”

沈容安神色微變。

原來如此,怪不得,她回京後每每看到他,眼神是那般陌生,稱呼他也很疏離。他還以為,她是在為他沒有救下她的親長而賭氣。

“無妨,從前的事不記得,以後,可以創造更多回憶。”沈容安長舒一口氣,笑了笑。

明舒快被他逗笑了。

“大人,您不覺得,您在這個地方表衷心,有些不妥當嗎?清河郡主才嫁了您幾日,難不成,您打算休妻另娶?”

沈容安微微斂眉。

他對衛湘兒感情不深,但兩人現在怎麽說也算是結發夫妻了,她在外頭驕矜,在家裏卻還算溫良賢淑,母親也很滿意她。他望着她,緩緩搖了搖頭:“她待我一片真心,若此次無抄家滅族之禍,我不會休棄她。”

衛闵兒聽到這裏,卻是難以容忍了:“沈容安,你這個首鼠兩端的小人!你才認識衛湘兒幾日,便這般缱绻難忘,既如此,又何苦來招惹明舒?難不成,你想娶平妻?做你的春秋大夢去,陸家縱然敗落,也不是你這等人能肖想糟蹋的!”

放在從前,等不到她說這番話,明舒恐怕就已經自己開罵了。可如今她冷眼瞧着,明舒的性子比那時柔了些,因而她總是害怕她被人欺負了,忍不住開口替她打抱不平。

“郡主現下已經自願脫離宗室,如此和我說話,很是不妥。”對着衛闵兒,沈容安的态度便冷淡了許多,但也只是說了這一句,繼而又看向明舒:“舒兒,你知曉裴宣此人有多危險,若非你失憶,他如何有辦法接近你?你過去,是最厭惡他的。莫要被他哄騙了,與他為伍,縱然是為了報仇,也是與虎謀皮。”

明舒卻懶得聽了。

他無論說怎樣不着調的話她都能不放在心上,可見了兩次面,兩次都在诋毀裴宣,這就是她難以容忍的事了。

“沈大人若要評判裴指揮使的為人,不若先想法子坐到他上頭的位置,再下決斷。”她唇角挂着笑意,笑意卻未達眼底,眸光裏都是冷色。

聞言,沈容安的神色也是徹底冷了下來。他沒想到,昔日對他言聽計從的明舒,竟然會為了裴宣用這樣輕蔑的口氣評述他。

他只覺滿腔憤怒難抑,腰背僵硬地挺直,眸光幽深,手中拳頭握緊。

裴宣究竟對她下了什麽藥?迷得她這樣鬼迷心竅。

明舒拉着衛闵兒的手一路出了淮南王府,再沒往後看。

衛闵兒神色卻有些呆呆的。

裴宣?

什麽裴宣?

裴宣怎麽會和明舒牽扯到一塊兒?

但她顯然并沒有太多時間思考了,因為王府旁的巷口,停了一輛華蓋馬車,穿着緋紅官服佩戴着繡春刀的裴宣正倚在馬車闌幹邊,神色隐隐有些焦急地向王府內張望着。

瞧見明舒出來,那戒備的眉眼瞬間松懈下來,向這邊走來。

然後衛闵兒便錯愕地看着密友十分自然地丢開了她的手,乳燕投林般地小跑着撲入裴宣的懷裏,一雙雪白的手将他威勢逼人的正三品官袍抓得起了褶皺,那人卻渾不在意,只笑着摸了摸她的頭,低聲道:“沒事吧?”

明舒樂呵呵地傻笑,道:“有二爺給的軟劍,哪裏會出事?”

裴宣不置可否。

他倒是更擔心她不會用劍反倒傷了自己。

雖然淮南王帶人走了,但眼下王府還是不宜硬闖,他等了這會兒功夫,早就有些急了。

衛闵兒已經看呆了,忍不住上前打量着二人:“你們倆……”她想說怎麽勾搭到一起的,又硬生生把那個詞咽了下去,因為裴宣擡眸朝她望過去,那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吓人啊!

明舒這才想起自己毫無義氣的舉動,輕咳了一聲,從他懷裏起來,拉着衛闵兒到一邊低聲細語地說了許久。

當然,一些他們之間的秘密事未曾提及。

衛闵兒聽的是又喜又憂。喜的是若非有裴宣在,陸家只怕還要賠上一條無辜的性命,她這手帕交別說報仇雪恨了,小命都難以保全,憂的則是兩人還未成親就有了夫妻之實,雖裴宣許諾會娶她,但裴家那邊,真能同意嗎?

而關于裴宣對明舒的感情,她倒沒有太多質疑——能賭上前途為她杠上端王的人,無論如何,已經勝過沈容安那種一心只有仕途利益的僞君子千萬倍了。

更何況,方才兩人旁若無人的舉止,也是親密異常,顯然感情很好。

衛闵兒有些害怕裴宣,但還是硬着頭皮,走到他面前,沉聲道:“裴大人,我只想問一句,若是英國公和國公夫人阻攔你們的婚事,你打算怎麽辦?”

裴宣看着她,閑散不在意的态度消去,露出幾分鄭重:“我會先求賜婚聖旨,先斬後奏,他們不會有拒絕的機會的。”

他知道,衛闵兒此刻是代表着明舒的娘家人,在詢問他有沒有把握護住她。

聞言,衛闵兒的神色反倒更凝重了。

她聽聞過裴宣和其母不和的傳聞,知道英國公府沒有那麽簡單,此刻裴宣竟也坦誠的表示會不征求爹娘的意見,可見,國公夫人多半是不會同意這門親事的。

“若是如此,婚後夫人會不會心存芥蒂,故意刁難明舒?”

裴宣眸光動了動,在這種時刻,或許說一些讓她安心的話更好,可他不願對明舒說謊。

“我會竭力勸阻我母親,若實在不成,我會想辦法分家分出去。”

衛闵兒怔了怔:“分家?你可是世子,怎麽可能分家?”

“國公府也不是只有我一個兒子。”裴宣笑了笑,神色淡然得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他早已想清楚,他唯一想要的,不過是一個他和她的家。倘若嫁入國公府會使她受委屈,那這世子的爵位他不要也罷——至于父親會不會同意讓三弟承擔起這份大業,那就是他該考慮的事了。

他為國公府忍讓遷就了十餘年了,唯獨這一樁事,他不會退步。

衛闵兒吸氣。

到此刻,她終于放心了些許,笑了笑,低聲道:“眼光不錯。”

明舒也有些怔然,眸色十分複雜,沒想到裴宣已經想到了和國公府分道揚镳的事情,那可是他自小長大的家!雖然,布滿了不愉快的回憶,可畢竟,那裏有他最親的親人……

她眨了眨長睫,鼻頭泛酸,最終還是生生地忍住了,笑嘻嘻地道:“那是!”

她望着他,視線裏帶着難以忽視的柔情,輕聲道:“我也不是好欺負的,哪裏就能讓他為了我分出宗族呢?”

船到橋頭自然直,她是陸家的女兒,沒理由為了未知的內宅生活退卻。

她想要他,過得盡可能的幸福。

禦書房內。

皇帝目光冰寒,打破了死一樣的寂靜:“你可知,你現在說的話,若非屬實,污蔑一名高位嫔妃和宗室親王,是什麽罪?”

“不知。”齊氏笑了笑,目光清澈堅定:“因為妾身并未污蔑,一切所言,都是有根據的。”

“你有何根據?”聽得這話,皇帝似乎很快平靜了下來,卻擡手反扣在桌面上,敲了敲。

這樣的聲音,在此刻頗具壓迫性,像是在提醒她,一言之失,就可能帶來抄家滅族的禍患。

“陛下可曾記得,十八年前,曾命淮南王監修水門堰,歷時兩年之久?”

皇帝凝眉想了想:“确有此事。”

“十七年前,妾身與淮南王新婚,淮南王在京城也只耽擱了一月的時間,便匆匆回了湖廣繼續監修。此後一年,常常有從湖廣來的家書,端的是柔情蜜意,敘述了對妾身的思念之情。”

齊氏擡眼望着皇帝:“那些家書,都是旁人寫的,為的就是證明,淮南王人在湖廣。實則,他早已去了行宮,和賢妃通.奸!若非心虛,豈會如此作假!”

皇帝揉了揉眉心:“如何得知是作假?”

“三十封家書,其中有兩封不慎遺落,其餘的妾身都好好收着,陛下可比對字跡。”

齊氏頓了頓,道:“妾身心思細膩,是在一次宮宴上,發覺二人形跡可疑……王爺出去轉了一圈,回來時,身上就多了個荷包,繡工不凡,不是出自府裏繡娘之手。本以為王爺是瞧上了哪位宮女,妾身提了一嘴,王爺卻勃然大怒,怪我多疑……”

“妾身這才起了疑心,追查蛛絲馬跡,結果從顧家二夫人身上,瞧見了和那荷包繡藝相似的繡品……二夫人說,是賢妃娘娘未出閣的時候送給她的。”

齊氏遞了個荷包上去:“或許是巧合,只是,這荷包用的布是當年的貢品,因妾身不喜這一類的布料,亦沒從內務府拿過,是以,多半是出自宮內。”

皇帝眼皮垂下,沒有說話。

“這些都只是一些臆測……只是,後來妾身發現當年府裏的一名接生婆說是回金陵老家探親,結果病亡在路上……那接生婆相貌醜陋,特征明顯,技藝卻不凡,接生的孩子裏十個有九個都是母子平安。而金陵行宮的一位宮女滿二十歲出宮後,竟然說瞧見過這位接生婆……”說着,拿出了一份畫押的口供。

齊氏娓娓道來,語氣不急不緩。

她還提及當日藺氏帶着衛湘兒入府,她氣急攻心,覺得藺氏門戶低,說不定與旁人不清白,一心想證明那孩子不是王府血脈,結果接生的婆子以及奶娘竟然都人間蒸發,尋不到人影。

而後來,藺氏小産之時,她派去的婆子竟然對她說,藺氏似乎沒有生養過的痕跡……

而後衛湘兒越長大,越得賢妃的寵愛,淮南王也越發向端王靠攏,這才徹底坐實了她的想法。

皇帝擰了擰眉心,語氣淡然:“你說的這些,也都是猜測串起來的證據,沒法證明他們真有染。”

齊氏輕吐一口氣:“陛下說的是,只是妾身并非金陵行宮裏賢妃身側的一件死物,能切切實實的瞧見他二人敦倫之行……”

話一出,皇帝神色微變,呵斥道:“你放肆!”

沒有任何男人,能對旁人描述的他的女人在別的男子身下婉轉承歡的情景無動于衷,哪怕他并不愛這個女人。更何況,他是天子,怎能容忍這樣的背叛?

“妾身今日來這兒,就已經做好了引頸就戮的準備。”齊氏神情淡然,“古法驗親,亦有不準的可能。只是,人心卻是擺在那兒的。陛下,賢妃初進宮時,對您可曾熱忱?生下庶長子,仍舊被丢在行宮,真是您厭惡她至極,還是說,她壓根沒打算争寵?有太後在,她一個顧家女,何至于此。”

“……昔日不求上進,不想承寵,為何在行宮待了三年,就想通了?賢妃初回宮時,為何體弱多病,是否是因為剛生産完?藺氏生的一個庶女,她為何會那般寵愛,時時帶在身側提攜?賢妃在行宮伺候的宮人,這些年來,也死得差不多了吧?若不是殺人滅口,怎會有這麽多的巧合?”

齊氏深吸一口氣,句句都是誅心之言:“妾身沒法子審問賢妃和王爺身邊伺候的人,但陛下若是肯,定能找到實質性的證據。”

見皇帝仍沒有動彈,齊氏哀哀嘆息一聲:“王爺為何執意要扶持端王?明知功敗垂成,竟然還要在這關頭和宋家聯姻,難道陛下,就沒有疑心過嗎?”

皇帝眸色深沉,陷入了回憶當中。

顧賢妃進宮之時,确實十分冷淡,那時,他以為她是被家族教養出來的清高。可現在想想,真是如此嗎?顧家出了太後,又精心準備了一位嫡女接任下一任皇後的位置,一味的清高不懂逢迎聖心,真能坐上皇後的寶座嗎?

縱然那時寵愛貴妃,可不得不說,賢妃出現的時候,他也是眼前一亮,覺得她是世間難得的美人,簡直就是照着他的心意長的。只是後來兩人相處始終不鹹不淡,他是帝王,不可能一直哄着她,又得了鄭嫔,就冷了下去。

而太後的态度也很異常,起初常常勸他去賢妃宮裏,可後來不知怎的,就沒怎麽顧賢妃那頭了。像是,把她放棄了似的……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難道說,顧氏在進宮前就和衛靳有了私情,但太後不知,将她安排進了宮,後來才知曉,便準備另尋一位顧家女了?

賢妃在行宮的那三年,他記得,還有一位顧家的姑娘常常陪在太後身側,只是他心裏堵氣,視而不見,但太後可不是那麽容易放棄的人,然忽地有一日,那姑娘就再沒有見過了……

他不了解賢妃,但他太過了解太後和衛靳了。

衛靳不是蠢人,如今這樣一意孤行,實在異常。若他從前也這麽蠢,奪嫡之時,他早被他拖累得貶為庶人了。

皇帝霍然站起身來,高聲道:“來人,将賢妃宮裏的宮人收押,審問!還有淮南王……”

“皇帝!”

太後蒼老的聲音卻在此刻響起,竟是直接推門進來了。

“皇帝這樣大張旗鼓地查,查出了什麽事情,要全天下皆知嗎?”

皇帝的神色也在這一刻變得冰冷:“母後!”

他也無心鬧大,只不過随口試探一句,沒想到,太後就這樣出來了。

這一露面,齊氏說的那些捕風捉影,不足信賴的事,一下子就都變得可信了。

太後也明白,她的出現,無疑是證明了齊氏的話。可她也沒有辦法。

皇帝不是齊氏這個女流,他坐擁天下,他可以将顧家、金陵行宮、賢妃宮裏、淮南王府都翻個底朝天,證明他們确有私情,生下了清河,可這樣,顧家和靳兒就真是死路一條了。

靳兒和顧氏再謹慎,這麽多年,也多少留下了蛛絲馬跡。更何況,齊氏敢以死相谏,已經是最大的說服力。

她嘆息一聲,看向齊氏:“你這是何苦呢?來狀告靳兒,你的女兒,又當如何?”

齊氏低下了頭,掩去對太後的怨恨,沉聲道:“妾身以死相谏,不過是想為闵兒謀求一條生路。跟着淮南王一條路走到黑,嫁入宋家,她也是死路一條。”

太後搖了搖頭,不再多說。

皇帝從龍椅上走下來,到了太後跟前,深深地看着她:“母親知道他們之間的勾當,卻要欺瞞兒子這麽些年,讓我被那個娼婦玩弄在股掌之間,還動了立端王這個孽障的心思?在母親心裏,我是跳梁小醜嗎?”

太後愣了愣,神色晦澀下來。

皇帝不以朕自稱,顯然是動了真怒了。他可以不責怪弟弟和妾室,因為可以直接處死他們,卻責怪他的母親,怎能這樣偏心!

“皇帝,母後知道,你對顧氏沒用什麽心思……而端王,當日也是朱筆記錄的侍寝時日,生在禁宮的實打實的皇室血脈,并未早産或是晚生,是你的骨血,立為太子,又有何不可?”

皇帝冷笑一聲:“有母親在這宮裏護着,誰知道賢妃起初是不是也暗中和衛靳茍且了?說不定,朕這個皇宮早就像漏風的瓦房,成了衛靳的後花園了!”

太後色變:“皇帝怎能如此揣度我?宮禁森嚴,靳兒入宮也是要遵守禮法不能随意走動的,若非如此,他們二人豈會在宮外偷情?”說到這兒,太後也是苦笑一聲:“是母後失察,不知他們二人早年竟然暗生情愫,求你配了齊家的女兒給靳兒,結果釀成大錯……”

皇帝面色稍緩,語氣卻仍舊冰寒:“生母與人通.奸,血脈不明,這樣的皇子,放在哪朝哪代,都是不可能被立為儲君的。母後糊塗了。”

太後苦笑一聲:“你厭惡他,也是情理之中。只是事情發展到今日,我這個做娘的有很大的責任,我只盼着,你能放你弟弟一條生路,至于顧氏和端王,要殺要剮,随你處置。”

皇帝笑了笑。

誰都會心疼自己的孩子,可照太後的說法,端王也是她血脈相連的孫子,此刻,她倒是不顧孫子,只想着兒子的死活了。

他被蒙騙了這麽多年,心頭出離的憤怒,可太後一來,就要讓他把怒火全都轉移到顧氏母子身上,要他想想,他和衛靳的兄弟之情。

皇帝阖了阖眼,靠在禦桌上,一邊的鄭嫔仿佛是出于本能似的,一面傻傻的笑,一面扶住了他的手臂。

皇帝渾身的戾氣消了些許。

“衛靳大逆不道,勾結朝臣,為皇子培植黨羽,謀害發妻,唆使端王陷害陸閣老一家,罪不容誅。但念其有從龍之功,有天家血脈,貶為庶人,皇陵值守,永世不得回京。”

“端王脾性懦弱,受人唆使,不堪重任,貶為安平郡王,前往西北就蕃,無诏不得回京。”

“賢妃,體弱,病逝。合宮上下貼身侍奉者伺候不周,殉葬。”

三言兩語,道明了對他們的處置。

太後面色蒼白,忍不住道:“皇帝,永世不能回京,這……”

她老了,她只想看着兒孫滿堂,要衛靳以庶民的身份去守皇陵,她實在無法接受。

皇帝唇角挂着一抹笑容,十分乖覺的模樣:“母親若是不放心,可以跟着去。或者,我将這天下之主的位置,禪讓給弟弟,您覺得如何?”

太後愣愣地看着皇帝。

到底還是寒了心了,居然說出這樣的話。從前,皇帝待她,一向都很是孝順的。

為母者憐弱,她确實有心照料靳兒,可一旦去了皇陵,她與皇帝的母子情分,怕是徹底斷了。

她深吸一口氣,勉強撐起一個笑容,道:“皇帝既然不想看見他,這樣處置也好。總歸也是保全了性命,也算是哀家這個做娘的,唯一能做的事了。”

皇帝笑意滿滿:“母後深明大義,兒臣佩服。”

太後扭過身去,扶着宮女的手下臺階時,身子一歪,差點摔下去。

“太後娘娘!”

太後忍不住回身一望,想瞧瞧皇帝是否會心軟,可只看見皇帝拉着那位瘋了的鄭嫔低聲說着什麽,臉上帶着與方才截然不同的溫和笑意,像全然沒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她低低嘆了一句。

她一向自诩擅長掌握人心,以為能掌控這個兒子。可這宮裏,沒有哪個人是瞎子,連瘋子的真心,都有人看得見。

可見,玩弄人心,步步算計,終究會作繭自縛。

此刻,皇帝正在對着鄭嫔喃喃自語。

“但願他安分些,不要惹是生非。皇陵附近,可有不少馬賊呢,聽着,怪危險的。”皇帝看了一眼齊氏,道:“其實,寫家書是個不錯的主意。你府上,有沒有會衛靳字跡的能人?”

齊氏怔了怔,旋即笑靥如花:“自然是有的,王府那位姓黃的幕僚,就很會模仿衛靳的字。”

皇帝點了點頭,松快些了:“很好,家書要多寫啊,不然,太後老牽挂着,可怎麽好?”

“陛下所言極是。”

齊氏叩首到底,笑意直達眼底。

◎最新評論:

【果然皇帝都不簡單】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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