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中秋
第55章中秋
◎願歲歲年年,與你團圓◎
這一日過後, 又是連着幾日裴宣都沒有現身。
他不來,卻也不許明舒出去。
明舒在心裏暗暗罵那人霸道,可目光偶爾落在外院巡視的護衛身上, 神情卻軟和下來。他雖不來,到底留了許多人在這裏, 驕矜又傲慢地宣示着主權,總算不是将她遺忘了的跡象。
陸宅太大,現下又只有她一個人住, 她百無聊賴地逛了幾日的園子, 也失了興致, 着丹蘭去找工匠修一座小佛堂出來。
丹蘭自是領命, 私下裏暗暗犯嘀咕, 不知姑娘何時開始信佛了。
明舒倒并無此想法,她只是無聊得厲害,裴宣萬事不許她插手, 她只能将那份焦急藏在心裏, 此刻最大的心願,約莫就是盼着陛下春秋鼎盛, 最好能活活拖死晉王——巫蠱咒人的事做不得, 為陛下祈福壽祿這種事總還是可以的。
另一原因則是……她即将要嫁進國公府,聽聞未來婆母高氏也是信佛的。對她這個半路殺出來的兒媳婦,她多半不會喜歡,若是能有這樣的橋梁能搭上話, 也算得上一樁好事。
裴宣既然決定要娶她,以他的為人, 現下不論對她是何種感情, 必然也不會讓她受人磋磨。然孝字當頭, 她不願讓他事事為她出頭,反累得惡名盈身。讨好高氏這個長輩,換得婚後順心遂意,在她看來,不是什麽沒骨氣的事。
當然,若高氏一味的作威作福,她也不會太過謙卑。
懷着這樣的心思,在她親自監督下,正房西邊的小佛堂很快就建好了,一應香燭幔帳,金身菩薩像都很齊全。
她鼻尖嗅着那楠木香氣,只覺得平靜祥和了不少,身子也舒爽了許多。
一轉眼,便至中秋佳節。
按大嘉朝歷來的風俗,中秋之日,高門大戶也是要祭祖的。故而一大早,英國公便攜兩子去了祠堂,将府裏準備好的祭祀用品一一擺放好,回了內院與高氏一道用了午飯。
飯後,又入祠堂行焚帛奠酒之禮,禀告祖先世子裴宣得天子賜婚,不日完婚,才算是祭祖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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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來跳脫的裴康在祠堂也是規規矩矩的,一句話都不敢多說,等随着二哥出來,才嬉皮笑臉地道:“二哥打算什麽時候娶嫂嫂過門?”
宣旨那日,裴宣在鞠園當差,并未親自領旨,後來幾日又忙得不可開交,裴康也是好不容易找着了機會打趣他,眼神頗為期待,想看看這個素來不近女色的二哥會作何反應。
提起婚事,英國公輕咳一聲,正要說些什麽——畢竟,他才是一家之主嘛,裴宣卻已經搶在他前頭開了口:“陛下親自做媒,自然是越快越好。”
英國公口中的話一哽,一瞪眼,很想罵人:小兔崽子,你娶媳婦還不是要我和你娘勞累,你倒是想越快越好,新房和宴席不用是時間準備嗎?
但看見兒子身上正二品的官服,還是将那不雅之言生生咽了下去——算了,他兒子太出息了,罵惱了怎麽辦?娶就娶呗,想他當年,不也是一顆心系在高氏身上,眼巴巴地指望着岳丈大人早點松口麽?
裴康則對二哥的反應瞠目結舌,一時間更加好奇,這位名冠京都的未來二嫂到底是何許人物,竟将他二哥迷得說出這種話來!
高氏立在祠堂儀門之外——按規矩,祭祖之事只能交由男丁之手,她雖然貴為國公夫人,也只能等在此處。
聞言,她柳眉微豎,不悅地道:“咱們家是高門大戶,又不是泥腿子出身,辦親事哪裏能那麽倉促?再者說了,陸家的長輩還未返京,總不能這樣将人娶了過來,傳出去像什麽樣子?”
裴宣看了高氏一眼,淡聲道:“最遲半月,陸家的長輩就會到京都了。至于倉促……兒子這個年歲還未娶親,這些年母親難道沒有籌備新婚用的東西嗎?”
高氏一噎。
裴宣一直不提成婚的事情,她也不太着急,故而沒有籌備什麽。倒是康哥兒一直定不下來性子,她到處給他相看人家,就盼着哪家貴女哪一日頭腦發熱地應下來,喜床喜被之類的,倒是都備着。
“……總是陸家的女兒,那些東西許多過了時,怎麽能拿出來敷衍人家?”
“那半個月時間也足夠籌備了。”裴宣淡淡一笑,态度卻很堅定,似乎真是想東西一籌齊就立馬辦親事。
高氏心裏燒着一股火。
為這陸二小姐的事,他們母子争執過好幾回了。從前宣哥兒雖話少,可對她也還算恭敬孝順,如今,倒是幾次三番的在這件事上頂撞她。
她不滿意這位陸小姐如今的家世,不滿意宣哥兒對她的維護,更不滿意她隐隐之中和晉王的牽連:朝野傳了那些時日,她簡直寝食難安,後來雖說是謠言,晉王妃會是顧家的女兒,可她還是心裏有些不舒服。
晉王是鐵板釘釘的儲君人選,若是為了個女子開罪他,國公府能有什麽好下場?
可偏偏賜婚聖旨下了,像是要堵她的嘴似的,現下倒是不能說那陸小姐半點的不是了。她有心拖延,不想讓陸小姐輕易地嫁進來,可架不住宣哥兒态度執拗,竟是半點不肯退讓……
她惱怒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英國公正四處張望着,吹哨子逗他養的鳥,像是全然沒注意到這頭的劍拔弩張。
高氏頓時感覺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應了下來。
“表哥!”身側卻有一道輕柔的聲音響起。
裴宣正準備往外走,聞言頓住腳,意外地看了一眼扶着高氏手臂的女孩子:“五娘,你還沒走?”
高蘅丹臉上的笑意滞住。
她這麽一個大活人立在這兒,二表哥竟然全然沒注意到?
而且,什麽叫還沒走?
她這些時日寄居在裴家,難道已經活成了隐形人嗎?
聽到高蘅丹的聲音,高氏眼角眉梢的不悅沖淡了些,看了一眼天色,笑道:“宣哥兒,你表妹她初來乍到,難得遇到在京都過節,不若你帶五娘去逛逛燈會,也讓她瞧一瞧我們京都的風土人情。”
高蘅丹是高家大老爺的庶女,排行第五,一個月前應高氏之邀來到京都陪伴這位姑母,姑侄倆十分親近,這位表小姐性格柔和賢淑,不争不搶,在府裏也是有一些好名聲的。
聞言,高蘅丹耳垂微紅,悄悄地用餘光掃視了一下裴宣。
她在揚州時便聽四姐念叨過許多二表哥的事跡,有些嬌嬌弱弱的貴女們一聽就皺鼻子,吓得花容失色,她反倒是覺得,這樣不畏強權,年輕有為的男子才是真正的良婿。
她是庶女,因姨娘開罪了嫡母,從小被嫡母扔在莊子上,十三歲時才回了高家,是以在京都,才第一次見到這位表哥。
原以為他會是身型高壯魁梧的人物,卻不料生了這樣一副瓊林玉樹,光風霁月的神仙模樣,初見時差點讓她失态地邁不動腳。四姐開罪了二表哥,姑母卻向高家讨要了不相熟的她來作伴,後來又有了陛下賜婚的事,她隐約能猜到姑母的心思,心裏也是樂見其成的。
能成為二表哥的人,哪怕是做妾,又有何妨?若真能成了,她也算是熬出頭了,她的姨娘也不再是高家的邊緣人物。
裴宣眉心微擰,沒怎麽猶豫就駁了高氏的話:“我晚間還有公務要處理,不得閑,論京都哪裏好吃哪裏好玩,倒是三弟更拿手,不若讓三弟帶五娘出去轉轉?”
抛下一個建議,他便擡步離開了此處,并未多看高蘅丹一眼。
倒是裴康,難得得了哥哥一句誇贊,沒怎麽想就大包大攬地拍着胸脯對裴宣的背影道:“二哥放心,這樣的小事我還是能辦好的!”
高蘅丹臉色一白,沒忍住後退了半步。
裴□□得也不賴,可太過纨绔,又對高氏的話百依百順,高氏也視他心肝似的,她可不想和他有什麽粘連,誤了前程。
高氏更是氣得心絞痛,瞪了沒心沒肺的幼子一眼:“你瞎應承什麽?男女授受不親,你怎麽能帶你表妹出去?”
裴康委屈地扁扁嘴:“那二哥不也是……”
“你二哥穩妥,可不會帶她去什麽不着調的地方。”高氏改了口,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低着頭的高蘅丹,輕哼了一聲:她不來嫌棄她庶出的身份,她倒敢嫌棄她的兒子!
她看着外頭漸漸暗下來的天色,故意笑着嘆息一聲:“什麽公務,多半是跑去陪那位陸小姐了……兒大不由娘啊!”
高蘅丹咬了咬唇,安靜地受下了姑母隐晦的敲打和嘲諷。
二表哥他,竟連中秋也不在家裏過,要去陪着那位縣主嗎?
這是明舒在新陸宅過的第一個中秋,四處也是張燈結彩,下人們在丹蘭的示意下準備了許多小花樣,惹得明舒發笑,命人發了許多賞錢下去。
到了華燈初上的時分,月色撩人,銀盤當空,明舒坐在院子裏,隐約能聽見外邊大街上的嬉笑聲,不禁輕輕嘆息一聲。
想着此刻,他縱然再忙,應該也抽出了時間,和家裏人吃一頓團圓飯。
國公府此時想必一定很熱鬧,一家人圍坐着賞月,不似她,孤零零地對着滿月空嘆……
正想着,那頭花叢的影子卻拉得異樣的長,一道人影從游廊拐角那邊直行而來,她站起身,看見他半張臉沐浴在流瀉下來的輝光之中,分明沒什麽多餘的表情,落在她眼裏卻格外的溫柔。
她心裏一下子雀躍起來,近乎是小跑着過去,到了他跟前兒,卻又羞赧地止了步,為自己的失态難為情,但那雙明澈的瞳眸卻不聽命令地溢滿了歡喜。
他怕她摔倒,本伸出了手,見狀又不動聲色地收回到背後,看見她彎着眼睛問他:“二爺怎麽來了?”
裴宣聞聲,眼尾微揚:“怎麽,不樂意瞧見我?”
又是一副吃了炮仗似的口氣。
明舒暗暗撇嘴,卻也不跟他對着幹,笑嘻嘻地道:“怎麽會?只是二爺是稀客,驟然瞧見了,不免意外。”
這話落在裴宣耳裏,倒聽出了幾分獨守空閨的幽怨。
他欲要細究,傾身去看,卻見她也正好擡眼看他,眸子裏波光潋滟,比滿庭清晖月色還要動人三分。
裴宣呼吸微窒,擡腳從她身側離開,在石桌一側坐下。
院子裏靜悄悄的,只有幾個丫鬟在,桌上也只擺了些果盤,冷清得厲害。他不自覺皺起了眉頭,出口的話聽起來卻随意:“在院子裏做什麽?發呆?”
“賞月呀。”明舒笑着過來,絲毫不為他刻意的冷落而介懷的樣子,游廊裏燃着的燈籠悉數倒映在她的瞳眸裏。
她今日穿着一身素白的煙羅裙,一頭柔順的青絲只用一支不起眼的木簪挽起,在月下款款而來,露在外頭的冰肌雪膚都像罩上了一層朦朦胧胧的光,更像天降的淩波仙子般美得動人心魄。
“可惜中秋佳節,家裏卻只有我一個人,倒是有些孤單。”她輕輕嘆息一聲,在他身側坐下,素白的衣裙裙擺和他绛紅的官袍粘連。
他眸色微動,想到方才他來時,确實隐隐瞧見她形單影只地坐在庭院裏,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原是顧忌着她的身子,不許她出也不許人進,她倒也乖巧地不吵不鬧,這麽一想,對晃過眼前的聯想就越發愧疚了。
他想起高氏的話,忽地起身:“穿件披風,出門去。”
明舒微怔,擡眸看他,有些呆傻:“去哪裏?”
“……觀燈。”
……
摘星樓。
逢着中秋佳節,這酒樓的生意格外的好。
嗓子喊得直冒煙的夥計瞧見又有一雙男女被迎進來,暗罵一聲門前迎賓不會算數,又瞧見生得好看的人就帶進來。
他上前去,笑道:“客官,不好意思,我們酒樓今天……”
話說了一半,他注意到那男子身上绛紅的官袍,神色微微一變。
這袍子,瞧上去好像是二品大員的……朝中有這麽年輕的二品大員麽?
是的,再接到賜婚聖旨後,裴宣還是沒能推拒掉太子少保的加封,如今他身上的官袍正是二品官袍。因是祭祖時穿的,後又急着出門來見她,并未換掉。
他還在猶豫,一邊從後院出來的掌櫃卻面色大變,急忙迎上去,将那夥計推到一邊:“裴大人莫怪,這厮是鄉下來的,不認得您。三樓還有一間包房,您覺得怎麽樣?”
裴宣不語,看向身後戴着帷帽的女子,聽後者道了聲好,這才微微颔首。
掌櫃松了口氣,笑眯眯地讓人送兩位貴客上去,那夥計這才敢說話,好奇地道:“掌櫃的,那人是……”
掌櫃瞪了他一眼:“那殺神都不認得?錦衣衛的頭目裴指揮使,如今是太子的老師了!”他實然也搞不清太子少保是個什麽意思,反正道聽途說,只知道裴宣這官是越做越大了。
那夥計這才擦了一把冷汗,他剛才竟敢攔着錦衣衛的人……還好,大概是因為有女眷在,沒有直接提刀殺了他。
“那女子又是誰?瞧着倒是穿得十分登對,不知道是不是個絕色佳人……”
“那誰知道?誰敢問!”掌櫃的白了他一眼,不再理睬這話痨的貨。
……
明舒戴着帷帽,看不清路,上樓梯時故意撥開了丹蘭,主動地去牽裴宣的手。裴宣回身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卻将那柔若無骨的手包在掌心,不急不緩地将人安然帶上了樓。
帷帽下,她微微抿着唇,眸子裏映着星星點點的歡喜。
只是待進了屋,那寬大的手掌就放開了她的手,她正有些失望,那人卻傾身下來,影子灑在她素色的帷帽上,輕松地将她的帷帽摘下,沒有弄亂她一根發絲。
“二爺,方才那夥計說我們的衣服很登對呢!”
她笑得眉眼彎彎,看着眸光停留在她臉上的人。
她身上披了一件海棠紅的錦緞翠羽披風,是方才急着出門時他随意指的——至少她當時以為是随意的。
裴宣目光掃了一眼,慢吞吞地站直了身子,輕聲道:“或許是巧合吧。”
明舒也不在意,亦步亦趨地跟着這高大挺拔的人在桌子前坐下。
傷痕總是需要時間抹平的,裴宣不似從前那般主動了,或許是想着讓她哄他。他對她的耐心那麽足,她也不介意報之以瓊玉,只是若要她像那日情緒失控時主動獻吻,求着他垂憐的樣子,卻是有些為難她了。
裴宣要了一壺酒和一些小菜,慢條斯理地斟了一杯,看着那人走到窗側,撐着臉笑眯眯地看着街上。
禦街上歌舞升平,笑語歡聲不斷,端得是一派太平盛世之景。不遠處有一座燈樓,游龍戲珠的形狀,龍口的明珠連着一連片各式各樣的花燈,耀眼得能照亮半座京都。
“先來吃些東西。”
他看她簡直看癡了,心裏竟莫名地和燈吃味起來,淡淡地開口。
明舒回神,依言坐了回去,心情舒暢之下,大着膽子去偷拿他的酒盞。
裴宣眼疾手快地将她的手捉住,眉梢跳動:“做什麽?”
“我也想喝些酒,就喝一點點。”她軟聲撒着嬌,想嘗嘗他酒盞裏的味道,他卻不應。
“那、那我自己倒一杯……”她扁了嘴,仍舊不死心,想喚人來再要一套酒盞。
他擰了眉心,不悅道:“女孩子家家的,喝什麽酒?”
“女孩子就不能喝酒麽?”她不大樂意,想了想,又怕他生氣,小聲道:“今日高興嘛!我們……今日團圓,不是個很好的意頭麽?”
他喉頭微動,眉目霎時間變得十分柔和。
鬼迷心竅地就想應下她,可目光掃過她的小腹,又生生将那句好咽了下去,轉而道:“那我也不喝酒了,喝果露吧。”
明舒聞聲有些失望,被他捉住的那只手,珠貝般的指甲輕輕地撓了撓他的手背,眼巴巴地望着他。
“喝酒對身子不好,你這樣……嬌氣,更是不成。”他耐着性子又解釋了一句,明舒這才不再鬧了,卻就勢往他身邊靠了靠,抱住了他的手臂。
外頭忽地傳來一陣山呼海嘯,仿若是為了應景似的,下一瞬,天上煙火綻放,絢麗奪目,一片接着一片,染紅了半邊天。
煙火的聲音太大,他們也就沒說話,只是安靜地從窗外往外看。
待放完了,明舒眨着眼睛:“好大的陣仗,不知是哪家在放?”
裴宣掃了一眼外頭,眯着眼睛道:“應該是宮裏的筵會。”
她點了點頭,笑道:“宮裏設宴,二爺應該也能去吧?”
裴宣沒否認,卻是随意地笑笑:“有什麽好去的,年年都是一樣,瞧着還不如外頭熱鬧。”
今日中秋團圓,他沒去宮裏,也沒有待在國公府,而是在此處陪着她……說是瞧外頭的熱鬧,卻也不見他有絲毫起身去看的意思。
明舒一時間心跳如擂鼓,只覺從這淡漠的話語裏聽出了情話,忍不住從他手臂上起來,擡眼望他。
四目相接,她望着那雙掩飾不住溫情的眸子,像是中了蠱,着急地從中抽離出去,慌亂地轉移話題:“……三叔他們在外頭過節,也是可憐。”
他微微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輕吐出一口氣:“這麽着急嫁給我?”
她一怔,這才想起,賜婚後沒動靜,是因為她的親長還沒有回京。
“我……二爺別胡說,我只是想念三叔他們了。”
裴宣樂得看她紅着臉的模樣,有幾分慵懶地道:“他們?不是只有你三叔一個人回京麽?”
她心頭一跳,沒想到他已經查清楚了她的舉動,掩飾道:“二叔落下了殘疾,恐怕是不行了……陸家在金陵的宅子也要有人守,也就是三叔,回來還說不定能輪到一個差事……”
裴宣懶得再聽她胡編亂造,俯身捏着她的下巴,溫熱的唇貼上去,梅花香的果露味道在檀口裏蔓延開來,堵住了她的話頭。
“着急也好,不急也好,總歸再過最多一個月,你就得嫁給我。”
他只是淺嘗辄止便分離,掌心卻抵住了她骨節分明的脊骨,帶着不容拒絕的強勢。
一個月麽?
明舒有些愣神,沒想到會這麽快。
“不樂意麽?”他的聲音仍然溫和,那雙灼灼的含情目卻眯起來,睫羽濃密,帶着一絲危險的意味。
他頓了頓,見她不說話,正想說不樂意也沒門兒,她那雙明燦的眸子卻亮了起來,勾着他的頸子主動親了上來,結果反倒被他壓制得臉紅心跳,腰骨嬌軟。
她氣喘籲籲地将頭埋進他的胸膛裏,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二爺,我盼着,每年都能和你這般……團團圓圓。”
願歲歲年年如此,又怎麽會不樂意盡快嫁給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