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傅念衡嗤笑:“這是你說了就算的事情?”
“我不管。”韓亦程抖着聲音,“我不是因為自尊、因為他把我扔下了而想報複他才想要他回來。我沒有他真的不行。”
“你不知道,我看到他和紀羽晨那麽親近的時候,我真的害怕。我怕我真的找不回他了。只要他能回來, 能再愛我, 他這三年經歷過什麽都沒關系、有沒有和別人在一起我也不會在意。”他看着傅念衡, 愁眉深鎖,“我承認我對他有你說的占有欲,因為除了他誰都沒有辦法讓我有活着其實挺好的, 有着不可取代的快樂的感覺,你懂嗎?我愛他。我只愛他。”
“懂了。”傅念衡點點頭,“那就去追回來,然後給我像他走之前那樣精神抖擻地搞事業。你這為愛消沉的樣子我看了三年,說實話,真的看得很煩了。”
“我怎麽追?”韓亦程皺眉,“他……他說他失憶了,對着我, 完全是對着一個陌生人一樣。”
“失憶?你開玩笑呢。”傅念衡嗤笑。
韓亦程無力地搖搖頭:“我不是開玩笑。”
“真失憶?真不是他不想搭理你演的?”傅念衡一臉驚疑,“他可是個演技很好的演員,比起失憶,我更覺得他是在和你劃清界限。”
“我不知道。”韓亦程不掩苦悶,“不管是失憶, 還是刻意,我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麽追回他。”
傅念衡打開電腦,同步pad裏的資料:“你不是最擅長籌謀計劃執行落實嗎?”
“他是個活生生的人,又不是項目, 怎麽可能計劃好了就按照計劃控制完成?”
“是嗎?”傅念衡啧啧稱奇,“我怎麽記得你以前挺習慣控制他的?”
韓亦程臉色一變, 苦笑:“我那是……我緊張他。”
“我管你是緊張還是幼稚。總之我的時間很值錢。”傅念衡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如果你不把人追回來就恢複不了狀态,盡早通知我,我好撤股換一個不戀愛腦的合作者。如果你不知道怎麽把人追回來,我給你點友情提示,你當時怎麽追他的現在就怎麽複刻。紀念日、深刻的回憶、激情戲碼,全部都重演一遍,盡量比之前更浪漫更深刻更美好,他失憶了也好,沒失憶也好,你用回憶殺把他的記憶和感覺換回來應該有戲。”
韓亦程沉默了一會,聲音低了下去:“我沒追過他。”
傅念衡震驚:“那你們是怎麽在一起的?他追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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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韓亦程看着pad上顯示的已和電腦同步的提示,随手點了确認,又靠回椅背上,低聲說,“我和他……就是在一起了。”
謝期年特招人,這個并不是韓亦程的錯覺。
雖然大部分時間都很安靜冷淡,對人對事都并不熱烈熱情,但謝期年卻獨有種很平順,甚至會被看做一種有距離感的、別樣的溫和。加上他身材比例完美,樣貌出類拔萃,一直以來,明裏暗裏對他表現喜歡的異性甚至同性簡直不要太多。
更別說還有謝飛那種因為謝期年長久的倔強冷傲而忽然從霸淩他變成喜歡他的、讓韓亦程一直稱為「變态」的案例。
高考結束的當天,韓亦程才在同學間的閑聊中知道又有人向謝期年告白。
向謝期年告白的人一直都陸陸續續存在着。雖然謝期年每每都幹脆利落地拒絕了對方,但自從謝飛在操場當衆向謝期年送情書告白後,韓亦程心裏察覺到的那種不是滋味終究落到了實處。
他喜歡謝期年。
這種喜歡不是兩個人長久的相依為命衍生出的習慣和依賴。
是想要飽滿地抱緊他,想要深深地吻下去,想要他的呼吸在自己懷裏貼着心髒起伏,想要他心裏眼裏都只有自己的那種排他的、獨一無二的、絕對的喜歡。
除了謝期年,沒有人能讓他這種渴切和沖動。
因此即使知道自己在韓東洲那裏最大的資本便是傳宗接代,即使最擅長計劃後一步一步穩妥實施的他原本的計劃是拿到豐瀚國際後才對謝期年表明心意,即使篤定地确認謝期年也在意自己,但心裏按不住的渴望終究讓他第一次打破了自己的計劃,迫不及待地想要表白。
在主題動物園門口急切又仿佛水到成渠地吻上謝期年時,他心裏除了悸動,更多的是緊張。
還好,謝期年青澀地回應了他的深吻,也堅定地回應了他的擁抱。
就像他們從來就該如此一樣。
可是後來,可是現在,他怎麽會失去了懷裏的這個人?
他又該怎麽把他找回來?
傅念衡看着韓亦程變幻不定的情狀和眸子裏泛出深黑顏色,再度敲了敲桌面:“我怎麽覺得你在想很危險的事情?”
韓亦程垂下眸子,藏住了眼裏流動閃爍的銳利凜光。
到達淩北市後,謝期年只是稍事休息,就和紀羽晨去了要設廠的園區進行考察。回到酒店房間後,他剛洗過澡,就聽到門鈴被按響了。
他應了一聲,打算去開門,但從貓眼看出去,門外竟然是韓亦程。
已經搭上門鎖的手收了回來。
韓亦程沖着貓眼舉起一個文件袋,用保證隔着酒店房門也能聽清楚的聲音說:“你們打算設廠的那塊地,背後的産權很有問題,你不和我談談,損失的會是紀氏。”
“我們自己可以處理。”謝期年隔着門答,“韓總請回。”
“你們處理不了。”韓亦程胸有成竹地笑笑,“這背後的問題處理起來不是一兩個月能解決的,據我所知,紀氏和金石集團合作協議中,今年內完成國內布局是關鍵條件之一。”
房間裏沉默着,謝期年沒有跟着韓亦程的話走。
韓亦程又笑了笑:“就算你們真的能快速處理掉目前的産權問題,我也一定能給你的小鮮肉制造出他處理不了、甚至看不出來的問題。”
良久,房門被輕輕打開了。
謝期年清冷聲音質問:“你是不是找人跟蹤我們?”
韓亦程不回答。他原本因為叫開了門的隐約期待和喜悅在看到謝期年穿着浴衣時飛速轉成了酸意:“你怎麽能穿成這樣就來開門?”
謝期年沒有理睬韓亦程話裏的酸意,也沒有請韓亦程進去的意思,他擋住了門口通往房間的動線,近乎輕嘆:“韓亦程,你覺得這樣有意思嗎?”
“當然有。你一直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意義。”韓亦程說着,又揚了揚那個文件袋,“所以我才特意去過問園區的産權問題。”
謝期年盡量讓自己的态度平和:“韓總,紀氏的國內布局和豐瀚國際以及你未婚妻的李氏短期內沒有沖突,長期看甚至有合作的良性趨勢,大家在商言商保持良好合作關系是雙贏的,你沒有必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步步緊逼。何況,再強龍不壓地頭蛇,紀氏也不是任你揉搓的面團。我勸你适可而止,沒必要兩敗俱傷。”
“你先看看這個,我保證這個消息絕不讓你失望。”韓亦程把文件袋抵上謝期年心口,趁着謝期年一愣神的功夫,推開門進了房間,又快速把門關上了。
謝期年一時也沒法擋住韓亦程的登堂入室。他正色:“請你離開,小晨他就要回來了。”
“你們開了兩間房。”韓亦程語氣篤定,貼近謝期年。
謝期年退開兩步,動作間浴衣的帶子滑開了些。他重新把浴衣系好,又嗔怒地瞪向韓亦程。
“害羞什麽,我們兩個人沒有秘密。你的哪裏我都仔仔細細看過。”
雖然話這麽說,但韓亦程的眼神卻帶着無法掩飾的渴切和貪戀,慢慢從謝期年頸脖看到小腹,再繼續延伸。
謝期年竟然一時間被他看得有些窘迫,冷哼一聲,拿起放在沙發上的衣服,快步走進了浴室。
韓亦程輕笑一聲,悠閑地在沙發上坐下了,又沖着浴室說:“七七,我可不止是看過,如果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我保證,你會想起來我們以前有多熱烈,多欲罷不能。”
回應他的是即使有着阻尼器卻依然被狠狠關上了的浴室門。
穿戴整齊走出浴室,謝期年也已經調整好了情緒。他站在好整以暇坐在沙發上頗有些反客為主模樣的韓亦程三步遠處,公事公辦地開口:“你想要什麽?”
“我要你。”韓亦程毫不諱言地說,但趕在謝期年開口之前,他又換了種确實是在認真談判的态度,肆意乖張的任性收斂了大半,轉變成旁人平時得見的沉穩清隽的貴公子姿态,“不過我知道不能操之過急。我們慢慢來。現在,我用園區沒有任何問題的産權,換你和我回一趟家。”
“回家?”謝期年轉開臉,看向酒店房間落地窗外鱗次栉比的城市燈海,“什麽家?”
“你在第一國際的家。”韓亦程說,“你上次說,你記得的。”
他把文件袋遞向謝期年:“你看看,問題很大。”
謝期年接過文件袋,打開看了第一頁,表情立刻就凝肅了。
“是不是你們收到的資料裏沒有這些産權不明的問題?”韓亦程了然于心,“據我所知,這件事有人在裏面刻意做了動作。但是是誰,我還沒查到。”
他凝視着謝期年:“怎麽樣?夠不夠換你回一次家?”
謝期年想了想,拿起手機:“我和小晨一起去。”
“不。”韓亦程當即拒絕,“我和你。沒有其他人。”
謝期年這才發現手機上兩條紀羽晨在他洗澡時發過來的語音消息。
他瞥一眼韓亦程,走到書桌邊,拿起藍牙耳機戴上了。
韓亦程冷眼看着謝期年的動作,看他戴上耳機時手指揉了揉耳垂,睫毛微微顫動,無法抑制的想要把他裹進懷裏的本能沖動在心頭湧動,但只能生生地壓制住。
曾經謝期年什麽事情都不避着他,也什麽事情都讓着他。
謝期年第一次接到讓經紀人都激動到破了音的大制作電影男二的邀請時,韓亦程因為工作要去京城待上三個月。而韓修齊借口「學習」,被韓東洲安排和韓亦程一同前往。
還沒出發,韓亦程的過呼吸症就因為韓修齊刻意地招惹而發作了一次。
那個時候他還年輕,情緒總是很容易激動。謝期年擔心他這三個月裏過呼吸症突發而無法及時控制,終究是推了那部電影邀約,陪他去了京城。
那之後,他便習慣了把謝期年的工作放在自己的需要之後,也習慣了謝期年的一切都在他面前透明。
他曾經覺得這是兩個人相愛最好的狀态,沒有隔閡,沒有隐瞞,他需要謝期年,便理所當然地依賴。但此刻看着謝期年戴上耳機隔絕掉他的自然動作,他忽然想,會不會曾經也有些時候,謝期年是希望能夠戴上耳機熄滅屏幕,不讓他幹涉某些選擇和決定的?
韓亦程的表情慢慢地向悲傷的方向走了些,謝期年雖然感覺到了他情緒的變動,卻沒有想要摻和的意思,他給紀羽晨回着語音消息:“頌心坊的菜偏辣,不适合你的胃。你讓朋友定逍遙居的位,那裏的私房菜也很好。”
韓亦程的精神全部集中于謝期年的一舉一動,即使他的聲音放得楠楓很輕,也避着韓亦程,但依然一字不差地落入了韓亦程耳中。
謝期年放下手機,對上了韓亦程深沉的審視目光。
韓亦程篤定地說:“七七,我知道你沒忘。你只是在演戲。”
“不重要。我不知道忘了多少、記得多少。反正忘了的,應該都是不值得記憶的。”謝期年坦然答。
“那你和我回家,看看是不是值得你記起來。”
謝期年擡手,向門口做一個「請」的禮貌姿勢:“雖然我覺得意義有限,但沒問題,我和你一起去。”
謝期年的話和臉上平靜表情下的心冷讓韓亦程一時間失了氣勢。他垂了視線,站起了身:“我車在負一樓停車場。”
謝期年保持着社交距離,跟着韓亦程進了電梯,到了停車場。
走出電梯時,韓亦程也對他做了個「請」的姿勢。
謝期年坦然踏出電梯,停在了電梯口,等着韓亦程步出電梯。
韓亦程走出來,和謝期年并肩,同時觑眼觀察謝期年的表情。而謝期年眼眸清朗地環視了自己目力所及的停車場區域,開口問韓亦程:“往哪走?”
韓亦程臉色黯然,挺直的脊背也有了些微的乏力,他擡起手,指向電梯口正對面,此刻也正對着他們的白色小飛度:“你的車,你也不記得了?”
謝期年平靜地看過去,非常認真地仔細打量着小飛度,又非常平靜地答:“對,這是我的車。是我大學畢業後還沒簽經紀公司的時候買的,後來簽了約,趙哥一直想讓我換掉,說它不夠排面。”
他說着,唇邊還因為回憶起往事而泛起了一抹很淺淡自然的笑意。
但這和韓亦程沒有半分關系。
韓亦程唇邊也泛起了一抹淡笑,很苦澀:“你走了以後,我沒有讓任何人碰過它。”
“韓總,不管我們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實在不必如此。”謝期年看着韓亦程解鎖小飛度,苦笑着搖了搖頭,“有些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刻意去保持一種事後深情款款的姿态,不會略顯做作嗎?”
他這話說得,就差把那句廣為流傳的「遲來的深情比草賤」直接擺上明面了。
韓亦程卻充耳不聞,發動了小飛度。
三十分鐘後,謝期年回到了自己暌違三年的家。
他倒也沒有故意表現出冷漠,而是仔仔細細地到每個房間看了看。第一國際雖然冠名公寓,但他買下的這間戶型不小,兩室兩廳的格局毫不局促。
卧室裏,靠窗的寬大書桌上擺着幾個文件夾和一臺筆記本,另一邊是一張相對于卧室空間有點大的圓床,鋪着藏青色的床單,并排擺着兩個枕頭。床邊的木質衣架上挂着兩件款式一致的藏青色浴衣,和他進門時韓亦程拿給他的藏青色拖鞋似乎是成套的。
他回到客廳,韓亦程拉開冰箱,拿出一瓶氣泡水擰開,遞了過來。
謝期年禮貌接過,随手放在了餐桌上:“你這三年都住在這裏嗎?”
韓亦程理所當然地答:“不然我去哪?”
“你不是已經訂婚了嗎。”
韓亦程沉聲:“這三年,我沒有一天不在這裏,我一直在等你回家。”
“我每天回來的時候,就想,也許你已經回來了。也許我打開門你就會像過去每一天一樣對我笑,會撲過來抱住我和我說話。”韓亦程的聲音漸漸染上了蒼涼,“你說過,十一歲的時候我被韓東洲接走後,你每天回家時都又期待又害怕,你走了以後,我才懂原來這樣的感覺這麽恐怖。”
他凝視謝期年,聲音近乎祈求:“七七,我已經這樣三年了。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期待,也更害怕。我都這樣了你還沒有消氣嗎?你真的舍得我每天都重複這樣的感覺?”
謝期年移開視線,避開韓亦程沉重的目光,加重了語氣:“我來不是為了和你聊這些的。現在我來過了,能走了嗎?”
“這是你家,你為什麽要走?”韓亦程深深地看着謝期年,“你還記得你怎麽買下這裏的嗎?”
謝期年認真思索了一番,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我沒有這段記憶。”
“你媽媽去世,你記得嗎?”
謝期年點點頭。
“是我陪着你去見你媽媽最後一面,是我……逼得你外公同意你和她見面,你記得嗎?”
謝期年面上顯出凄楚神色,但他沒有閃避地看着韓亦程,很誠懇地說:“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我應該感激你。可是……抱歉,我不記得。”
“你不記得?你不記得!所有的你都能記得,偏偏能精準地剝離我?”韓亦程的手憤怒一掃,謝期年放在餐桌上的氣泡水被他無意間帶到,砸在了地板上。
他欺身而上握住謝期年的肩膀,把謝期年一直推到牆壁邊,壓在了牆面上。他厲聲道:“是不是和我有關的,你就都像扔掉我一樣扔得徹徹底底幹幹淨淨?這套公寓是你和謝家徹底撇清關系的記憶你都沒有了?”
“你大學畢業後,你外公給你打了三百萬,同時寄來一張和你斷絕關系、你承諾放棄繼承的文件,你用三百萬買了這套公寓,剩下的錢買了那輛飛度,你忘了?”
“從那個時候,我只要不出差,就會來和你一起住,我們幾乎每天每天都在一起,你忘了?”
“你和公司簽約、拍了幾部戲存了片酬後,把三百萬加上最高額利息打回了你外公的賬戶,簽了放棄繼承的文件寄回去,你忘了?”
“我那個時候剛剛開始管理豐瀚國際,每天都加班到淩晨。你簽了文件寄回去的那天我淩晨回來,你睡着了,卻一直在流淚,我把你吻醒來,告訴你你有我,你有我就夠了。你忘了?”
他嘶吼:“你怎麽能忘了?!”
“忘了就是忘了。”謝期年态度清醒地回應力道大得似乎想把自己嵌進他身體裏的韓亦程,“我沒有印象。”
“你不記得。你沒有印象。你忘了!”韓亦程把頭用力埋在謝期年肩上,深深呼吸他渴望已久的熟悉溫柔的氣息,絕望地嘶吼,“你想起來,七七,我求你,只要你能想起我,想起我們,用什麽交換我都願意。”
“是嗎?”謝期年忽然笑了,“用豐瀚國際來換,你也願意嗎?”
“我願意。”韓亦程一點沒有猶豫,“只要你回來,只要你愛我,我什麽都願意。”
謝期年搖搖頭:“我不相信。而且,我也不願意。”
他聲音沉靜:“韓總,也許你現在非常痛苦,這種痛苦也許和我有關。但是抱歉,我和你意想中那個曾經的謝期年不同、我無法回應你任何的感情,也不能安撫你的痛苦。”
“你可以。”韓亦程是聲音裏漫出了祈求,“就算你不記得我,只要你留在我身邊,只要你對我不像陌生人,我就不會痛苦。”
謝期年忽然笑了,笑聲裏滿是諷刺:“你不會痛苦?那麽我呢?我是不是願意,我是不是痛苦,你一分一毫都沒有想過,對嗎?”
他的笑容落在韓亦程眼裏,是鋒利的殘酷。更鋒利的話語随之落在韓亦程心上:“韓總,不管是當時的我,還是現在的我,都一定會離開你。”
他的眼裏終究有了細碎的水光,聲音也有了淡淡的啞:“因為你根本不懂怎麽去愛一個人。或者說,你根本不願意把真正的愛給你所謂深愛的人。”
“我們沒有什麽好聊的了。你要我來,我來了。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被你脅迫。如果再有下次,我不會……”
韓亦程被謝期年毫不容情的疏離的态度刺出了無法抑制的絕望。
這絕望升騰着吞噬理性,燙疼了韓亦程的心。他猛地按住謝期年,狠狠地吻了上去。
只有謝期年的體溫和氣息,能夠解他的渴,緩解他的疼。
但回應他的只有謝期年僵硬着的麻木。
失落到極致,韓亦程頹敗地退開,擡眼,徑直對上了謝期年的眼睛。
那裏面沒有半分他所期待的回應,清冷中甚至似乎還帶了些對他的嘲笑。
這讓他的心更渴更疼了。呼吸的頻率明顯加快,他按住心髒,艱澀地說:“七七,我難受。”
“過呼吸症不是絕症,死不了人的。”謝期年淡聲道,“按理說你這麽成功的人,沒有必要用自己的健康去綁架別人換妥協。”
“死不了你就不在意是嗎?”韓亦程的聲音浸着寒意,“所以,如果我死了,你就會在意是嗎?”
韓亦程冰冷陰沉的表情讓謝期年心裏驀然騰起了不祥的緊張感,他深呼吸一口氣,沉聲道:“韓亦程,你冷靜點。”
韓亦程的呼吸起伏更劇烈,身體也發着抖。他的聲音卻異樣的沒有起伏,仿佛被冰凍住了:“你是不是很想走?”
謝期年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好,你走。”韓亦程深深地看着謝期年,聲音越發沉冷,愠怒夾雜其中,卻又帶着無望的渴求,“你如果一點都不在意我的死活,就走。”
謝期年看着韓亦程明顯越來越痛苦的模樣,有些猶豫。
但韓亦程眼裏夾雜在痛苦中的,還有明晃晃的一層就是知道他不會走,會心軟的昭然若揭。
謝期年深呼吸一口氣,扔下一句「我想你應該能自己叫救護車」,擡腳向門邊走去。
腳步聲在身後快速響起,他的腰被身後撲過來的韓亦程環住,下颚也被韓亦程捏住了。
一個漫着絕望意味的吻落在他唇上。
任憑謝期年如何掙紮,韓亦程的也不肯松開。直到唇邊被謝期年狠狠咬破,他才放開了手,轉身退到了餐桌前。
謝期年的怒意沒來得及發出,韓亦程已經森然說:“七七,你不記得你怎麽才能見到你媽媽最後一面的是嗎?你回頭看看,當時的我,也是這樣對着你外公的。”
謝期年愕然轉身,不由得大驚失色。
韓亦程從餐桌上的水果盤裏拿出了水果刀。
此刻,那把水果刀被他抵在了喉結旁,和他脖子上那道微微泛白的陳舊傷痕重合了起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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