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喜歡就是想對一個人好,為他做他喜歡的事情。看他快樂經已足夠。
他理解得并沒謬誤,可惜對象多少偏差。
席中多美人,然而秦龍鸾走進來時任是如何繁華歌臺舞榭也寂靜。滿堂花醉忽然暗淡了顏色,只為她一雙鷹眸和腰間長刀寒霜清光。
“末将見過陛下。”她傲然立于營帳中央,并不屈膝,微一低頭便算是見禮。秦霄遙也習以為常,“将軍自隴峽歸來,獅域可有異兆。”
秦龍鸾掃視對她投以審視眼神的蛇族使臣,終将目光停留在葉長庚臉上,蛇王回以無害微笑,她即刻皺眉轉頭:“沒有異常。百年一次獅域将開,末将已取得叩門令牌。”她自懷中取出一塊鎏金刻獅頭的令牌,黑皮手套包裹住她其實白皙卻殺人不見血的雙手。
秦龍鸾并未恭敬呈上,手掌平攤,那塊令牌便無翼自飛落到秦霄遙面前,連一絲空氣波紋都未驚動。然而只有掂量過那塊令牌,才知有多重。
獅域少與外族往來,性格孤傲高寒,每百年一次洞開府門,自是盛事。然而想進去的人,必持此令,單挑過獅域五十鎮門精英才能換來。蛇域在葉長庚掌權之前,總是踩着點拼盡全力才拿到令牌。鷹族每搶先一步,便有更多了解獅王守護的聖物的先機。
秦蒼流擊節贊賞,“不愧是龍鸾将軍。不知蛇王殿下拿到沒有,若是實在無能為力,我們也可以代勞。”
葉長庚尚未發話,座中已有蛇族武将按捺不住吵嚷起來:“區區女子,也敢妄言挑戰過獅域鎮門衛隊?只怕是什麽不入流的伎倆換來的罷!”
秦龍鸾定睛看向他,冷豔面容猶帶微笑,手不徐不疾握上腰中長刀:“這樣的話本将軍聽得多了,你若能揮得動我這把刀,随你怎麽說,我絕不反駁。”說罷将刀一擲在地,雖是地毯華貴厚實,聽不到聲音響動,它落地前座中所有小桌卻俱是抖如糠篩,臨了轟然一震。葉長庚老神在在品酒,卻暗自發力,穩住了自己和謝顏的面前湯湯水水。
其他人多被澆了一身,唯陪伴在貴客身側的舞姬們腰肢柔軟靈活,及時閃過。見平日仿佛高不可攀的男人們展露本性手足無措甚至跳腳的樣子,她們忍不住交換眼神掩口而笑。有大膽的,已用敬慕眼神偷偷打量氣定神閑的秦龍鸾。
那挑釁之人見刀便覺不妙,事已至此卻又不能露怯。他求助地望向葉長庚,蛇王平淡神情下一片冰冷。只好一咬牙,“這可是你說的!”
接着猛然蓄力,化為原身纏上那柄巨劍。巨蟒本就天生神力,極力纏繞甚至可纏斷一只成年鬥獅。然而那柄刀卻郎心如鐵,對這熱情的示好不為所動。
秦龍鸾冷哼一聲,單手提刀,見纏繞不成,挑釁的蛇也紅了眼,張開血盆大口立撲向她脖頸要害。然而不過片刻,方寸之間,秦龍鸾甚至還揚起唇邊頗為柔美的愉悅微笑,那柄巨刃在她手中如同樹梢上被捕捉的風,輕巧自在,來去無蹤。卻能用鋪天蓋地身軀圍捕陽光和空氣。
座中客只聞金戈铮然,一瞬間頭皮發涼,耳聞一聲凄厲痛呼,卻不見血光。
秦龍鸾将刀在頹軟無力的蛇身上擦淨,踩住硬敲下來的蛇牙,一腳碾碎。
“這種場合不宜見血,雕蟲小技,各位見笑了。”她拎起生被拔牙痛昏過去的蛇頭,“如此蠢物,不如做我帳下女将們的玩物,倒也算物盡其用。蛇王以為如何?”
葉長庚卻是贊賞地遙祝一杯,“久聞秦老将軍十七子,無人能持此刀,獨一女日夜苦練,終成大器。龍鸾将軍,佩服。”他明亮的笑容似乎真的毫無芥蒂。
“——不過,令牌本王早已拿到,不勞費心。至于這頭沒用的東西,就當送與将軍的見面禮。”聞得此言,秦霄遙心下一驚。兄弟倆交換一個眼神,咬人的蛇只怕也不叫。有葉長庚在,得到羁風帶怕是難上加難。
秦龍鸾沉吟片刻,拎着那條大蛇,轉頭看向那群好奇的舞姬:“若有人不想繼續這種獻媚的日子,只被人當做玩物觀賞,自尋鸾鳳軍。”她确是豔若桃李,掃過座中文臣武将的眼神也不至于冷若冰霜。卻不知為何就是讓人耳邊峥嵘鐵甲金戈交響,凜然驕傲到不敢直視。秦龍鸾接着向秦霄遙微一颔首,便不再多言,拎着蛇展翅離開。她漆黑的巨大羽翼昭示着無與倫比的力量,兩翅之中幾道金色羽翼痕跡眩目得只合仰望。
還未待他人嘆息驚豔,便倏忽隐入長空,只聞得一聲清嘯,響徹九霄。
謝顏亦帶着仰慕神情注視那道身影,直到宴席後也沒從向往狀态反應過來。葉長庚故作不滿捏他鼻子,“看呆了?”
謝顏不好意思地蹭了蹭他的手,“實在是……如果我也會飛就好了。”
“你大可以找你那兩位哥哥,他們的翅膀總不是長着做裝飾的。”葉長庚語中不滿已很明顯,謝顏還認真地點了點頭。
好在他及時補上一句:“不行,他們會把我摔下來。”聽語氣是心有戚戚焉。
葉長庚已經不知道該慶幸鷹族兄弟對他太苛刻以至于如此單純,還是該同情他這麽容易滿足。在謝顏額上印下一吻,“就算不是金鷹,也有飛禽可以翺翔萬裏。本王答應你,帶你去看長空雲天。”
燭光下謝顏容顏如玉,專注望着他的神情滿溢天真憧憬與信任。葉長庚心頭忽地一顫,自己都分不清幾分真心假意。
他挽起謝顏披散的發絲,拿出一條貌不驚人的藍色系帶替他挽上。謝顏這次明白得很快,“這是禮物嗎?”他第一次收到正式的生辰賀禮,雖然一時半會算不清自己到底多大,卻很明白鋪滿了整個心房的悸動是因何而來。
葉長庚将帶結挽好,觸摸他面頰的手指尚萦繞一抹熟悉的神秘香味:“不錯,終于猜對一回。雖然不是羁風帶那樣神物,這世間僅剩的百合香卻也盡在其上了。”
謝顏感動得不知說什麽好,葉長庚抱着他細軟的腰開始心猿意馬,更別提他看上去快要哭出來一樣,眼睛亮晶晶的全然已是不自知的愛慕。
不知為何葉長庚不太想直視那雙眼,于是吻在謝顏額頭,“有急事,恐怕明日便要動身。不過我們很快會再見。”
謝顏羞赧地主動了一回,伸出手回抱他,“嗯!”簡直信任得毫無餘地。
葉長庚覺得胸口某個地方跳動得更加激烈,只當做情欲,按倒謝顏低聲問他:“怎麽謝我……?”
謝顏已經臉紅得像熟透的漿果,卻終是沒有放開手,向葉長庚送去生澀卻溫柔細致的一吻。
紅燭帳暖,正合一夜春光如夢。
七
葉長庚雖是一早起身,卻并未一聲不響離開。盡管巨蟒血脈寒涼,晨光中他道別的面容仍然溫暖得恰到好處,不會灼傷亦不會被風雨侵蝕。
謝顏自覺應當感激這一切,卻多少直覺異樣。
應付完餘下零碎禮節,秦蒼流忍無可忍地把謝顏拎了回去。謝顏一看到他就縮,雖然不敢跑走,神情也平靜,緊繃的身軀卻瞞不過去。
秦蒼流撫摸他頸項,他的手掌有躁動炙熱,謝顏想這似乎不一樣。葉長庚的觸摸就算帶有威脅意味,也仿佛只是在逗弄。他也并沒有親身體驗過反抗的後果,故此并不令人反感。
然而秦蒼流的熱度過于滾燙,那力度也帶着不詳——“玩夠了?”
謝顏微一皺眉,秦蒼流本就煩躁的心火忽尋到引線:“葉長庚怎麽哄誘你的?短短幾天就能上鈎,未免也太沒出息。”見謝顏眉目膽大包天地越皺越深,他反而笑出聲來,扯下那條發帶:“若是他真把羁風帶給你,倒也不枉你對他癡心一場。你遠不值得這個價。”
謝顏一開始還覺不豫,他本能地不想聽到有人诋毀葉長庚。然而秦蒼流越說下去,他越覺得奇怪。
他終于忍不住開口:“我能說話嗎……?”
秦蒼流俯視他:“說。”
身體畢竟習慣了他的撫摸,謝顏漸漸放松,近處看秦蒼流神情亦生動起來,謝顏知道他在生氣。然而秦蒼流和他有關的情緒謝顏一向看不懂,就算懂,也只有相信自己努力或許可以彌補,進而達到他的要求。
此刻也老實地回答:“我沒有喜歡他。”
秦蒼流嗤笑,不耐煩地撕掉謝顏衣襟,露出大半個肩頭,尚餘指印痕跡:“這算什麽?”他湊近謝顏,四目交接,“熱情得很,嗯?!”
謝顏沒有多此一舉合攏衣襟,勇敢地直視秦蒼流那雙總帶着多情意味的眼睛:“每次不都是這樣嗎。”
秦蒼流面色突變,謝顏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