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節
來覆去。
入夜後他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尾巴彎出苦惱的弧度,像漣漪般抖來抖去,繞了好幾個圓得不能再圓的完美圈圈。
謝顏把臉埋在床褥中思來想去,每當快要冷靜下來逼近迷宮的出口,面前就又浮現齊堯風的笑容。戲谑,卻熱誠。
他沉重地嘆息,抱住尾巴握住尖端數自己的毛,意外發現來到獅域後自己居然開始掉毛,數了還不到一百根就滿天飛舞,害得他結結實實打了好幾個噴嚏。
謝顏心裏拔涼拔涼,這可是未老先衰的前兆啊!他還不到一千歲就開始掉毛,以後如果變成禿尾巴狐貍……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老實趴回原處,不敢再亂摸尾巴。
然而未待他煩惱出個結果,謝顏便敏銳地感到尾巴被蓐了一把。撸他尾巴的手勢有點急切,還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親昵意味。謝顏緊張地屁股都繃緊了,“唰”豎起耳朵猛回頭。
空無一人。
這下謝顏更是連尾巴都炸開了,他早就聽說過世間有幽魂,也有冤鬼,但怎麽想和魔族也該是井水不犯河水。謝顏有點慫,他開始猶豫要不要就這樣跑去找個安全的地方。秦霄遙那麽兇惡,大概沒有鬼怪膽敢拔他的毛。
他警覺地四處張望,耳朵卻又被摸了一下。
謝顏尾巴一瞬間豎得直戳天空,他短促地呼吸着跳離原處,再也顧不得面子問題,匆匆批了件衣服赤足準備跑去找秦霄遙。
沒想到那神出鬼沒的調戲和莫名窒息感忽然消散了,耳邊傳來一道難忘的聲音:“逗你一下,還真炸毛了。”
謝顏長大了嘴,連忙擡頭看向屋頂,卻也不見齊堯風的影子。他不知貿然出聲會不會暴露對方,便在心中想到:“你快離開這裏,這兩天守衛更嚴了。”
齊堯風卻是漫不在乎:“怕什麽,快出來。”停頓片刻補充道:“多加件衣服。”
雖然不知他看不看得到,謝顏還是點了點頭。批了件厚點的,還鬼鬼祟祟幫他也拿了件披風。抱着衣服先從門縫中探出耳朵,再探出尾巴,甩了半天毛确認安全,才一溜小跑溜了出去。
“你在哪裏?”出乎意料,外間清靜得很。只有靜谧月光和謝顏的影子,尾巴太大,和他較小的體型對比很是明顯,像一團将他包裹的雲絮。
“偷過雞嗎?”齊堯風卻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謝顏老實地回答:“雞就沒有,野貓倒是試着抓過。”
齊堯風聽起來是在忍笑:“就你這麽大點,是你吃人家還是人家吃你?”
謝顏不服:“我才不會吃!只是想養它陪陪我而已。這有什麽關系?”
齊堯風終于不再賣關子:“有關系啊,考驗你做賊的能力。會上房吧?”他咕哝道:“這麽矮就算不會飛也能蹦上來吧……”
謝顏抱着披風,呆呆地目測了一下行宮高度。哭笑不得在心底無力反問:“你覺得我像壁虎嗎?”想象了一下自己扒着牆爬一塊蹭兩塊最後在摸到房頂屋檐邊緣那刻連狐帶磚一起摔個屁股開花的情景,不禁覺得衣服還是穿得少了。
“哼。”謝顏轉着圈圈想辦法時腰忽然被一雙溫暖有力臂膀環住,身後終于傳來齊堯風帶着點愉悅的抱怨聲。
一瞬之間兩人便躍至屋頂,身後月光幻化成虛影。慎重地被放在屋脊較平坦處,謝顏沖齊堯風露出毫無保留的八顆牙笑容,對方揉了揉他頭發,“別笑了,牙全露出來了。我又不是烤雞。”
謝顏咕嚕坐起來,一時沒掌握平衡,在高處打了個擺子,齊堯風一驚摟住他,卻被謝顏反抱了個滿懷。
抱住齊堯風,謝顏的身高做不到将頭放在他肩膀上,只有恬不知恥埋在他胸前。忐忑中對方卻沒有推開他,那雙遲疑的手,終究環住他。
謝顏努力擁住高大的男子,尾巴像月光下的一條小船,随心緒載沉載浮。
齊堯風任他抱着,抱久了謝顏有些吃力,慢慢就成了趴在他懷裏還堅持不撒手的姿勢。他想說對不起,卻在胸前毛絨絨挨挨蹭蹭的耳朵前發覺謝顏并不需要。
謝顏只是需要齊堯風而已,一只他想擁有了很久卻始終沒能遇到的毛絨絨同伴。
大膽忽略了各種暧昧,謝顏腆着臉想就算豁出去了。這無言中執拗的姿勢,只因他說不出口那句想念。雖然短短幾日,卻像是他又長百歲,尾巴又大了一圈。
齊堯風被他滿足地擁住也開始不好意思,尴尬地咳了一聲,彈了彈他的尾巴:“你怎麽還掉毛!”說着将謝顏扶起,抱在身前,抓住尾巴研究以掩飾不自然的臉紅。
謝顏伸舌舔了舔唇邊,歪頭對上齊堯風的視線:“掉毛不好嗎,幫你做條圍巾啊。”
他順手拿出來的披風被齊堯風鋪在屋頂上,再把他放上去,以至于月上中天,清宵夜寒,擠在一起的二人卻嫌棄暖和得過分。
看着謝顏亮晶晶的眼睛,齊堯風忍不住惡意地捏了把他尾巴毛最豐厚的部分:“有本事剃了,正好做襲披風。”
謝顏丢人地捂住臉:“不行!掉了還可以再長,剃掉就真的長不回來了,灰禿禿會很難看的。”
二人繼續毫無價值的扯皮,渾然忘了正事。齊堯風将手掌按在謝顏腰側,他并沒有排斥這帶有占有意味的熱度。此刻并不介意被當成貓的獅子在心底微笑——他已經有一件狐裘了,不能上房但能跑能跳,還會掉毛。
二十四
謝顏見他重新出現,喜大于驚。兩人排排坐在高處,看月上中天。縮在溫暖的地方抖了抖毛,謝顏才恍然意識到齊堯風的手一直搭在自己腰間。雖然是主動撲向人家,他還是不好意思。齊堯風一雙眼似笑非笑看着他,很明顯猜透他一望即知的心思。
謝顏計上心頭,“啪”一聲輕響衣物脫落變回原形,齊堯風好笑地給他施了能說話的法術。他這才得意地繞着齊堯風膝頭昂首闊步搖了搖尾巴:“這樣就不冷了!”
齊堯風還帶着面具,黑漆漆很有做賊的職業素養。聞言挑眉伸出一只手仍舊将他圈進懷裏:“我冷。”
謝顏前爪搭在他胳膊上,自發自覺地垂下尾巴不去騷擾他的視線:“你的毛明明也很多!”尤其是想起自己還在掉毛,不禁悲從中來。
齊堯風兩手就能握住他,貼在胸前将謝顏往上提,掌中的白毛團就配合地向上縮爪;向下搖搖,就迅速地再将爪子伸出來。齊堯風發現樂趣,一上一下搖得不亦樂乎。謝顏的毛被吹得風中淩亂,支棱着耳朵一會兒倒到左邊,一會兒倒到右邊。
“我若是變回原形,哼,這房頂還不夠塌的。”齊堯風捏住謝顏圓潤肉墊按摩般按按,謝顏被讨好得很愉悅,也就不再跟他計較把自己搖來搖去的事。用安全的另一只前爪糊過去:“那也是你們房子建得不牢靠,怪誰。”
齊堯風将臉挪得遠了些,眯起眼睛:“怎麽,這會兒不是冰天雪地問能不能和我一起睡的時候了?”
謝顏惱羞成怒,探起半個身子前爪蓄力,虎虎生風地向他撓去。無奈手短,夠也夠不到,勉強伸長一次就落空一次,每一落空就又往下縮,最後毛堆成一團在脖子周圍,臉都大了好幾圈仍然徒勞地探爪夠齊堯風,對方好整以暇他卻急得搖斷了尾巴。
“……真蠢。”獅王中肯地下了評語,故作嫌棄地把他舉到面前:“給你撓啊,來撓啊。”謝顏的爪子卻早已軟了,最終落在他臉上的是前掌肉墊軟軟的一推。齊堯風笑得彎了眼,“诶喲好厲害的爪子。”
謝顏橫起心腸,哼了一聲轉身用屁股對着他,狗刨式打算從他懷裏刨出去。可惜齊堯風摟得很緊,盡管本來謝顏認為自己狐形還是很修長很有狐貍樣的,但是架不住人家手長,相較之下就顯得謝顏手短腿更短。幾番掙紮無果,毛卻越炸越多,最終後果就是臉比月亮圓。
謝顏蠢蠢地昂頭舔齊堯風下巴,“嗚嗚”地裝可憐。齊堯風這才松開手給他順毛,謝顏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渾然忘了自己本該是一只狡猾、富有魅力、優雅的狐貍,而不是一只将會變得越來越圓越來越圓的短腿犬。
一人一狐終于鬧夠了,謝顏才豎起耳朵問齊堯風:“你怎麽會回來的?這裏這麽危險。”
齊堯風不屑道:“有什麽危險,鳥除了會飛以外還有哪點我做不到?!”他心裏想的是那晚意外窺到景象,還好謝顏此刻是狐形,不然抱着他恐怕真要有些說不出的心猿意馬。
謝顏用頭頂他:“誰跟你說這個了!你不是要隐藏身份嗎。”
齊堯風沉默不語,半晌才又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