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節
很不适應。
然而秦霄遙只是淡淡地告訴他:“你也是時候長大了。”
秦霄遙與葉長庚皆着九章紋冕服,鷹族的顏色是玄衣紅裳,代表穩重的山岳掌紋和代表光輝的日月星辰在那雙金眸下煥發耀目光華;而葉長庚則顯得溫潤許多,正紫禮衣月白內裳,華蟲宗彜,昭彰文治武功。
人間帝王有十二章紋,魔族也假模假樣學來,只是三族各懷心思互不服氣,互相虛情假意謙讓一番,長期以來都是九章了事。
兩族王公相見,熬過漫長的繁文缛節,免不了虛情假意各自寒暄一番。立于玉陛之上俯瞰塵寰,葉長庚和秦霄遙也從善如流地談談雪月風花,間或傳來笑聲,仿似一笑泯恩仇。
獅域主事者是代監國的右相,他志得意滿捋着雪白胡須出現時人群嘩然。他竟大逆不道地也身着九章紋禮服,雖然早聽說獅域有變,親眼得見尚是第一次。各族勢力齊刷刷看向秦葉二人,在心中緊鑼密鼓地掂掇得失。
他二人倒是老神在在,右相一時以為無虞,畢竟他走近時二人面上尚帶微笑。他正欲開口攀談,卻被葉長庚溫和堵住:“右相莫不是年老體弱,忘了禮節。”
左相周碧岩正等他一句話,話音一落便率一半臣子行禮:“二位大王遠道而來,恭迎不周,請贖輕忽之罪。”另一半臣子卻唯右相馬首是瞻,此時亦有唯唯諾諾者,膝蓋發軟。
鎮國将軍楚振英也在行禮之例,右相驚怒之下大駭望去,換來他冷淡一瞥。秦霄遙唇邊彎起弧度:“楚将軍,辛苦了。”
玉宛夫人欠身婉轉一笑:“多得鷹王相助。”接着轉向右相,故作詫異道:“您可真是糊塗了,逾制可是大逆不道之罪。”
他二人連日來為取信于他殚精竭慮,此時臨陣反戈,氣得白胡子老頭手也抖,冷笑一聲狠狠盯住鷹王與蛇王:“看來二位是嫌獅域招待不周,容老夫清理門戶再行賠罪!”他自恃手中亦擁重兵,場內俱是他的人馬,揮手令下。
葉長庚和周碧岩不約而同将視線在秦霄遙和鎮國将軍一門之間繞了個來回,頗有深意對視一眼。随即葉長庚擺擺手:“這都是獅域家務事,本王不過來此飽覽河山,”看向秦霄遙,“想必鷹王也是如此。”
秦霄遙颔首,向着楚振英道:“将軍自便。”
白虎将軍一抱拳,右相心知一場惡戰難免,眼中精光一輪:“好哇,看來是老夫看輕了你,左右與我拿下!”誰料他身側士兵忽然轉身,槍尖直沖他周身。
他驚怒之下忽然想到什麽,“這不可能!你無權調動這批死士!除非……!”
遙遙一騎踏風神駿自殿下疾馳而來,一道明黃色人影如驚雷劈開惶然衆人,他擡起頭時,謝顏看到他驕傲而威嚴的湛藍雙目:“——正是本王!”
葉長庚搖頭笑了笑:“獅王可真教人好等。”
此時右相已受制于人,他身後衆人欲作鳥獸散,卻早被兵士看押住。殿下有追随他的有翼族驚恐欲飛,天空中卻忽然閃過幾道迅疾黑影,轉瞬只聞賊子哀鳴與鷹擊長空之聲。
齊堯風身後尚有一隊人馬,為首者帽檐遮擋,不見眉目。楚振英卻擊節贊賞:“鷹族骁勇兒郎,果然不凡。”
葉長庚微微色變,秦霄遙謙虛地接受了贊譽:“此番獅王有難,襄助原是分內之事。改日還要向楚将軍多多讨教。”
齊堯風終于登上高臺,他眼中有風霜痕跡。翻身下馬負手而立時,群臣匍匐,萬民叩首。
謝顏躬身行禮時,心裏卻想着齊堯風眼中明亮的藍色。除去僞裝,那雙眼在他心底藍得響亮,像是晴空一碧排雲上鶴唳長空,歲月最深處經年不改的夢想。
他本能地想湊近齊堯風,又怕被看出破綻,只有眼巴巴地看着對方身影漸遠,心底長嘆了一口氣。玉宛夫人經過時促狹地看着他微笑,笑得他恨不得立起尾巴跑走。
右相腦子不大好使,若不是勢力盤根錯節,一網打盡比較省力,齊堯風也不用勞心勞力演這場戲。沒多久成王敗寇便見分明,朝中暗懷鬼胎的人被清盤,哭喊聲絕跡于耳後,繁文缛節終于算是走完了。
謝顏不習慣禮服過長的下擺,在邁過大殿高大門檻時打了個擺子,一驚之下正欲冒出尾巴幫助保持平衡,卻幸運地被人扶住。
“悠着點兒。”聽到熟悉的聲音謝顏渾身一僵,身側摘下兜帽的男人赫然便是本該鎮守鷹域的秦蒼流。他看上去瘦了些,大約是風餐露宿所致,卻讓他的眉目更加深邃。謝顏被他一看就心慌,看他一眼就鬧心,又不敢輕舉妄動。雖是借他的手穩住身體,卻不自覺咬住下唇。
他沒看到秦蒼流望向他的眼神,多少已有些不同。
因獅域這場“家務事”,餘下的事項被推後。在齊堯風賣力演戲時不管出于什麽目的都各自幫了把忙的秦葉二人也大度地表示不介意,懇談可以晚些,儀表卻是一定要整理的。齊堯風大手筆地堆了一車又一車謝禮,表示往來客商盤稅的餘地很大,于是賓主盡歡,寒暄幾句各自打道回府。
葉長庚沒想到秦霄遙竟舍得下血本籠絡獅域,可見是兩頭都想得利。又或者,他知道些讓他不惜派出親兄弟的秘密,而這個秘密,值得他一路保齊堯風平安,而不是坐收漁利。
謝顏卻明白,秦霄遙這樣行事,多少有幾分未褪的張狂在。經過白發斑駁披散一臉的右相時他輕嗤一聲:“你還不配與本王做交易。”
秦蒼流并未大張旗鼓暴露身份,此時在他身側随行,側臉幾分沉郁,竟顯得成熟許多。
鷹域人馬暫歇在宮中的偏殿,剛安頓下來便送來一道獅王手谕。言說謝家本是獅域名門望族,此番聽聞謝顏歸來,思親心切,望求一睹。
秦霄遙聽了這話只徑自喝茶,不見表情。許久才問謝顏:“想去?”
謝顏本跪在他腳邊給他捶腿,此時卻毫不畏懼地擡起頭直視秦霄遙,點了點頭。
“那便去罷。”秦霄遙倒也不驚訝,只是神色憊懶,轉向使者道:“多謝獅王勞心。”
謝顏向他行禮後按捺着雀躍心情離去,秦霄遙臉色沉下來,直盯住秦蒼流:“齊堯風落難時,遇見了什麽人?”
秦蒼流剎那微笑開來,只是眼神隐在暗中,看不分明。
二十七
謝顏想過很多次再見到齊堯風會是什麽情況下,穿過漫長華貴宮室,他努力保持平靜表情行禮如儀。心中卻隐隐遺憾不如雪地無垠來得自由。
對着累積成山奏章發愁的獅王一本正經揮手,身側閑人紛紛退下,他走向謝顏。步調并不急促,謝顏卻知道是他的聲音。如戰鼓,如春汛,無可避免地來臨。
然而也只是低垂眉目,指尖刺痛手心。
冕服加身,齊堯風似乎也少了幾分尴尬。他站在謝顏面前,謝顏發着呆數他系帶上玉珏有幾塊,聽到他微笑,緊張地舔了舔唇。齊堯風微微彎下腰,他的禮服一樣繁複,謝顏敏銳的獸耳能聽到那些衣料摩擦的聲音,步步緊逼,期待卻也惶然。對方的氣息在他身側萦繞,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安心似的,齊堯風挑起他下颔,一手自他肩頭将他擁近,舉動渾不似良家子所為:“怎麽不敢擡頭看我?”
他語中含笑,環在謝顏肩上的手如同圈畫領地般固執,舉動似登徒浪子,語氣卻君子謙謙,溫良有節。若是陌上年少,不知又要蕩盡幾許風流,擾亂幾處閨夢。
可惜謝顏還記得他在雪地裏打滾呲牙的樣子,輕咳兩聲嘀咕:“……禮數嘛。”
齊堯風揉他腦袋:“這種時候可真乖。”接着一把抱起他稍舉高,謝顏瞪大眼睛終于不得不與他對視,齊堯風得意地搖晃他:“本王說什麽你照做就是,這就是禮節!”
謝顏任他舉起來搖晃,并不反感他溫柔而有力的指節搭在腰間的感覺:“我穿這麽多你也舉得動啊……”
齊堯風哭笑不得:“你原形那一身毛也輕不到哪去,還是我背你出雪地的呢。”
“哦……”謝顏有點留戀被他觸摸時的溫暖,很安心舒适。但也不能阻止他合理地懷疑:“不對!你明明說過我的個頭都不夠塞牙縫的!”
齊堯風不知怎麽就是喜歡逗他,看到謝顏,身後那一案幾公文立刻抛諸腦後:“此一時彼一時啊。”故作遺憾地一只手握住謝顏的腰,一只手在他身上左揉揉右按按,口中啧啧暗嘆:“長肉了,正好這個時節是進補的時候。”
謝顏無奈地承認齊堯風一只手也能舉得起他,就算變成人形體形差縮小到正常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