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春潮夜夜深
精舍仍是師隐離開時的樣子
歸雲歸雨也還在。
正如常若方丈對師隐說的那般,而唯一的變故,大概就是他這個“高僧”現而今成了“妖僧”了。
師隐接過歸雨遞來的帕子,将唇邊血跡擦拭幹淨。
歸雲擔心的叫道:“師隐師兄……”
師隐微微扯起來一個笑,安抗安撫他們道:“沒事,我沒事。”
歸雲聽見師隐說話,就委屈了起來,說:“師隐師兄,外面那些人不好,他們都在說你的壞話。”
“我跟師兄們争辯,就連他們都說,是你騙了了我們。”
師隐想,這京城當真是靜不下來。
就連大興寺這樣的地方也不能。
可他誰也沒有騙。
甚至連自己的心,他都直視了。
師隐将那方手帕折好,把血漬藏去最裏頭,聲音含着些微不易察覺的虛弱,他問道:“你們……也覺得我,騙了你們嗎?”
歸雲立刻搖頭道:“當然沒有!”
歸雨跟着搖頭,說:“沒有。”
師隐倚靠着床欄,向後稍仰了仰,閉上眼睛,徒然生出來無盡疲憊:“那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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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夠了。
歸雲還想說些什麽,但歸雨卻拽住了他,朝他搖了搖頭,歸雲明白,就不再說了,兩個人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精舍裏炭火供足,暖意融融的。
師隐躺下來,身上蓋了被子,可還是覺得冷。
就好像,他還在那個門窗全被打開來的清靜殿裏似的,一陣一陣的帶着血腥氣的冷風吹過來,幾乎要把他浸透了。
一場高熱就這樣燒了起來。
還是歸雲歸雨晚間來送飯的時候發現的——他們先在門外叫師隐,沒聽見回應,再是趕進屋了又叫,仍沒有回應,上去一探,手底下的熱度燙人,才知道師隐病倒了。
歸雲急的要哭,歸雨倒還鎮定,道:“你在這裏,照顧好師隐師兄,我去找人來。”
師隐昏昏睡着,卻也沒全然失去意識。
只是覺得一切都模糊了起來。
就如同霧裏看花般。
一時聽見歸雲歸雨在說什麽話,一時周邊又安靜極了,不知過去多久,忽然又有人言語走動聲響起來。
有什麽東西流進了嘴裏。
味道苦極了。
是藥嗎?
難道自己病了嗎?
他一向康健,怎麽會生病的呢?
師隐忽然就睜開了眼睛來,眼裏一片沉靜冷澈,淺色的眼瞳幾要變得透明。
歸雲驚喜不已,叫道:“師兄!你醒過來了?!”
歸雨立即低聲喝住歸雲:“方丈在這裏,不要放肆喧嘩。”
歸雲便小心地收了聲。
方丈?
師隐還沒回清思緒,就聽見一個聲音道:“你醒來了?”
師隐終于清明過來。
原來,他已不在宮裏了,他又在大興寺了。
師隐擡了下手,意思要起來,歸雲歸雨便趕忙上前去扶着他坐好,等坐定了,他就朝着聲音來源處看過去。
常若方丈當真在這裏。
見師隐看過來,常若便很和藹地說道:“你這一病,倒把這兩個小家夥給吓壞了,現在可覺得好些了嗎?”
師隐沒答,只看着他,問道:“我回來了?”
常若微微笑道:“是。”
師隐被高熱折騰着,聲音有些啞,更有些冷,他問道:“外頭流言紛紛,方丈還留下我,難道不怕污了大興寺清名嗎?”
常若仍笑着,回道:“流言終歸只是流言。”
“大興寺,絕非是區區流言,就可以玷污動搖的。”
師隐垂下眼眸:“也是。”
常若站起身,說:“師隐,你在這裏好好休養,至于流言,自會有人去解決的,不必太過擔心。”
說罷,常若便準備走了。
歸雨朝歸雲看了一眼,歸雲意會,就趕忙走過去,要送常若。
常若沒要,只伸手撫了撫歸雲的頭,溫聲道:“不必送我,照顧好你們師兄,這幾日興許還要下雨的。”
歸雲應下來:“是,方丈。”
常若走了,精舍裏只剩下來師隐和歸雲歸雨兩個小和尚。
歸雲小跑到床邊,關切地問道:“師兄,你餓了沒有啊?要不要吃點東西呀?”
師隐搖搖頭。
他吃不下。
也并不覺得餓。
歸雨就問道:“師兄,那你可要睡下來歇息嗎?”
師隐也搖頭,說:“我要起來。”
兩個小和尚為難道:“可師兄你還在發着熱呢,怎麽能……”
師隐沒叫他們說完,只說:“你們回去吧,不必擔心,我能照顧自己。”
歸雲滿眼擔憂:“可是……”
歸雨悄悄拽了拽歸雲的袖子,截住了他的話,又補全道:“師兄,我們先出去了,要是有事,你就叫我們。”
師隐應了:“嗯。”
歸雲歸雨就都退了出去。
屋裏只師隐一個人了。
師隐起身下床,将衣裳穿好,走去禪室裏盤膝靜坐。
他要等阿鸾。
今天,他一定要見到阿鸾。
夜漸漸深了,連外頭風聲也輕了起來,師隐閉目面向禪牆,什麽也沒念,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裏。
又不知過去多久。
師隐聽見禪室的門被人推開了,然後,随着破風聲,來人便撲過來,從後面抱住了他。
身後的人伸出一根手指,從他的下颌,順着脖頸往下,一直滑到鎖骨,沾了滿指頭的濕意。
“師隐,你怎麽流汗了呀?”
“禪室裏很熱嗎?”
阿鸾的聲音裏帶着幾分笑意,陡然間就将師隐拖回去了那個夏天裏。
使埋在那個夏日的情緒都活了過來。
師隐沒忘記,他那時想的是什麽。
所以他抓住了阿鸾的手腕,猛地一用力,就将阿鸾整個人都拽到了身前去。
阿鸾便順勢,半倒不倒的,撐伏在師隐膝上。
師隐垂眼看向他。
阿鸾仿無所覺,笑眯眯的,伸着那根濕了的手指,在師隐眼前晃過去,然後探出舌尖,在上面舔了一下。
這回,他說:“還是鹹的呀。”
似感慨又似回味。
師隐就叫他:“阿鸾。”
阿鸾應聲,将那雙微圓的幹淨的眼睛看向師隐,眨了一眨,全然天真無辜,問道:“我在。怎麽了?”
師隐也不知怎麽了。
于是他便閉上了眼睛。
然而,他才一閉起來,就感覺到唇上傳了微微冷意。
阿鸾吻了他。
師隐心中猛地一震。
他再睜開眼,便看見阿鸾正攀着他的肩膀,送着唇與他的抵在一起,輕緩厮磨。
師隐眉目清冷,唇卻又熱又燙。
而阿鸾從外頭才進來,渾身都帶着冷意。
大約是外面太冷,阿鸾凍着了。
所以他更進了一步。
鑽進去了更暖和的地方。
他含住了師隐的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