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祖母, 他們怎麽還在這?”

沙丘後面露出兩個腦袋,一個滿頭發絲半數灰白,一個正值青春年少——正是段佩承祖孫倆。

從他們頭頂堆積的黃沙來看, 顯然已經在這趴了不短的時間。

在他們前方遠處,是數百灰撲撲的人影,他們正将帳篷從黃沙中清理出來,然後重新固定。

祖孫倆已經盯了他們近一個月。

武林大會的時候,他們沒去荒漠客棧, 自然也不知道客棧裏都發生了什麽。

他們在祥城待了一陣, 打算避過武林大會的時間,只知道蘇家的人進去後就沒出來, 還有在兵器譜排名靠前的狂刀,後來他們找人打聽, 才知道狂刀被殺,兇手還是彰野人。

而另有一件足以震蕩江湖的大事,是蘇家與彰野勾結,乃藍家滅門的幕後黑手,更甚至聯合彰野的高手想要在荒漠中将對手斬盡殺絕。

偏南地區的晟陽教教主也率領大量教衆出現在荒漠客棧, 據說和蘇家、彰野是一夥的。

本以為三方勢力聯合,怎麽說也能叫武林大半的勢力頭領葬身荒漠, 誰知卻半路出了岔子。

晟陽教還未進入荒漠的時候,就被一個似乎還未及笄的小姑娘給端了老窩, 死傷無數, 剩下半數精英,擡着人晃悠到了荒漠, 本以為能靠兩位小夥伴将這個“妖女”給拿下, 誰知道就這麽一個期望, 導致兩位小夥伴也淪為了“階下囚”。

這兩個小夥伴自然是蘇家和偷入境的彰野人。

晟陽教主最初想的很好。

彰野人不多,來的卻都是高手中的高手,領頭人更是當今武林中的翹楚,小姑娘別看玩蠱厲害,在沙子裏卻連走路都不穩當,只要進了彰野的隊伍裏,他就立馬反水,幫着彰野對付她。

然而想象很美好,現實卻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一個照面,小姑娘腳步一絆,身形一矮,直接躲過了彰野頭領的拳頭,接着頭發裏沖出來一只渾身漆黑的八爪蜘蛛,給彰野頭領來了個抱臉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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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蜘蛛與她發飾融合在一起,多日相處下來,他們竟無一人發現。

彰野頭領當即撲地陣亡。

彼時蠱娘直起身,手腕一轉橫笛,回頭瞥他,整張小臉上洋溢着興奮,頭上身上的銀飾叮當作響。

她道:“愣着幹什麽,沖啊!”

還能怎麽辦,沖呗。

之後未免彰野頭領被毒死,晟陽教教主廢了好大的勁,将身上的解毒丸全給他吃了進去。

一聽人說起這個名為蠱娘的少女,段氏祖孫倆腦海中突地浮現出一個少年身影來。

之前他們懷疑他是裴家人,後來一想,裴家的兩位公子确實早已及冠,與他年齡不符。

而問起少年,那去了荒漠客棧回來的人頓時起了興頭,猛灌一大口酒,細細說了起來。

荒漠客棧還真有一個奇奇怪怪的少年,看起來也就十二、三,卻先是拒絕蘇家收徒,後面更是直指蘇家就是藍家滅門的兇手,蘇家自然不會讓他說出來,卻被人給攔住。

之後便是那小姑娘帶着晟陽教和彰野人登場,可謂一己之力鎮壓全場。

說着,這人忍不住握住自己手臂,露出惡寒的表情來。

“那天上地下全是蟲子,從你身上爬過去,甚至能感覺到那些蟲子足尖踩在臉皮上,又癢又痛。”

段佩承和他祖母身臨其境似的咧了咧嘴,感覺不太好受。

“制服所有人之後,那小姑娘就和少年碰了頭,說是——”這人回憶了下,“以浮雲山莊之命,要給他們判刑什麽的。”

又是浮雲山莊。

直至此時,段氏祖孫倆心裏的忌憚已經變成了麻木。

段佩承幹咽了一口口水,眼珠子瞪着遠處忙忙碌碌的身影:“那人不是說,浮雲山莊的人好像有什麽事,沒時間處理他們,就讓他們在這裏……綠化?”

段老婦呸的吐出嘴裏的沙子,恨不得把他們也當沙子給揚了。

“鬼知道他們要在這裏多久,若是過一陣他們還在這,咱們就不管了,該幹咱們的幹咱們的事,就不信這個浮雲山莊還誰都想管不成。”

段佩承雙眼一亮:“祖母,您想到辦法了?”

段老婦得意一笑:“屆時咱們做些幹糧糕點送來,就說體恤小姑娘一個人在這看守這些賣國賊,量她年紀不大,說些好話哄着,說不定還能讓這些人幫咱們找找呢。”

“祖母,還是您老人家聰明!”段佩承豎起大拇指,“他們人那麽多,找起來可比咱們兩個人找快多了——只是,如果那小姑娘也要分一杯羹怎麽辦?”

段老婦橫他一眼,一個巴掌敲在他腦殼上:“傻!”

“就憑咋倆怎麽守得住,還不如叫這浮雲山莊的人參和進來,觀自他們出現以來的行事作風,絕不是胡作非為的人,反倒比那些名門大派講理多了。就算大頭不是咱們的,只是喝點湯這輩子都發達了!”

段佩承恍然大悟,結果又被捶進沙裏。

他胡亂撲撲臉:“幹嘛又打我!”

“現在沒說要和浮雲山莊聯手呢,能獨吞你以為我不想獨吞啊,還不低頭藏好!”

“哦。”

一只手指長短,顏色與黃沙極為相近的小蠍子從兩人腳下無聲爬過,留下淺淺爬痕,風一吹,便被黃沙蓋住了。

遠處,蠱娘坐在帳篷裏,喝着涼水,吃着糕點,在她身邊的矮桌上還放了一盤蜜水,幾只熒藍黑蝴蝶落在盤子邊緣,伸出口器點在水面。

場景美好的不像是在草木難生的荒漠,而是在遍地豔麗又暗含殺機的雨林花叢。

她的右腿架在左腿上,小幅度的晃動着,繡鞋上的花紋随之上上下下,像是蝴蝶在飛。

然而若是細看,便會發現那花紋之中,藏着一只指甲大的小蟲,六足扣住繡線,像是個閃亮亮的寶石。

一只小蠍子千辛萬苦的爬了回來,順着蠱娘支在地上的左腿一路爬上她的肩膀,螯足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頰。

“那兩個人竟然還在?”

蠱娘驚訝,随即露出思索神色,半晌,曲起手指撓了撓臉頰:“……為什麽還在呢?”

外面,蘇家家主、晟陽教主和彰野頭領蹲在一個帳篷裏,确認帳篷裏面幹幹淨淨只有他們三個活口之後,說起了悄悄話。

蘇家家主語氣很是恨鐵不成鋼:“咱們就在這種地嗎?!”

晟陽教教主則露出了擺爛的無所謂表情:“不然呢,你去殺她啊。”

畢竟他可是從晟陽教教址一路挺到荒漠裏都忍住了沒下手的狠人,忍而已,簡簡單單。

彰野頭領面色深沉,他對蠱娘唯二的印象,都是抱臉蟲殺。

實在是一身力氣沒地使,憋屈壞了。

他目露殺意:“你們牽制,我來殺她!”

只要在一息之內沒有蟲子能碰到他,他絕對把她骨灰揚了!就揚在樹底下,讓她逼他們種樹!

除了晟陽教教主,蘇家家主和彰野頭領皆堅定不移的認為是蠱娘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現在他們早有準備,絕對不會再被一擊即倒了!

入夜,忙碌了一天的“種樹人”終于得了空閑,可以吃點東西,圍坐在一起聊聊天。

然而若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有三個人——一個蘇家人,一個晟陽教衆,一個彰野人——在不停地走,每個人堆裏都要待上那麽一會。

巧的是,段佩承自己腦子缺根弦,但他的祖母卻多長了一個心眼,很快就發現了這種異常。

她激動地握住孫子的手,目中含淚:“孫兒,他們終于忍不住了!”

段佩承也很是激動的回握住她的。

今夜的月亮格外的圓,銀白色光芒落在荒漠上,黃沙仿佛也成了銀白色,風吹的時候,細微的黃沙雪一樣的在地上飄了一陣。

白日裏仿佛無處不在的沙沙聲停止了,那間只住着一個人的帳篷內夜間從不點燈,但在場高手不少,能聽到裏面傳來規律的呼吸聲。

毎個人的腦海中都浮現出一個共同的意識。

她睡着了。

……

臨近京城的一座小縣城中,學者坐在客房窗前,擡頭靜靜望着月亮。

月光照在他精致的、無表情的小臉上。

老張坐在桌邊,悠然吃着他的夜宵。

“小娃娃,你不吃點?”

學者搖搖頭。

老張自己吃怪沒勁,拎着酒壺坐到了他旁邊,沒話找話:“那沙漠裏,留小姑娘一個人沒事?”

學者身子沒動,只頭轉了過來,認認真真的看了他一眼。

老張一撇嘴:“得,我知道了,又問傻問題了是吧?”

類似的行為這一路上發生過很多次,裴慶和龔氏聰明的不再問,打又打不過,只能乖乖的跟着走,半途還有家仆追來,說家裏的兩位公子詢問何時回家,也只能假笑着說還有些事待辦。

而另外跟着的,則是裴素雲和丫鬟音娥,主仆倆知道學者不會害她們,就當成一路游山玩水——還有免費保镖。

唯有老張,實在是憋不住好奇心,對浮雲山莊的好奇幾乎快要從心底裏噴出來。

當初他還是張老怪的時候,就因為好奇心太過旺盛,才得罪了不少人。

可最初認識的盲醫一夥人一看就不是好相與的,學者雖然聰明,可他年齡擺在那呢,老張若是成家,孫子也該有他這麽大了。

就總下意識覺得學者好套話,忍不住問他。

“蠱娘是莊主在乞丐窩裏撿回來的,當時也是冬天,下着大雪,沒有東西吃,就吃雪,扒地下的草根吃。”

老張神色微動。

學者接着冷冷道:“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是這麽說的。”

老張感覺這發展不對。

果然聽他又道:“實際上她既不是孤兒,也沒吃過雪,是因為從小喜歡蟲子,被人排斥,才加入我們。”

老張:“……”

誰能想到學者這小孩看起來一本正經,還會逗人了。

學者望着月光,仿佛能看到遙遠的大荒漠的景象。

“這個世界上,除了莊主和她的蟲子,沒人能殺她。”

……

“教主,咱們一會怎麽做?”教衆湊到晟陽教教主身邊,眼珠子緊緊盯着坡邊的帳篷。

晟陽教教主猛捶他一下,壓低着嗓子訓斥道:“你傻啊,通知下去,一會都細心着點,叫他們跑在前面。”

教衆頓時樂了:“還是教主英明神武。”

晟陽教教主:“他們不清楚,咱們還不知道麽,那丫頭手段多着呢,等他們把蟲子隔得差不多了,咱們再看情況沖。”

另一邊,蘇家雖然不知道蠱娘手段如何,想法卻與晟陽教教主的想法不謀而合——叫另外兩家頂在前面。

他蘇家人少,可經不起耗。

彰野這邊,顯然也清楚蘇家和晟陽教兩邊的主人有多陰狠,吩咐下去:“多注意他們兩家,情況不對就撤。”

結果就是一點風吹草動,三家都撤了。

然而蠱娘不介意借着這個機會教訓他們一頓。

他們以為的沙沙聲停止,只不過是因為夜間氣溫降低,地下的所有蟲子都進入到更深的地下休息起來,只要蠱娘心念一動,就能瞬間破土而出。

數百人瞬間重溫了一月前的恐懼。

“這次你們沒有解毒丸了吧,如果不小心毒死誰,就只好請他做肥料了。”蠱娘站在帳篷前,有些惡劣的笑着,“因為你們的行為,我可以給你們種蠱了,驚喜嗎?”

月光将這一切照的清清楚楚。

被包圍的少女、黃沙般鋪天蓋地的蟲子、雕塑似的保持姿勢站立不動的人。

段老婦一手捂住孫子的嘴,一手捂住自己的,滿目震驚。

半晌,段佩承拿下自家祖母的手,氣聲道:“祖母,咱們還要等嗎?”

段老婦又是給他一下,同樣氣聲回道:“等個屁,咱們撤,過幾天再來。”

兩人小心翼翼的爬下沙坡,絲毫不知看管着各人回各自帳篷的少女朝着這邊望了過來,漆黑的眼珠閃爍着同月色一樣的光亮。

她喃喃自語:“為什麽現在又走了呢?”

……

如此又過幾日,學者一行人終于到了京城。

此時的小醫館內空無一人,學者站在門前,對着鐵鎖沉思了下,老張去開自己小酒館的門,回頭望了一眼,頓時笑了:“小娃娃要不要來我這啊?”

然而學者沒理他,仰着頭,無神的大眼望向天空:“千面——開門——”

他聲音不大,剛剛好能叫幾人聽清的程度,除了老張,其餘四人均是面面相觑。

下一瞬,一道淺紫身影出現在學者身邊。

“您真是的,叫小生和叫小狗一樣。”

雖說如此,他還是咔噠打開門,推門請他進來,而後對裴素雲淺淺一笑,手中扇子朝腰後一別,抱拳作揖道:“在下千面,見過裴小姐。”

裴小姐面紗下的臉頰微紅,雖說對他沒有什麽特別心思,然而第一次見到如此面若好女、卻又清朗出塵的人物,難免羞澀幾分。

千面最後才對裴慶夫婦倆行了一禮,只是略顯敷衍。

兩人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後院的兩間房留給裴慶夫婦和裴素雲主仆兩個正好。

稍微修整一下之後,學者就随着千面離開,老張左右自己一個人待着無聊,索性也跟了過去。

檐牆上傳來貓叫,裴素雲一看,便見兩只貓一黑一橘,黑的那只爪子按在橘貓頭上,壓的橘貓不得不整個趴在牆頭,可憐的咪咪叫,而黑貓也注意到他們兩個,正睥睨的朝下方望來,金色雙瞳似有人性。

音娥驚訝的叫了一聲:“小姐,這黑貓好俊俏啊!”

聞言,黑貓胡須微動,高傲的揚了揚下巴,松開了按在橘貓頭上的黑爪。而橘貓難得自由,也不跑,大着膽子去蹭黑貓的毛,幾下就将黑貓理好的毛蹭亂,被暴怒的黑貓再次按在牆檐上。

裴素雲笑出了聲,只覺可愛。

……

千面領着學者和老張,沒走正門,直接翻牆進了荊缙的院子。

此時後者正在國子監上課,冬狩接近,應該是在學騎馬。

出了南澤王逼宮的事情之後,皇帝不僅沒取消冬狩的打算,甚至還發話要大辦,不僅宮妃皇子公主會到場,就連大臣及其家眷也被準許同往。

趙翠翠來荊缙的房間打掃,見到三人還愣了下,但她記得千面的臉,默默福禮後就退下了。

只心底奇怪那小少年是誰,沒問出口。

到傍晚,荊缙冷着一張臉回來了。

他身上髒兮兮的,臉上手上都有淤青,近日手邊常拿的那把扇子也不見了。

趙翠翠本高高興興來迎他,見到的時候卻瞬間禁了聲。

府內的丫鬟小厮各個大氣不敢喘,趙翠翠硬着頭皮提醒了一下,說有人在房間內等他。

荊缙面色瞬間沉了下來,遲疑片刻,才點點頭,也不說話,徑直推開門。

他以為只有千面,沒想到竟還有兩人。

那少年雙眼看起來沒什麽情緒,在他身上掃了兩眼,聲音淡淡,不似褒貶:“被揍了?”

下一刻他自我否定道:“不,你是皇子,他們不會明目張膽的揍你,千面說你近日在學馬,應是從馬上摔下來了。”

荊缙愣愣點頭。

學者問他:“感覺怎麽樣?”

荊缙一怔:“什麽?”

“被聯合起來欺負的感覺。”學者慢走幾步,走到他面前,只距離一步之遙,背着手仰頭看他。

荊缙眉頭皺了起來,他完全不想跟人分享自己今天的遭遇,而且他還不知道這才到他胸口高的小少年是誰。

不等荊缙問千面,學者就猜出他心中所想似的,說道:“在下浮雲山莊學者,從此刻起,既是殿下的老師。”

老師?

荊缙這才想起,前些日千面确實說過,會給他找來一位先生教導他,只是這?

他略有些狐疑的目光落在學者身上,被後者看個正着。

身材矮小的少年不知從哪掏出來一把戒尺,啪的一下拍在荊缙腿上。

打的他措手不及、原地起跳,嗷一嗓子喊了出來。

恰好被往這邊走的李嬷嬷聽到,吓的老人家小跑起來。

學者朝後瞥一眼,千面當即會意去攔人。

老張看了看一高一矮兩人,東望望西望望挪到邊上,假裝自己不存在。

學者手持戒尺,十足冷酷:“如果我是你,就頂着這身傷去見皇帝,而不是冷着一張臭臉回來,獨自氣憤、質疑,還有懼怕。”

他看向荊缙手心,那裏有不少劃痕,

“千面說他之前送了你一把扇子,怎麽,沒了?”

荊缙目視前方,聲音沉悶:“被踩爛了。”

學者再次問道:“感覺怎麽樣?”

荊缙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小聲道:“難受。”

這詞可委婉多了。

學者:“伸手。”

荊缙瞄瞄他手裏的戒尺,可憐巴巴的伸出掌心。

——被放了一塊饴糖。

“再自我介紹一次。”學者後退一步,戒尺又不知被他收在了哪裏,“在下學者,自浮雲山莊而來,奉命教導殿下,為君之道。”

荊缙:“……”

他難得緊張的不知道說什麽。

老張卻先跳了起來:“等等,小娃娃你說什麽?”

“忘記告訴你。”學者轉過身,“龍居浮雲處,浮雲山莊所奉者,自然是真龍天子。”

老張:“那你們莊主是——”

老張發誓,如果他說莊主是皇帝的話,那他就馬上跑路。

學者:“非要解釋的話,莊主不過一介凡夫俗子。”

老張呵呵笑:你看我信你一個字嗎?

不過只要不是皇帝,他就放心了。

老張聳聳肩,重新坐下。

學者轉回身:“拜師禮那一套就省了,從今日起,殿下需稱呼我為老師,課業方面,就飯後一個時辰吧。”

荊缙除了點頭,沒別的動作,唯有握着饴糖的那只手,悄悄握緊。

“為了在争鬥中留下小命,請努力的登上皇位吧。”

老張一口茶噴了出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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