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這塊玉佩是救他的時候随身攜帶的,與之一起的還有個白玉扳指。她不是貪財之人,可質地這麽好的玉佩她還是第一次見,不免多摸了兩下。

白玉質地極好,紋路細膩,多模兩下會有溫潤感。中間雕刻的是一只鳥,原先以為是比翼雙飛的意思,可看來看去都不像,後來她覺得應該是吉祥物之類的,便沒再研究。

孟冬養傷的時候她幫忙收着,後來他好些了便還給他,可他不要,怎麽都不收,還說要給她,算是報答。

這麽貴重的玉佩是不能要,思來想去便幫他收着,等以後再還他。

現在屋內被何四娘洗劫了一番,還好這兩樣東西沒被拿走,要拿走了,她拿什麽還。

“玉佩放我這不安全,你自己收着。”她攤開手掌,眸光與他對上,“以後家人找來,也有個憑證。”

孟冬一怔,略微驚訝,他早忘了這事,不想她還好好留着。接過時,他用指腹蹭了一下,觸感極好,“要是家人找來,我人在這,難道他們還不認識?”

孟采颔首,說的也對,又不是小孩子丢失,長大認不出來。他這麽大個人,如果家人找來,定是一眼能認出來的。

她将玉佩還給他,淺笑着轉身,去把屋子收拾一下。

東西也少,一會的功夫就将屋子整理好了。孟采伸伸腰,才放松下來又猛然想起一件事來。

她迅速去床腳的木板下看了看,裏面的木盒子還在,可是盒子早已空空如也,裏頭的蝴蝶玉簪沒了。

孟采的心一下掉落谷底,渾身顫抖,心口的一股悶氣無處發洩,難受得緊。蝴蝶玉簪是她母親唯一的貴重首飾,也是留給她的東西,她想着,以後戴上這只簪子出嫁的。

現在沒了,可如何是好?

“怎麽了?”瞧着她僵住的身影,孟冬慢慢走過來,靠近她。

孟采恍然回神,唇色蒼白,弱弱道:“母親留給我的簪子不見了,肯定是被姨母偷走了。”

孟冬朝盒子裏瞧了眼,一時不知如何安慰她,只皺着眉凝視她的臉頰,幾息之後,試探道:“不如,重買一支?”

她搖頭,拒絕他的提議,再好的首飾也比不上這支,因為意義不一樣,這是母親留給她的。

她一定要拿回來。

打定主意後,孟采臉色緩和點,咬唇對他道:“我去找姨母。”

言罷,不等孟冬反應過來,她便跑出了院門。

何四娘住在西城靠河邊的地方,小路窄的只能過一個人,路邊有些髒亂,空氣中還彌漫着一股怪味。

孟采捂着鼻子,快步走向何四娘家,穿過一條陰暗的小路後,終于到了。

大門敞開,空無一人,她立在門口探了探,沒直接進去。

須臾,她喊了一聲:“姨母,姨母。”

半響沒見人出來,以為不在家,正準備離開時,何四娘從屋內晃晃悠悠地出來,睜着一雙迷糊的眼,道:“幹什麽呀!擾人清夢。”

她腳步一頓,飛快轉身盯着她。好啊,原來在家,沒白跑一趟。

孟采幾步上前,打量她全身,怒道:“母親留給我的玉簪,是不是你偷的?”

何四娘眼前清明,對于她說偷這個字心生不滿,随即怒瞪着她,“說的什麽話,自己人怎能叫偷,算借,借。”

她話說的漂亮,可孟采不信,別人有借有還,她是借了不還。再則,哪有借簪子的。

孟采餘光瞥她一眼,急切道:“簪子呢?快還我,這是母親給我的。”

“啧。”何四娘不屑的白了一眼,扯扯自己的衣裳,對上她的眼睛,“都死了多少年了,留着作甚,你這個腦子何時開竅?”

何四娘的話讓她很不舒服,對離世的人這般言語,一點都不尊重,更何況是自己的親姐姐。

想來,何四娘心裏是半點都沒念姐妹之情了。

孟采不再說話,掠過她身旁,徑直去了屋內找。何四娘的屋內就那麽幾件擺設,一眼看盡。

她去了鏡臺找,手才放上,便聽見何四娘在身後道:“別找了,我拿去當鋪當了,我和你表哥等着銀子用,怎麽辦?只能當了。”

“你…”孟采眼眶濕潤,喉嚨一抽抽的難受。

她強忍着淚水,哽咽問她:“哪個當鋪?快告訴我。”

一心急,她便拉住何四娘的胳膊,冷聲質問她。冷言冷語讓何四娘很不滿,煩躁地甩開她的手,走到一旁。

“當都當了,知道了能怎麽樣?還想贖回來?”何四娘随口說了一句,讓自己猛地想起什麽,雙眼瞬間亮了,“別贖了,把銀子先給姨母,好孩子,姨母最近手頭緊,正等着銀子呢!”

瞧着何四娘沒皮沒臉,死不悔改的樣子,孟采心痛的擰眉,目光移到她臉上,更覺她的笑意諷刺。

她決然轉身,話語裏不帶一絲感情,冷漠道:“姨母,以後我們別再來往了,就當彼此不存在。”

言罷,孟采便徑直離開,沒有一絲回頭。

何四娘怔了一小會,回過神後,孟采已經走遠,她趕忙小跑到門口,大聲嚷嚷:“不識好歹,我這麽做都是為了你好,死去的人有什麽惦念的,還想她從棺材裏爬起來不成?”

夏風吹來,何四娘的聲音飄散,空氣中只殘留一縷清淡的香氣。

城中的當鋪不下十家,大大小小,分布在城中各個街道。她只去過一次當鋪,那次是她拿着銀手镯來當,将當來的銀子給父親治病,此後再沒去過。

不知何四娘是在哪家當鋪當的?

孟采先去了城中最大的那家,那家的掌櫃的也認識她,見她來也是溫和有禮,從未看輕人。

“孟姑娘,你說的蝴蝶玉簪沒有,去別家看看。”掌櫃的笑笑,眉眼都是和善。

她感激的點頭,而後失魂落魄的出了當鋪。她不知道何四娘在哪家當的,只好一個個去問。

整個下午,她從西城跑到東城,又去了北城,總算是找到何四娘當簪子的那家當鋪。

矮小的門,裏頭是昏暗壓抑的環境,有一股難聞的味撲鼻而來,這是一間小當鋪。

孟采在裏頭轉了一圈,沒瞧見人,便往裏間探了探,輕喊道:“有人在嗎?有人嗎?”

不多時,從裏間出來一位中年男子,中等身形,眉眼間透着精明和算計,盯着孟采上下打量一眼。

随即踱步到她跟前,問道:“姑娘,當何物?”

孟采下意識的往後退一步,連忙搖頭,“掌櫃的,今日有沒有一位婦人來當一支蝴蝶玉簪,不是很名貴的。”

那人依舊笑着,眼珠轉了轉,心裏有了想法,“是有,不知姑娘來此何意?”

孟采雙眼一亮,随即露出笑臉來,可摸摸空空的錢袋,眼裏的光又暗淡下去,她底氣不足的問:“贖那支簪子要多少銀子?”

簪子不名貴,值不了幾兩銀子,可她懂規矩,要想贖回來,總歸是比先前多花點銀子的。

她全副身家也沒幾個錢,再加上方才花了些,她更窮了。孟采很怕掌櫃的獅子大開口,她心裏抱着一絲希望,希望能少點。

可掌櫃的接下來的話,讓她希望破滅。

“若是姑娘誠意想要,也是可以的。”那人雙手搓在一起,神色略微遲疑地盯着她,随後道:“五兩銀子。”

“五…五兩?”

孟采瞠目結舌,不曾想是五兩銀子,明明這簪子不到一兩。她沒有那麽多銀子贖回來,眼下可犯難了。

她垂首思慮良久,然後擡眸看着眼前人,試探道:“我現在沒那麽多銀子,可否寬限幾日?等我有銀子了,定來贖回。”

掌櫃的笑意斂了斂,摸着自己的胡須,狀似為難,“這樣啊…”

孟采焦急,揪着襦裙下擺道:“掌櫃的,你放心,我絕不說假話,一定會拿着銀子來贖回的。”

她說的誠懇嚴肅,因為怕簪子回不來而急得眼眸濕潤,長長的眼睫上已染上霧氣,瞧着楚楚可憐。

“既然姑娘這麽有誠意,那就寬限五日,可咱們說好了,要是五日之後,人沒來,那我就處置了。”

話音剛落,孟采松了口氣,面色也緩和不少,她對掌櫃的又重複一遍道:“放心,我一定來。”

出了門,她望望暗色的天,長嘆一聲。這邊才為找到簪子而高興,随即就被五兩銀子壓得喘不過氣。

她上哪去弄銀子?

孟采踏着月色,緩慢往回走,一路垂着腦袋,無精打采。

天色漸漸變暗,家家戶戶都亮起了燭光。

孟冬從她出去後,便一直在院子裏幹活,新的書案已做好,她人還沒回來。

他朝院門口望了望,面色焦急,突然響起沉穩有力的腳步聲,令他面色平緩。

“青青,青青。”中氣十足的聲音,一下讓孟冬冷了臉。

他走到院門口,盯着來人,冷聲道:“她不在。”

張阿樹是李慧蓮的兒子,在縣衙當差,與孟采是一同長大的,感情極好。

“青青去哪了?”張阿樹瞧見孟冬也沒好臉色,當即翻了個大白眼,斜眼瞧他。

兩人可謂是誰也瞧不上誰,一見面各自都沒好臉色給對方看。

現在孟采不在,氣氛更是劍拔弩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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