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孟冬的舉動出乎她的意料,瞧着一本正經,端方自持的人,面對親事,竟是這般急切。當真是判若兩人。

她想着,嫁衣自己縫制,那感覺定是不一樣的,而且這也是規矩。只是孟冬說時間趕來不及,直接去鋪子買了嫁衣,那感覺,好像是怕她後悔一樣。

雖然他急切的模樣,看着挺好笑的。

孟采的心裏說不出激動和喜悅,真的好久不曾這麽激動了。她想,父母在天之靈一定也會高興的。

她嬌羞的垂下眼,輕撫紅匣子,裏面是孟冬買的胭脂水粉,比她平日用的那些要好得多。水粉都帶着一股香味,好聞得很。

他還特意叮囑,旁人送的那些就不要用了,她想,旁人指的就是張阿樹吧!多久之前的事了,她都快忘了,沒想到他還記在心裏。

看不出來,醋勁挺大。

孟采将紅匣子放在鏡臺上,打算成親那日再用,平日用,她是舍不得。

她收回手,垂在身側,猛然想起件重要的事來。這幾日光顧着高興,倒是忘了問孟冬,買珠釵和嫁衣的銀子哪來的?她知道,他身上沒幾文錢的。

莫非…

她連忙跑去他屋內看了眼,果然,扳指不見了,被他當了。

孟采無奈轉身,瞥了眼在書房作畫的男人,心情複雜,“你把扳指當了?”

來時,身上就玉佩和扳指兩樣東西,現下好了,一個都沒了。日後要空手回家。

孟冬不以為意,依舊低頭,“留着作甚,再說,成親重要。”就他那扳指,幹活都嫌累贅,留着也是積灰,不如買點實用的。

他牽起嘴角,擡眸看了她一眼,又問她:“何時去祭拜岳丈大人?”

孟采眼睫輕顫,略微羞赧,差點把這事忘記了,今日本就是要去祭拜父親和母親的,順帶告訴他們成親的好消息。

她去拿了桌案上的籃子,道:“現在去。”

“好。”孟冬停下手中的毛筆,随着她一起去了墓地。

林中樹木茂盛,日光滲透不進來,底下是一片的陰涼地,倒是比外頭舒适許多。

一進林子便覺得涼爽無比,身心舒暢。

孟采領着他走了好一會,到了一處相對開闊的地方,才停下來。

他環顧一圈,一眼就看見緊挨在一起的兩座墳墓,年代久遠,木牌腐朽,再一看上邊的字,孟冬就确定了,這是誰的墓。

“我父母就在這。”孟采略微悲傷,說話的語調都無力。她蹲下身,給他們燒紙錢。

孟冬随即蹲在她身側,她還沒開口說話,他便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父親,母親,我們要成親了,你們放心,我定會好好照顧青青的…”

她身子頓住,驚訝地瞥向他,暗嘆他改口真快,一點不尴尬。再瞧他面色淡定的樣子,倒是她大驚小怪了。

孟采抿直唇,目光挪開,蔥白的手指拿起一張張紙錢燃燒。動作極慢,沒說一句話。

因為耳畔都是孟冬的聲音,偶爾清明,偶爾低沉。從相識到如今,竟是都說了,讓她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以前怎麽沒發現他這麽能說會道?

孟采睜着眸子,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平靜道:“咱們回去吧!”

紙錢燒完了,孟冬又說了許多話,誠意想必她父母感受到了。她扯扯他的胳膊,面帶微笑。

“好。”孟冬垂頭,睨着她的手看,幾息後,自然的牽起她的手,五指交叉,無比親昵。

白嫩的臉頰霎時就紅透了,水盈盈的眸子低垂,卻是不敢直視他。雖然親密過,可牽手還是頭一遭,掌心溫熱有薄繭,刺着她的肌膚,麻麻癢癢的。

好想撓一撓。

少傾,兩人出了樹林,孟冬側頭看她,笑道:“木牌上的字是你寫的?”

忽然一問,她措手不及,下意識的颔首應聲。

“夫人的字可要好好練了。”

“…”就知道他沒安好心。

孟采惱羞成怒,用力甩開他的手,撒嬌似的瞪了他一眼,便自個朝前走,頭也沒回。

孟冬也不生氣,甚至對着她的背影搖頭失笑。每次提到練字就生氣,無一例外,看來真是要找個機會好好督促她了。

兩人剛走到院門口,就看見張阿樹等在外邊,盯着一處瞧,心事重重的樣子。孟采連叫了好幾聲,他才聽見。

“哦,你們回來啦!”他的眸子來回轉,眼底透着說不出的悲傷。平日光亮的眸子都黯淡下去。

他沒看孟冬,而是走到她身旁,祈求般的說道:“我有話對你說。”

“哦。”

孟冬識趣,只看了眼,一句話沒說就走開。

須臾,張阿樹皺着眉頭,張着唇欲言又止,好半響說不出話來,孟采等得急,問:“到底什麽事?”

他喘了聲,強顏歡笑,“聽說你要成親了?是真的嗎?”

“嗯。”

孟采點頭,前幾日生病時,李嬸看她的時候,她對李嬸說的。張阿樹這邊,她還來不及說呢!肯定是李嬸告訴他的。

“別忘了來喝喜酒。”

她補充一句,換來張阿樹失魂落魄的苦笑,雖然現在說這些話可恥,可也不得不說,“我知道不該說這番話,可畢竟是一同長大的,你當我是哥哥,所以我必須說。”

張阿樹咬咬牙,鼓起勇氣道:“他失了記憶,什麽事情都不了解,萬一他成親了呢?萬一他恢複記憶回家了呢?你怎麽辦?”

她知道張阿樹是為她好,可孟采就是無動于衷,“不會的,他肯定沒成親,而且,阿冬哥說了,他要是記起往事,要帶我一起回家,你擔心的那些事,不會發生的。”

她說的嚴肅誠懇,但在張阿樹看來,卻有些天真,“你就這麽相信他?說不準他是個無惡不做的大壞蛋。”

“怎麽會,一個人說話行事是改不了的,孟冬是謙謙君子,斷然不是壞蛋。”

“青青…”張阿樹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他緩了緩,平複情緒。

知曉現在說什麽也無濟于事,于是說道:“行,說不過你,既然你決定了,我便不好多說什麽。”

張阿樹舒展眉梢,藏在心裏的許多話不想再說,沉默片刻後,他驟然擡眸,艱難開口:“希望,希望你們白首到老。”

“嗯。”祝福的話她欣然接受。

四目相對,孟采笑臉盈盈,而他強顏歡笑,平日開朗的人,今日格外低沉孤寂。

張阿樹聳肩笑笑,擡擡手讓她進去,自己垂着腦袋一路走回去。

那日天氣極好,晴空萬裏,陽光明媚。

八月初八,是個好日子。孟冬特意廟裏算的,廟裏的先生說,這個日子成親,多子多福。

不管是不是真的,總歸兆頭是好的。

兩人都沒親人,也因此少了許多繁文缛節。

鑼鼓喧天,張燈結彩,大紅鴛鴦被,連輕紗帷幔都是紅色,入眼全是一片紅。

孟采細致描眉,又抹上胭脂,大紅嫁衣穿上身,更襯得嬌豔動人。水眸蕩漾,藏着一絲嬌柔妩媚,眉眼間風情萬種,瞧一眼便陷進去。

臉如紅霞,只餘頸間一抹白。

烏黑發間戴了母親留給她的簪子,還有孟冬送她的珠釵,一樣沒少。

她垂着眼睑,絞着嫁衣裙擺,聽見外邊的熱鬧聲,心跳劇烈,分外緊張。

終于成親了。

李慧蓮将蓋頭蒙上,對着門外喊一聲:“新娘子出來了。”

鼓聲,歡呼聲瞬間連成一片,久久沒停息。孟采屏住呼吸,盯着腳尖看,一雙雙腳,實在分不清誰是誰,直到她看見同她一樣的紅邊,才徹底心定。

沒有親人,禮數也簡單,有福氣的長輩拉着兩人在一起,随即高喊:“一拜天地。”

她微微彎腰,笑的合不上嘴,她想,孟冬定是和她一樣的心情。

身子被轉過來,随後聽見高喊。

“二拜高堂。”沒有高堂,只有兩塊木牌。

“夫妻對拜。”

孟冬俯身,頭稍稍側過,想瞧瞧裏頭的風景,卻連個下巴尖都沒看到,他收回眼眸,暗嘆不能心急,晚上自然就瞧見了,只剩最後一步。

“禮成,送入洞房。”

她跟着孟冬的步伐,在掌聲和恭喜聲中進了屋內。李嬸拿着剪刀,在他們頭上各自剪下一縷頭發來,打成結。

“永結同心,白頭偕老,早生貴子。”

蓋頭下的孟采抿唇,輕松片刻,總算是禮成了。就是不能說話,不能亂動,拘謹得很,難受。

吵鬧持續了一會,然後就聽見張阿樹咋咋呼呼地聲音:“孟冬,好了沒?等你喝酒。”

他輕輕靠近,“夫人等我。”

孟采抓緊裙擺,忽然緊張,“嗯。”

而後她就聽見孟冬在笑聲中被拽走了。

房內歸于平靜,紅燭呲呲響,帷幔晃動,她坐在榻邊許久,聽賓客歡聲笑語。

孟冬被張阿樹幾人圍住,喊道:“今晚不把他放倒,不讓入洞房。”

“好好,來。”

“幹了幹了。”

他擡擡手,輕笑道:“我奉陪,先去敬酒,等着。”

在座都是左領右舍,平日關系不錯。孟冬端着酒杯,一一敬酒。

幫他們許多的李嬸,給他們送雞蛋的二伯,還有送他們青菜的李叔……

一圈下來,最後才到張阿樹他們。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