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熏碘法
“呃……”
白向墨為了保持手不觸碰到人,習慣性用胳膊肘示意。
沒想到齊銘一個大老爺們這麽敏感,為了一件衣服還那麽激動,跟之前形象完全不符。
“回頭我幫你洗洗?應該能洗得掉。”
齊銘吐出一口濁氣,扯出一抹笑臉,彬彬有禮,好似剛才的爆粗不是他一樣。
“我去洗個手。”
過了好一會,齊銘才從洗手間裏出來,手都被搓紅了。
手上幹幹淨淨,指甲縫都被清理了。
“走,我們過去看看吧。”
白向墨跟在齊銘身後,看到齊銘時不時瞄一眼那團污漬,眉頭輕輕皺起。
可只要有人看向他,又跟沒事人一樣。
白向墨莞爾,原本沉重的心情舒緩了不少。
“這裏确實很隐蔽,你們是怎麽發現它的?”
要不是狗洞前的藤蔓和樹枝已經被清理掉,白向墨還真看不出來這裏有個洞,洞口還不小。
狗洞在別墅的角落裏,那裏綠樹成蔭,圍牆上還布滿了爬山虎。
而狗洞外面通向一條小道,貼牆種植着一排荊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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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道一頭通往的是個死胡同,平時來往的人并不多。
如果從這裏跑出去,晚上不容易被人發現。
曾經的白向墨也走過這裏,從來沒發現這裏竟然還有個大洞。
齊銘理了理自己的袖子:“我自然有我的辦法。”
白向墨看着地上亂糟糟的腳印,皺起眉頭:“之前有人從這個洞裏爬過去嗎?”
“沒有,發現這個洞口之後,我們清理這些樹枝藤蔓也都很小心,大家只是在外部活動。”
白向墨從洞口往裏看,靠近洞口和洞口裏确實不像外面一樣亂糟糟的,不由贊賞地點了點頭。
“保護案發現場是最關鍵的,否則會對後面的偵查工作帶來極大的困擾,還會毀掉一些物證和痕跡。下次最好用顯眼的布條将這裏圍起來,提醒人們不要靠近。”
白向墨戴上齊銘剛準備好的手套,蹲在地上一點點查看,沒一會直接就趴在了地上。
“這裏有爬行痕跡,後深前淺,說明是人用手肘為軸發力,胳膊往前使力移動。根據痕跡可以看出,有人從這裏爬出,暫不見有人往裏爬的痕跡。不過這并不能排除更早之前有人爬入,只是痕跡随着時間消失了。”
“從痕跡裏能看出是什麽樣的人爬出去嗎?”
白向墨搖頭:“地面土質較硬,只能看到模糊的印記。”
“那這裏就沒有什麽價值了。”
齊銘和白向墨心底都有一個猜測,但是沒有證據之前,是不好下結論的。
張先生并不是普通人,跟南京政府那邊交往甚密。
如果沒有有力證據,僅憑現在的推理并不足以證明什麽,甚至有诽謗嫌疑。
“我剛才只是粗略查看,我需要一個放大鏡和電筒進行仔細勘察。”
齊銘望向身後的管家,管家一個機靈,連忙說:
“老爺有一面放大鏡,我這就給您找來。”
有了放大鏡和手電筒,白向墨趴在地上一點點地觀察洞口和洞身。
看似不大一片地方,白向墨卻花費了很長時間,一直趴在地上。
正當大家以為沒戲的時候,白向墨突然高聲道:
“鑷子!”
齊銘這時已經将白向墨所需要的東西準備好,非常迅速地遞了上去。
白向墨用鑷子從角落中撚出一根細細的線。
“這是從布料上勾下來的棉線,看質地屬于品質一般的棉線,你讓懂行的人看看這種棉線一般用在什麽樣的布料上。”
白向墨将棉線裝在紙袋裏,遞給了齊銘。
齊銘直接用手捏了出來,看得白向墨腦門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
“不要直接用你的手抓!你留下的痕跡會幹擾後面的檢查!”
齊銘愣了愣,雖不明白這麽小一根細線能留下什麽痕跡,卻也低頭認錯:
“我下次一定注意。”
白向墨看齊銘态度誠懇,沒再理會他,繼續進行勘察。
“這裏有個手指印!”白向墨驚喜不已。
這個手指印還很清晰,應該是爬出去的時候撐在地面使勁留下的。
其他地方都被手肘、胳膊和衣物給擦掉了,只有這裏的土壤相對較軟,才完好地保存了下來。
只是它被一層薄薄的沙子給遮掩住,白向墨用毛筆一點點清理才露了出來。
齊銘湊上去看了一眼:“這得把這一塊土挖出來吧,相機恐怕拍不出來。”
“那樣很容易損壞,需要用石膏進行指紋制模。”
“需要什麽材料你列出來,我讓人給你準備。”
白向墨看洞裏已經找不到別的什麽,又發現了指印就從地上爬了起來。
“小心——”
齊銘扶住搖搖欲墜的白向墨。
白向墨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全身無力,手還微微發顫,心慌,身上冒出冷汗。
“你沒事吧?”
齊銘将白向墨半摟着扶到一邊,讓他坐在草坪上。
管家非常有眼力勁兒地拿來一杯溫水,白向墨喝下一大杯水,這才稍稍緩了一些。
“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我現在送你去醫院。”
白向墨連忙攔住他,他的嘴唇都在微微發顫,很是窘迫:“別,我沒事,我就是……有點低血糖。”
他今天就喝了一碗非常稀的稀飯,菜裏也沒什麽油水,剛經過這麽一折騰早就餓得不行,原本身體也不太好,直接低血糖了。
“低血糖?”齊銘不解。
管家卻很快反應過來:“白先生你這是餓了吧?我這就去準備糖水和食物!”
“餓了?”
齊銘不可思議,他知道白家現在的境況不太好,但是想着白向墨能上聖約翰大學,而且破船還有三千釘,沒想到還能被餓着。
白向墨吃完管家準備的食物和水,大約十來分鐘後,白向墨才感覺自己活過來了,臉色不再那麽蒼白。
“我現在沒事了,你去準備一些石膏,要質地細膩一些的。數量稍微多一點,我還得做實驗,看什麽樣的比例更适合。”
不同的氣候土壤所需要的配比是不同的,這些工作都是一次性的,一旦出了差錯就基本沒有辦法挽回了,證據也因此被銷毀掉。
齊銘面露贊賞,肯定白向墨的職業精神。
人還沒緩過來,就開始想工作的事了。
“這個你不用擔心,量管夠。”齊銘看他的臉色依然不好,“你真不需要去醫院?醫藥費可以報銷。”
白向墨笑,這家夥倒也沒自己想的那麽小氣。
“不用,咱們還是趕緊把這邊的事給處理了吧。時間拖得越久,事情很可能會變得越複雜。”
白向墨拍拍手,從地上慢慢站了起來,吃了東西他整個人也很快恢複了力氣和思考能力。
“我們先把張家所有人的指紋都收集了,包括張書寧的。”
“張書寧本人又不再這裏,也沒有指紋記錄,要怎麽收集?”
“問問管家屋子裏有沒有張書寧單獨用的用品,得是沒有被擦拭過的。比如杯子、書等等。”
齊銘剛要動作,白向墨連忙提醒:
“拿那些東西的時候,必須手戴手套,而且盡量縮小接觸面積,不要摩擦表面。”
“收到,你先在這歇着吧。”
齊銘的動作很快,很快和管家将指紋都收集好了。
“除了張先生的指紋,其他指紋都在這裏。”
齊銘特意提張先生,白向墨也明白是什麽意思。
如果按照現代的調查程序,張先生也是不能漏過的,可現在情況不同,暫時不必去招惹張先生。
其實收集其他人的指紋都不過是順帶,齊銘和白向墨的指向都非常明确。
“小姐屋子裏的東西都給燒了,平常她用的餐具傭人們也都擦洗過,只有這本書小姐平常喜歡在花房裏閱讀,所以才沒有被燒毀。”
管家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地将書放在了桌上。
書已經有些舊了,看得出平時經常有人翻閱。
白向墨:“這本書只有張書寧在看嗎?”
管家:“是的,這是小姐母親生前給小姐買的,小姐從來不讓其他人碰。”
“這書上完全沒有留下印記。”齊銘小心翼翼地翻閱着 ,語氣透着失望。
“表面看不出來,不代表沒有留下印記。只是需要一些方法,才能讓潛在指紋顯形。”
齊銘頓時來了興致:“什麽方法?”
管家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笑容有些僵硬:
“辦法靠譜嗎?這書上什麽都看不出來啊。”
白向墨掃了管家一眼,又朝着齊銘道:
“我需要一瓶酒精燈、試管和碘。”
齊銘借用張家的電話,挂了電話就叫來自己的司機,讓他去直接開車去領。
做完這些才問白向墨要做什麽。
齊銘的信任,讓白向墨頗為心情愉悅。
“我們人體的皮膚會分泌皮脂和汗液,只要觸碰其他東西,就會在上面留下皮脂和汗液的混合物。”
白向墨用手指拿起一個高腳杯的杯身,很快又放開。
“你們看,當觸碰玻璃杯,就很容易就會留下肉眼可見的指印。書本也會留下,只是沒有那麽光滑透明,所以才會看不見。而當紫色的碘蒸氣接觸手印物質的時候,就會發生相溶的化學反應,呈現成黃棕色。”
白向墨舉起自己的手,用放大鏡擺在上面。
“我們的指紋是凹凸不平的,低的地方油脂多,高的地方油脂少。因為不均勻,提取出來的指紋顏色也深淺不一,也就能辨別出指紋的樣子。”
“還真是有趣。”齊銘贊嘆,“真不愧是聖約翰大學的高材生,學識淵博。”
白向墨搖頭:“這是化學最基礎的內容。”
“可對很多人來說,這是神奇的魔法。”
和後世重理輕文相反,現在的人都喜歡學習文科,理工科人才相對少很多,不少理工科類的大學生畢業了也很難找到相應的專業工作。
“不了解的人确實會這麽覺得,比如斬小鬼,就是最經典的化學知識在騙局中的運用,這一招可騙了不少人。”
齊銘深感嘆:“看來如果不想被人愚弄,還得學一些化學知識。”
白向墨深以為然。
司機很快将白向墨所需要的東西拿了過來,還帶來了之前白向墨所需要的石膏。
白向墨正準備點燃酒精燈,張先生從樓上走下來。
“你說的什麽碘熏法真的能顯現看不見的指紋?”
張先生語氣冷硬,目光淩厲,周身的氣勢非常具有壓迫感。
面對自己的專業時,白向墨是無所畏懼的,他并沒有因此膽怯。
“是的,張先生,一會您就會看到了。”
張先生遞過來一本書:“這本書我前幾天翻閱過,你先用它證明給我看。”
白向墨明白他的疑慮,并沒說些什麽就直接開始動作。
點燃酒精燈,對試管裏的碘晶體進行加熱,用蒸汽熏被觸碰過的紙張。
“老爺……出,出現了!”管家驚奇不已,“有好幾個手印在這裏!都是黃棕色的!”
張先生站得也很近,他也第一時間看到了。
指印一點點出現,用另一種方式展現他從前在這上面的動作。
等徹底熏顯出來,他又按了幾個手印進行一一對比。
結果全都對上了。
親眼看到效果,張先生不再辯駁和懷疑。
白向墨繼續利用熏碘法進行指紋收集,張書寧确實經常閱讀這本書,他在書上将十根手指的指紋都收齊全了。
石膏制模提取指紋則要麻煩一些,需要先進行配比試驗提取,才能獲得指紋。
不過白向墨運用石膏非常熟練,并沒有花費太多時間,就配比出适合的比例。
将自己指紋提取成功之後,就用在了那個洞中的指紋上。
經過一番努力,華燈初上之時,經過一一對比,結果終于出來了。
“洞裏的指紋與張書寧左手食指相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