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勝戰計·聲東擊西
D城城中的“一品茶樓”原先叫“閑逸樓”,20年前張啓山跟老九門就是在這裏相約見面的,那件事過後,這家酒樓便也換了主人。
吳邪依舊披着那件毛呢大衣,就像當初去“戲外”接“張坤”出來的時候一樣,他站在“一品茶樓”的門前,擡頭看了眼的招牌,微微抿起的嘴唇泛起一抹不易察覺的苦澀。
他從J市過來的前一晚還在跟張起靈商量平安夜要去哪裏,他們提到了很多地方,甚至上網查了攻略。J市有很多被情侶鐘情的酒吧、餐廳以及旅館,各種各樣的情調吸引着各種各樣的人,24日的零點還會在中央廣場人工降雪……
他們定了計劃,一個非常詳細又美好的計劃,而為了讓這個約會更加甜蜜,他們還相約了一個星期不見面,直到12月24日的下午17點30分,在J市的中央廣場,不見不散。
一邊上樓,吳邪一邊看了看手表,17點29分51秒。
“來的挺早啊~”吳邪一把推開包房的門,裏面的人正背對着門口站在窗前。
張起靈扶着窗臺的手緊了緊,然後轉身看向吳邪,臉上依然沒有什麽表情,他說:“看來,你也失約了。”
茶樓是日式的,地上一張矮桌,兩邊分別鋪了棉墊兒,吳邪樂悠悠地挑了一邊坐下,說:“可不是,白白計劃了那麽多,我其實還挺期待的~”
“龍井?”雖然是問句,張起靈的手卻已經将茶壺拎了起來。
吳邪虛扶了下茶碗,笑得輕松:“多謝。”
淺綠色的茶緩緩流入象牙白的茶碗裏,幾顆碎茶末盤旋于水中,袅袅茶香撲鼻而來,吳邪的笑容氤氲在淡淡的水霧中。
紫砂壺輕輕磕碰陶瓷茶盤發出清脆的聲響,茶室裏的兩個人誰都不肯先開口,屋子裏安靜的幾乎可以聽到人的心跳。
最後,吳邪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清茶,微笑道:“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張起靈沉默着沒說話,吳邪放下茶杯,又說:“好吧,我先說……我來的時候去了趟遠山齋,黃楊告訴我店裏丢了東西,你知道這事兒麽?”
“在我這兒。”張起靈承認得幹脆。
吳邪的表情沉了沉,擡眼看着他問:“決定了?”
張起靈輕輕地搖了搖頭:“我的計劃一直都沒有變,從認識你的那天起就已經決定了,我只是沒想到會這麽順利就找到二月紅。”
“還好你補了最後一句,不然我他娘的就真成傻子了。”吳邪嗤笑一聲:“呵……不過也差不多。”
“對不……”
吳邪擡起手掌打斷了張起靈的道歉,他眯了眯眼睛,說:“不必道歉,你我之間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是演戲還是真情只有自己知道,既然我當初帶了你出來就是已經想好了後果,而你,也要确定自己能夠承擔将來的結局。”
“有件事我想告訴你,”張起靈輕輕地說:“阿鬼失蹤那天晚上,我沒有去找解雨臣。”
“什麽?”吳邪臉色一變。
張起靈看着他,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只說:“我只能說到這裏,吳邪,我對你說過的話只有一句是真的,我不會害你。”
“你已經害我在二爺爺面前擡不起頭了……”吳邪擺了擺手:“無所謂了,當年的真相是什麽我們大概各有猜測,你既然無法相信我和小花執意要去陳皮阿四身邊我也無能為力,只希望你保管好那張圖,那是你父親的心血和期望,別到時候丢了西瓜撿芝麻,得不償失。”
“我們在D城不可能相安無事。”張起靈看上去很冷淡。
“你們家後院都要燒光了,你就不要操心D城的事了。”吳邪樂呵呵地,說的是M市。
“M市我可以不要,但中央大街,1個月內一定有麒會一席之地。”
“呵,恭候大駕。”
從“一品茶樓”出來,吳邪直接去了“戲外”,那裏現在已經俨然成了解雨臣的主要據點,家裏能打能跳的夥計全都聚到了這裏。中央大街是解家在D城的立足之地,也是陳皮阿四眼皮底下的肥肉,雖然不是那麽容易吃到,卻經不住老被這麽誘惑着。
關于張起靈揚言要一個月內進駐中央大街的事,解雨臣倒是有些不以為意,就在吳邪還在J市的那幾個月,黑瞎子也不是沒打過中央大街的主意,到頭來還不是一場空。
“……我倒不信多他一個張起靈就能逆轉乾坤,更何況,M市是他們辛辛苦苦拿下的地盤,怎麽可能就這麽放着不管了?”解雨臣悠閑地窩在沙發椅裏,翹着二郎腿。
“還是小心點兒好,不能保證黑瞎子當初就盡了全力,更何況還有陳皮阿四。”吳邪坐在解雨臣對面,手裏捧着一杯清茶。
解雨臣笑笑,說:“放心吧,這裏是解家的立足之地,我不會讓人在這兒撒野的。”
“不過你也自己注意點兒身子,”吳邪看了眼仿佛又瘦了不少的解雨臣,繼續道:“也是奔30的人了,又有了家室,不能再像從前了。”
解雨臣用眼角撩了一下吳邪,彎着唇角說:“還說我呢,好歹解家快有後了,你可是獨苗……聽說,你二叔已經知道你喜歡男人的事了。”
解雨臣的話信息量有點大,吳邪愣了一會兒硬是沒抓到重點,只問:“解家快有後了?!你和秀秀……诶?你不是……”
看着吳邪驚訝的大眼睛,解雨臣無奈地嘆氣道:“不是我的……我們解家又不跟吳家似的三代就剩下一根苗兒?”
說到這兒解雨臣頓了下:“是旁支的一個堂弟,老婆懷了孕,去照過了,是兒子。”
“……你要過繼過來?”吳邪遲疑地問。
解雨臣看了看手中的酒杯,嘴邊一直噙着的笑突然有些冷:“過繼……就等于告訴別人這孩子不是我親生的,父親說過,解家不能落入旁支手裏,做事,要永絕後患。”
有時候話不需要說的太明白,解雨臣說到這兒也就停住了,他相信吳邪已經猜到了他會怎麽做,至于接不接受,這終歸不是一個姓吳的人能插手的事。
“那……預産期怎麽解釋?你12月初才娶了秀秀,怎麽可能這麽快?”吳邪試圖找出這個計劃中一些不合理的地方,仿佛這樣就能讓他的發小兒打消這個殘忍的念頭。
但現實是殘酷的,解雨臣這輩子所有的善良都給了吳邪,留給別人的也就只剩下狠毒了:“小邪,你難道不知道現在很多人都奉子成婚麽?這件事我已經考慮的很周全了,你就別操心了。”
“……”其實吳邪還想問問他和黑瞎子之間到底怎麽樣了,可轉念想想自己和張起靈,便覺得那兩個人的狀況只會更差而已。
起碼他還有一句:我不會害你。
平安夜之後,麒會倒是安靜了不少,直到元旦過後也沒見他們有什麽動靜,可越是沒動靜吳邪的心裏就越發虛,張起靈這個人很悶,卻也很危險,表面上也許風平浪靜,一旦爆發便足以致命。
麒會如今的風格像極了他,就連陳皮阿四那邊的動靜也小了不少。
直到元旦過後的一個深夜,解雨臣才聽到有人在crazy鬧事的消息,他第一時間給吳邪打了電話,然後帶人過去,可惜他們到的時候已經人去樓空,只留下了一室狼藉。
解雨臣的一個手下一邊指揮人收拾殘局一邊向他彙報之前的情況,這個人是黑瞎子他們走後,解雨臣從家裏調過來的夥計,叫阿水。
Crazy這家店本來是黑瞎子買下來的,可後來麒會在中央大街站不住腳了,他就索性又賣給了一個普通商人,而解家的人只是在這裏看場子而已。
今天本應是阿水在這裏坐鎮,但解雨臣臨時調他去陪秀秀做“孕檢”,這才出了岔子。
“爺,咱們場子裏該不會是有鬼吧?怎麽我前腳走,這邊後腳就出事了?”阿水微蹙着眉,這事雖然不怪他,但他手下的人傷了好幾個,心裏自然不痛快。
“這兒的老板呢?帶我去見他,你去安排兄弟們治傷。”解雨臣沉着臉吩咐着。
吳邪站在一旁沒插嘴解雨臣的家事,只是幫忙扶了扶桌椅,然後就坐在一張沒有被波及到的沙發上,狀似無意地打量着場子裏忙忙碌碌地夥計們。
吳邪本以為自己要在這裏待很久,然後有足夠的時間去回憶某些事……誰知沒過一會兒就見到解雨臣急匆匆地走了出來,邊走邊喊人到門口集合,最後湊近吳邪,怒火沖天地說:“媽的,戲外!”
“……”
吳邪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戲外”出了事,可解雨臣才從那邊出來沒多久,他們的動作也太快了些。
在去戲外的路上,解雨臣低着頭不停地按手機,在這個滿大街觸屏的年代,他卻依然喜歡按鍵的感覺。吳邪知道他正在思索身邊的鬼到底出在哪裏,于是忍不住提醒他道:“你有沒有想過,他們只是憑着自己的猜測來觸你的黴頭?”
吳邪的話讓解雨臣的手指頓了頓,只見他擡頭問:“瞎子?”
“我覺得他足夠了解你。”吳邪點了點頭。
“他們真的要來中央大街?”解雨臣捏住手機的指尖泛着白,風流的眼角斜斜的閃過一絲淩厲。
如果說16歲的解雨臣還有一些陰柔之氣,那麽26歲的他卻早已擺脫了那副戲子的風骨,活脫脫成了個倜傥風流的闊少爺,心裏卻滿滿當當的裝着天下乾坤,出手便置人于死地。
“小花,到了戲外我就不跟你進去了,這邊的事難不倒你,我也幫不上什麽忙……我回去跟三叔說說這事兒,看他有什麽想法。”吳邪說。
“成,給你二叔和三叔帶好兒。”
“嗯。”
車到“戲外”,兩人分道揚镳,解雨臣這邊收拾殘局不提,吳邪回到家卻不見吳三省,問過才知道竟然去外省收貨了。
吳二白說最近有批玉器和瓷器,都是些怕磕怕碰的東西,所以吳三省就親自去了。
吳三省這一走,吳邪心裏突地不安起來,解家被麒會的人搔的恐怕要忙一陣子,自己這邊三叔又不在……總覺得這不是個巧合,那人最近肯定會有什麽動作。
沒等吳邪進一步驗證他的猜測,張起靈就心有靈犀似的沒再讓他費那個神。
M市在一夜之間,重新被麒會血洗……與此同時,crazy的老板也又換回了黑瞎子!
“哈哈哈哈哈,起靈啊,你果然沒讓我失望。”陳皮阿四拿着crazy的房産證和營業執照,贊許地拍了拍張起靈的肩。
的确,他趁着吳三省出外省收貨的空當不停地派人騷擾解雨臣,憑着黑瞎子對解雨臣的了解每一次出擊都打在解家的痛處,卻又能全身而退。與此同時,還默默地派人潛進了M市,将那些自以為占領了整座城市,正為了分地盤而內讧的雜牌軍們一網打盡。
這一招聲東擊西,不僅一箭雙雕,還徹底地澆了吳邪一盆冷水,他,張起靈,在這場争鬥中,絕不會手軟。
所謂棋差一招,滿盤皆輸。
吳邪握着電話,與電話另一邊的解雨臣沉默良久。
雖然不想承認,但心中那一絲可恥的僥幸卻真實存在,不管是吳邪還是解雨臣,小三爺還是小九爺,誰都無法将真的做到抽刀斷情……哪會有人可以這樣的?
除非,根本沒愛過。
Crazy boy改了個“西府海棠”的俗名,吳邪坐着解雨臣的車路過那裏的時候別有深意的念着那個名字,解雨臣只是暴躁地關上了車窗。
“小花,也許事情沒我們想的那麽糟。”吳邪輕笑一聲,小聲地說道:“我們來日方長。”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