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秋獵是南周每年都會舉行的活動,只不過今年恰好趕上三年一次的盟約,因此陣勢格外浩大。秋獵開始的前幾日,就有專門的軍隊将野獸驅趕到了圍場範圍以內,比往年的獵場足足大了一倍有餘。
按理來說,除了留守會京的一部分官員,其餘的文武百官,王公貴女都可以參加圍獵。但實際上,真正驅馬進了圍場的不過半數。大部分人還是選擇了在營帳的看臺上觀看,等待着專們的士兵運了獵物出來。
代表燕雲的宋青遠為了躲避和一群人應酬,也騎着馬,帶着十幾個人進了獵場。
但說實在的,他的騎射之術真的不怎麽樣。前世在學校時,也開設了馬術課和弓箭課。但專業課排名第一的宋青遠每次都要靠教練放水才能拿到「合格」。
因此他也不對圍獵抱有什麽遠大的志向,悠哉悠哉地騎着馬溜達着跟在人群後面。
身後的江铎突然拔高了音量,指着前方策馬疾奔的人群,對着宋青遠驚呼道:“殿下您看!”
不只是江铎,幾乎所有進了獵場的人都沖着同一個方向看去,其中也不乏驚呼出聲的人。
只見策馬沖在最前的漠北王一身玄甲,雙手松開缰繩,竟是直接取了兩支箭,幹脆利落地擡手拉弓。
幾乎沒有經過瞄準,兩支箭就已離弦,在衆人的驚呼聲中向着草叢深處飛去。
真正意義上的弓如滿月,箭如飛電。
衆人紛紛勒馬停步,等待着士兵尋了獵物回來。
随行的護衛趕緊駕着馬,沖着箭的方向跑去,不一會兒,就帶了兩頭灰斑羚回來。
而坐在看臺上的衆人,不過互相寒暄了幾句,敬了幾杯酒。就看到幾個士兵馱着兩頭體型壯碩的羚羊到了營帳。每一頭羚羊就是脖頸中箭,箭羽上是漠北的标記。
看到這一幕的南周官吏面色都有些複雜。號角剛吹響時,幾十個漠北男郎就策馬揚鞭沖進了圍場,将其他人都甩在了身後。
只不過衆人想着草原上長大的漠北人騎射之術本就一直優于他們,因此也不覺得自己面上太過難看。
但當下的情況是:不過十幾分鐘,漠北王就射了兩頭以警覺性和速度見長的羚羊回來,而他們南周的有些兒郎連挽弓射箭都不太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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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偷偷打量着在最高處坐着的宏德帝,果然見他面露愠色。
衆臣見狀,也不敢再高聲談論圍場內的情況,只能互相交換了一個默契的眼神,略有些尴尬地四處張望,找些不相幹的話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而圍場內的宋青遠也有些驚嘆。抛開漠北王時不時出現的不太正常的行為,客觀地評價連提:
他不管是騎射技術,還是帶兵打仗的能力,在這六州之內都稱得上是當世無雙。
宋青遠有些贊嘆地看他了一眼,随即毫不猶豫地扯着缰繩調轉馬頭,朝着另一個方向往前行去。
他仍是那副病弱的模樣,拉着缰繩,散步似在獵場裏徘徊。
獵場的景色與後世宋青遠見過的野生保護區和人工建成的獵場都不相同,他有些新奇地打量着周圍的景象,順手扯了一片樹葉在手上把玩。
然而有時候,緣分這種東西真是半點不由人。他不過是四處閑逛,随便看看獵場的植物,也能撞上刺客刺殺這種小概率事件。
遠處的樹林裏,幾十個蒙着面的刺客正将一個身着白衣的年輕人團團圍住。
宋青遠無意多管閑事,扯着缰繩轉身就走。然而才行了兩步,就聽見腳踩枯葉的聲音越來越近。
他只好轉回身去,十幾個蒙着面的刺客已經追了上來。
也不知道宏德帝的安保工作怎麽做的,獵場外圍守着的禦林軍明明都快多成了人牆,竟然還能讓這麽多人偷偷混了進來。
宋青遠安撫着身下有些不安的馬,輕輕嘆了口氣,“你們殺你們的人,本王不過路過此地,何必要再生事端呢?”
為首的一人打着手勢,示意其他人從側面包圍。
顯然是談判失敗了的模樣。
宋青遠無奈,只好擡了擡手,七八個披着禦林軍甲胄的人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三下五除二地就解決了人數比他們多數倍的刺客。
他看着眼前扮作南周士兵模樣的秦子箴,開口問道:“這次我們的人進來了多少?”
秦子箴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恍惚,“都來了殿下……我們跟着過來的暗衛都混進了圍場。”
宋青遠嘆了口氣,有些真情實感為宏德帝的安全擔憂了五秒鐘。随後擺擺手,示意秦子箴繼續隐藏起來。
只是剛出這片樹林,就又遇見了一個「不速之客」。
連提拽着有些躍躍欲試,想要沖上來的棗紅色駿馬,一臉戲谑地對着宋青遠說道:“本王還想着讨一個殿下的「救命之恩」,現下看來,是沒有機會了。”
宋青遠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只能挑挑眉,故作輕松道:“下次一定給漠北王留一個機會。”
“算了。殿下還是不要再遇上刺客了。”連提輕輕揮鞭打了一下馬頭,讓它安靜下來。
“本王可不是每次都能幸運地遇上殿下。不過殿下的屬下……”他頓了頓,“還是真讓本王意外。”
事已至此,也沒有再隐瞞的必要。宋青遠無所謂地笑笑,側了側腦袋看向他身後。
只見跟着連提身後的幾個随從,馬上的獵物都快挂不下了。無一例外都是大塊頭的生物,其中不缺狼、豺這樣迅猛的野獸。
下一個瞬間,連提順着宋青遠的目光扭頭,“本王特意來贈與殿下的。”
“多謝殿下好意,只是在下并不需要這些獵物。”宋青遠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缰繩,出聲拒絕。
“赫連戟……”
連提只說了個開頭,宋青遠就明白過來,無所謂地笑笑,“說不定看我一無所獲,他還能打消些對燕雲的忌憚。在漠北王的襯托下,或許連在下的父王都沒那麽面目可憎了。”
連提忍不住輕笑出聲,“殿下的角度還真是清奇。”
“那在下就不在這裏打擾漠北王狩獵了,省得王上的獵物不足以招宏德帝記恨。”宋青遠擡手行禮,策馬擦着連提的身旁離開。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獵場的人陸陸續續回到了營帳。漠北所得的獵物果然不出衆人所料,高高的壘成了一座小山的模樣。在一衆三三兩兩的野兔雉雞中格外引人注目。
宋青遠看着看臺上面色鐵青的宏德帝,心情頗好地夾緊馬腹,回了自己的營帳中。
今晚的主食就是白日所得的獵物,也得虧他帶着的十幾個随從,才沒讓一無所獲的宋青遠連晚飯都吃不到。
只不過可能是現下調味料不夠豐富的緣故,故而烤出來的肉也算不上多好吃。
沒有孜然和辣椒面的烤肉,根本沒有靈魂。
宋青遠百無聊賴地撥着篝火裏的木頭,默默思念着公司大樓對面巷子裏的一家烤得噴香的烤串店。
“我的殿下嘞,您可別扒拉這堆篝火了。”江铎有些幽怨地盯着宋青手上的樹枝,“這堆火快讓您給撥滅了。”
宋青遠面色讪讪,把手上的樹枝丢到一旁,胡亂地擦了擦手,起身進了主帳。
翌日,一覺睡到辰時的宋青遠從榻上坐起來,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腕,決定直接裝病,在帳中休息一日。
到正午時,宏德帝還派了身邊的內侍過來問候,有可能是昨日數量為零的獵物起了作用。
糊弄過內侍後,宋青遠就繼續靠在榻上,百無聊賴地盯着地上的毯子發呆。
“殿下,漠北王來了。”江铎掀開帳簾,走了進來,出聲向宋青遠彙報。
宋青遠從榻上坐起來,有些疑惑,但還是讓江铎把人請了進來。
“殿下,又見面了。”連提語氣溫和,從懷中抱出一只米黃色的幼獸,“贈與殿下的禮物,不知殿下是否喜歡?”
宋青遠有些詫異地擡頭,眼神在那巴掌大的小東西和連提臉上徘徊,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這是什麽?”
連提也有些意外他的反應,心中疑窦叢生,但還是解釋道:“本王那日在殿下府中看到的那只漆盤,上面繪着的不就是這小東西。殿下是不喜歡嗎?”
宋青遠這才定神看向他手中的幼獸。
通身淡黃,只有耳朵後面有兩塊黑色的斑紋。連提着它的後頸,小東西四腿騰空,有些慌亂地掙紮着,發出了短促的嘤咛。
嗷-嗷啊——
宋青遠揉了揉眉心,有些憂愁。
這小東西分明是一只獅子幼崽!
他從連提手中接過那只不過兩個巴掌大的小獅子,熟練地将它攬到懷中,姿勢與從前抱貓時沒有半點差別。
小獅子甩了甩腦袋,抱着宋青遠的手輕輕啃咬着,倒是一副不認生的模樣。
現在它身上已經沾了陌生人的味道,如果再送回去,最後的結果只有一個。
——就是遭到母獅子的遺棄或是攻擊。
可憐的小朋友。宋青遠揉了揉小獅子的腦袋,只好留下它。
“沒見到它的母親?”宋青遠皺了皺眉。
至于為什麽這個時代就已經出現了非洲的原住民獅子,這不是現在的宋青遠關注的問題。
“沒有。”連提搖頭,“它是本王在草叢裏發現的,看它模樣與漆盤上的圖案相似,就抱回來了。”
“那我就收下了?”宋青遠試探着開口。
“你若喜歡就留下,不喜歡本王就帶走,随便扔給誰養着。”連提語氣随意。
“別。”宋青遠出聲拒絕,吩咐江铎找些羊乳來喂小獅子。
“本王那裏就有,讓他到本王那裏取吧。”
宋青遠點頭,同意了連提的建議。在這片地方找些羊乳可不是個容易的事。他開口向連提道謝,态度真誠。
“那本王就告辭了。”連提面色不變,但卻在暗地裏松了口氣。看着對面的人抱在懷裏撫摸的模樣,想來應當是喜歡的。
“去送送漠北王。順便拿些羊乳回來。”宋青遠吩咐江铎。
當然後半句話他只是想想,沒有說出口。
作者有話說:
小獅子:我是獅子,不是橘貓,嗷——
趕着給老婆送禮物的連提:不,你是。
只有橘貓受傷的世界達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