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芙蓉閣最好的房間是臨湖的一個雅間。推開窗戶就能看到外面秀麗的湖景。
此時正是泛舟游湖的好季節。
湖上飄散着零零落落的桂花瓣,微風吹過,裹挾着水氣的花香沾在游人的衣襟上。不論是飲酒還是賞景都別有一番風流肆意。
宋青遠讓江铎到樓下等着漠北王的車駕,自己則靠在屏風邊上,望向湖上泛舟的游人。
別人賞景他賞人。
連提一進來就看到這麽一副美人倚窗賞「景」的難得畫面。
特別是宋青遠這個美人還穿着一襲銀絲雲紋的白袍,更顯得俊美清朗。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宋青遠便轉過身來,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換了一副帶笑的表情,微微颔首道:“漠北王來了。”
連提應聲,自然而然地在主位上落座後,狀似不經意地随意感嘆道:“聽聞的芙蓉閣的菜式最為新鮮,樓上的雅間更是供不應求。本王提前幾日都沒訂上這頂樓的的雅間。今日還要多謝殿下,本王才能見到這頂樓的風景啊。”
宋青遠心想,這才不過剛開始,就要試探我了底細了嗎?
不過這樣也好。既然是來求合作,總要擺出些誠意,讓對方看到自己的價值才是。
只是前世宋青遠一直是審視對方價值的那一個。現下突然轉換了位置,自己還有些許的不适應。
宋青遠頓了頓,語氣和緩地說道:“在下與這芙蓉閣的掌櫃交好,因此特意與掌櫃讨了這間雅間來招待漠北王。”
這話說了約等于沒說。因此宋青遠早就做好了連提繼續提問的準備。
畢竟自己也不能剛開始就一股腦把手裏的牌全亮出來不是?
只不過以他這個身份,很難向人解釋自己為何會懂得那些庖廚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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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令宋青遠意外的是,連提竟然沒接着這個話題繼續深究下去,而是點了點頭後就讓自己的随從端了一個墨色的酒桶到桌上。
連提勾了勾唇,笑道:“這是漠北特有的烈酒。本王特意帶了幾壇過來,殿下不妨嘗嘗。”
宋青遠也不由得被勾起了幾分好奇心。
前世的他參加的商業應酬數不勝數,各種白酒、葡萄酒、利口酒都沒少品嘗過,也能對此品評一二。
來了這個世界後,宋青遠就聽那些來往的商人說漠北多好酒,只是一直沒機會嘗試。
現在終于有了這個機會,宋青遠趕緊點頭。謝過連提後就讓小厮給自己斟滿了一杯。
看着酒盞中帶着微微的琥珀色的烈酒,宋青遠不由得有些驚訝。
他舉起酒盞聞了聞,也不像是因為泡了藥材而使得酒的顏色發生了變化。
竟然是某種全新品種的酒嗎?
他本以為,連提帶來的酒也不過就是普通的濁酒,只不過酒精度數稍微高一點罷了。沒想到竟然是自己判斷錯誤了。
宋青遠淺淺地嘗了一口,眼睛不由地一亮,稱贊道:“入口甘冽,回味悠遠。當真是好酒!”
這話并非他刻意吹捧,連提帶來的這壇酒确實是難得的好酒。不僅味道醇美柔和,香氣也是純正馥郁。最難得的是,仔細品嘗後竟還能嘗到一絲花果的香氣。
連提面上帶笑,看着宋青遠,也端起酒盞,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宋青遠有些好奇地問道:“這酒是如何釀成的?”
連提皺了皺眉,面色有些猶豫。
宋青遠打量着連提的表情,才意識到自己剛剛一時失言,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這酒口感豐富,想必釀造技法也很是特別。人家的秘法就這麽被自己大咧咧問出來,對方只是面露猶豫,沒有給他難看,已經算是很有禮貌了。
宋青遠連忙解釋道:“在下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一時好奇。多有冒犯,還望漠北王原諒。”
連提擺擺手,并不在意,“本王沒有那個意思,這酒是渾恪部落釀好後送到本王手裏的,本王也不清楚其中技法。”
宋青遠有些意外地點頭,他倒是忘了這一茬。人家堂堂的一個君王,不懂釀酒一事才是正常的。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樣,對什麽事都充滿了好奇。
不過也多虧了他這點好奇心,對許多不相幹的事都有些許了解。現在自己才能有底氣坐在這裏和漠北談判。
宋青遠笑了笑,看着桌上剛上全的各色菜肴,笑着示意連提:“漠北王先嘗嘗這桌菜,味道很是不錯。”
連提點頭。他們漠北并沒有食不言的規矩,因此他邊夾菜邊問道:“不知殿下今日宴請本王所謂何事?”
宋青遠心想,終于聊到正題上了。
他揮手示意雅間內的小二都退下,緩緩開口道:“世人皆知漠北今年入夏連奪南周三城,聲威大震。不過似乎……漠北境內卻并不像看上去那般穩定?”
明明是疑問的句式,卻被宋青遠以一種極其篤定的語氣說了出來。
連提聞言也毫不生氣。那日秋獵之時,他就将漠北的境況向宋青遠和盤托出,現下他倒是很想知道宋青遠會有什麽應對之法。
宋青遠繼續說道:“部落之間的權力過大,必定會威脅到王上的統治,長久以往也不利于漠北統一。雖說若是貿然對其開戰,會令漠北陷入戰火之中。但以王上如今的實力,若真想解決幾個意圖犯上作亂的部落,也并非無計可施。只是……”
宋青遠頓了頓,連提有些好奇地挑了挑眉,示意他繼續說。
“只是,現下漠北一國的生計,怕是都在靠戰争養着吧?”
漠北的局勢并不難理解。
雖然各個部落都有自己的軍隊。但經過幾任漠北王的努力,不管是數量還是實力,都已經遠遠不能和王屬的軍隊相提并論。若連提真打算收拾他們,并不要費太大的功夫,唯一要費些心思的就是漠北地廣人稀,各部落之間距離有些遠,軍隊需要耗費些時間罷了。
但連提始終遲遲不肯對他們下手,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和整個漠北的國情有關。
漠北的氣候和地形就決定了漠北人民大多以畜牧業為生,糧食和布匹都得靠和中原國家的互市來換取。
擁有着大量耕地的南周就相當于将整個漠北的命脈都拿捏在了手中。
像是脖子上被套了一根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收緊的繩索。
在宋青遠看來,漠北無疑是個資源豐富的地方。但不論是石油還是稀有金屬的礦藏,都不是現在的科技水平能進行開發的。
若是想要拿掉脖子上那根繩索,保證國內百姓的生活,資源上的不足就只能靠戰争來掠奪和彌補。
但漠北現下的糧食和布匹儲藏根本不足以支持漠北發動戰争。
之所以連提現在能将南周打得節節敗退,說白了就是在走「以戰養戰」的路線——利用在和南周打仗時獲得的物力和財力,維持着漠北繼續進行對外戰争。
這就是連提現下不敢将矛頭對準各個部落的原因。
一旦停止向南周進軍,龐大的軍隊就必須依靠國內那點微薄的資源養着,這對百姓是極大的負擔。
除此以外,最重要的是,停止擴張的漠北就只能靠幾個對方想關閉就關閉的互市,來獲取糧食和其他資源。這樣一來,那根繩索就又套到了漠北的脖子上。
宋青遠搖搖頭,心裏一清二楚。
現下連提并不是缺一個解決各個部落的辦法,而是缺一個用和平的手段解決各部落的辦法。
果然,連提面露驚嘆,高聲贊揚道:“本王果然沒有看錯人,殿下當真是個難得聰慧的人才。”
“那殿下,可有辦法?”連提直起身,看向宋青遠。
作者有話說:
俺知道今天好像有點短……明天一定補上-愛大家,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