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午後，淺金色的陽光鑽進屋內在地上游曳，微風卷着落地窗外的梅園白花香迎面撲來。
十分适合午睡的好天氣，然而顏家沒有一個人有這份心思。
在交換完所謂的“好消息”後，顏婳父女兩人一起炸毛了。
顏婳一會兒想她爸說的“給你整了個娛樂公司”是什麽意思，一會兒又擔心家人會被她要結婚的消息給吓到。
顏爸的心态也崩了。
因為合夥人的事，他一回來就把紀殊大誇特誇，哪知道午飯過後就聽顏婳說要和紀殊結婚？
這事不行，就算紀殊幫了顏家，那也不行。
顏爸氣鼓鼓地把備好的紅酒收起來，又到儲物間找出釣魚竿和高爾夫球杆，最後拉着一把小矮凳坐在門口，擺出一副守株待兔的架勢。
顏婳跟在他身邊進進出出的，見他在門口坐下，也跟着蹲下來，軟着聲撒嬌：“爸……”
“你讓爸冷靜冷靜。”顏爸抹了一把臉。
轉頭看到乖乖巧巧的女兒，他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了，“算了，再冷靜我估計也接受不了。”
“乖寶啊，”他忽然喚了聲許久沒喊的昵稱，“答謝的事情爸媽會來做的，家裏的公司還可以，你不用太擔心。”
他頓了一下，又說：“你不用急着嫁人，就算遇到喜歡的，也要多花時間去相處了解。”
顏爸偷偷瞄了顏媽一眼，壓低聲音：“再說了，現在這社會女孩子也不是一定要嫁人，不嫁人的話一直待在家裏陪爸爸媽媽也可以，以後爸媽保養好身體，争取活到一百三，這樣還可以再陪你幾十年。”
顏婳眼裏突然有點酸澀，她有些動容：“爸！”
顏爸哎了一聲：“乖寶！”
父女執手淚眼相望，互相喊了一聲後覺得少了點什麽，不約而同扭頭看顏媽——
“菁雅！”
“媽！”
顏媽忍不住按了按太陽穴，又好氣又好笑：“你們兩個不要耍寶，過來坐下把話說清楚。”怎麽她就去了一趟廚房，這兩父女就能整出一場戲來。
顏爸顏婳乖乖起身，一家三口坐着開小型家庭會議。
半小時後，顏婳終于明白了那家娛樂公司的事情，大致就是齊家破産後進行資産重整，顏爸收購了這家晨遠娛樂公司。
說起這家公司，自從齊家破産消息傳開，公司裏有名氣的明星都被挖走或解約跳槽，全公司上下只剩下幾個人。
而顏爸只所以接手，也是因為裏面留下來的有對中年夫妻演員正好演過一部電影，那部電影正好是他和顏媽的愛情見證事物。
這原因聽起來有點浪漫。
顏婳給了老父親一個贊許的眼神。
顏爸嘆了一口氣，還是有些想不開。哪怕顏婳說了，她已經經過多方面考慮，也是真心喜歡紀殊的，他還是不能接受。
顏婳求助地看向顏媽，顏媽拍板拿了個主意。
“婳婳，你和紀先生聯系一下，看什麽時候方面來家裏見個面。至于柏岩，”她說着看向顏爸，“你冷靜點，先見了紀先生再說，就算不提婚事，家裏也要答謝他。”
家庭會議結束，顏婳打電話給紀殊，把事情說了一遍，“你這兩天有時間嗎？”
接到電話時，紀殊正在辦公，他把策劃案遞給部門經理：“注意跟蹤項目進度。”
部門經理接過文件，走出辦公室關門時，上司的聲音隐約從門縫飄到耳朵裏——
“有時間，叔叔阿姨趕時間的話，晚上可以嗎……”
他的聲音低緩語氣溫和，部門經理聽了不禁頓了頓腳步，這還是頭一回見紀總說話這麽溫柔，也不知道電話另一頭是誰。
顏婳打完電話，轉身就見爸媽開始忙碌起來。
顏爸嘀嘀咕咕做了一桌子菜，然後不怎麽情願地把剛才藏起來的紅酒拿出來放在桌上：“把那小子灌倒最好，省得惦記上他們家婳婳。”
顏媽則是和幫傭阿姨一起稍微整理了一下客廳和房間布置。
顏婳有些過意不去，一會兒跟在顏爸身邊幫忙切菜端盤子，一會兒去顏媽那打下手拿東西，還不忘看看手機，最後被顏媽提溜到小凳子上：“你就負責聯系人，人快到了說一聲。”
顏婳乖生生點頭，打開手機給紀殊發消息。
顏婳：你出發了嗎？到哪裏了呀？對了，等下要是我爸媽問到你不知道怎麽回答的問題，你看我眼色行事啊。
紀殊：好，我現在到路口紅綠燈這裏了。
顏婳：怎麽辦？我有點緊張[貓貓無助]
紀殊：別怕，有我在。
聊天窗口一直顯示“對方正在輸入着”，幾秒後，他發了一張[摸摸貓貓]的表情圖過來。
顏婳笑眯眯地點了點屏幕上的布偶貓，片刻後想起什麽，忍不住超小聲地哼唧了一聲，明明是他要來見她爸媽，怎麽她看起來更緊張呢？
不行，她要冷靜要淡定要理智，不能慌。
盡管給自己做了許多心裏鋪墊，可是在知道紀殊說到門口的時候，顏婳還是整個人直接從座位上跳起來。
顏爸正好把一盤熱菜端上桌，困惑地看了她一眼，她讪讪一笑：“那個，爸，他到了，我去看一下。”
顏爸愣了幾秒，反應過來後圍着圍裙一路小跑到門口：“我來開門！”顏婳落後一步，緊張地盯着門口，心跳一聲快過一聲。
“啪嗒”一聲響，門被拉開，顏婳從顏爸身側探出頭來，就看到紀殊站在門口。他正保持着舉手姿勢，似乎正準備按門鈴，另一手提着好幾個大袋子。
看起來有點接地氣。
顏婳沒忍住，眉眼彎成月牙，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笑聲打破了安靜，顏爸轉身輕輕拍了她一下：“不禮貌，還不請人進來坐？”說着他又看向紀殊：“我們家婳婳調皮慣了，還請紀先生見諒，請進。”
紀先生？
紀殊微微挑眉，掃了笑吟吟的顏婳一眼，淡淡一笑：“顏叔叔您喊我名字就好。”
“那怎麽行？”顏爸領着紀殊在客廳雕花椅子坐下，又讓顏婳去廚房一趟，“婳婳，你幫我去廚房看下那鍋老鴨湯好了沒。”
這是要支開自己？
顏婳心裏有點慌，萬一她走了，她爸問問題紀殊答不上來怎麽辦？
“快去。”顏爸催促道，紀殊也朝她微不可見點了點頭。
顏婳納悶，這人怎麽一點都不慌？不是說見未來岳父岳母是每個人都會擔憂的難題？
不過想想也是，他們就算結婚也只是協議婚姻，比不上那些真正為愛結婚的有情人。
想到這，她心裏不由得騰起一股莫名的酸澀感，有點像忽然喝了幾大杯不加蜂蜜的檸檬汁，不僅口感酸澀還漲得難受。
她眨了眨眼，壓下心裏翻湧的情緒，伸手去接砂鍋蓋子，獨屬于老鴨湯的鮮醇香氣瞬間撲鼻而來，鍋裏澄清的湯汁咕嚕咕嚕冒着小氣泡。
可惜依舊壓不過心底的酸脹感。
不過即使如此，在正式開飯後，這鍋老鴨湯最後還是獲得了衆人一致好評，紀殊面帶真誠地誇了幾句，把有些別扭的顏爸誇得露出好臉色來。
顏婳看了都覺得神奇。
不愧是紀先生，這才不過一頓飯的功夫，就把人哄好了？
剛剛她還擔心她爸會拿出釣魚竿或者高爾夫呢。
她偷偷打量着紀殊，發現他進餐時吃相優雅，舉止得當，像一副賞心悅目的畫卷。
旁邊顏爸突然側身清咳了一聲，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見紀殊換筷子夾了一塊糖醋排骨放到她面前碗裏，然後才向顏爸詢問調味汁配比。
“你這可是問對人了，”顏爸似乎沒有察覺到不對，咧嘴一笑，“這調汁也是有講究的……”
顏婳眯了眯眼睛，紀殊明明話不多，卻每句都說到她爸心坎上，哄得她爸都忘了之前說要好好考驗他一番的打算。
事實證明顏爸沒忘。
一頓飯吃完，顏婳去廚房洗水果，再回答客廳時已經沒看到顏爸和紀殊的身影，“媽，我爸他們呢？”
“你爸喊去二樓書房了，”顏媽伸手拍了拍身側的座位，“來陪媽說會話。”
顏婳把果盤放桌上，一坐下就笑眯眯地靠向媽媽。
“你這孩子，坐沒坐相，”顏媽笑着輕拍她手背，“真的确定要和紀殊結婚？你喜歡他，對吧？”
顏婳身體僵了一下，臉頰也悄悄紅了起來。
不等她回答，顏媽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你想清楚了就好，對自己的選擇負責，讓自己開開心心的就好。如果不開心……”她頓了一下，接道：“就回家來，爸媽都在呢。”
顏婳鼻尖一酸，忍不住伸手摟住媽媽的脖子撒嬌：“你們真好。”
“多大的人了還撒嬌？”顏媽嗔怪看了她一眼。
顏婳眉眼彎彎，忽然想起什麽，她吸了吸鼻子，下意識擡頭看了眼樓梯口。
唔，就是不知道另一位朋友那一關好不好過。
半晌後，顏爸和紀殊從樓上下來，顏婳立刻蹭地一下站起身。
“這麽緊張做什麽？我還能把小殊吃了不成？”顏爸睨了她一眼，還沒說什麽被安排帶紀殊去院子裏散步。
小殊？剛才不還是紀先生嗎？
顏婳沉默片刻看向紀殊：“那個，你要去嗎？”
紀殊從善如流地應了。
出門前，顏爸突然想起什麽：“等下，你們吃的好吃的糕點是哪家的？”
顏婳：“明月酒樓。”
紀殊：“深巷老字號餐館。”
兩個人的答案不一樣，顏爸投來困惑的眼神。
眼看就要露餡，顏婳站在紀殊身後，急得伸手戳了戳他的腰窩，紀殊面色不改握住她的手，找補的聲音不緊不慢——
“叔叔是這樣的，周末我和婳婳去了明月和深巷那，這兩家都換了新的糕點師父，口感還可以。叔叔喜歡的話我下次帶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