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莊晏:……
宋溪挑眉:“嗯?莊老師不想跟我搭?”
“沒沒。溪姐出馬,一個頂倆,小的現在就去訂票。”莊晏趕緊讨饒。
避開人悄悄拽過盛時:“你丫是想故意甩開我去找東寶吧?你跟方圓能源到底多大仇,工作都顧不上做了?”
盛時盯着電腦,“在你心目中我就這麽公私不分?犯得上因為私人過節查方圓能源?”
“反正我提醒你盛時,你是記者,不是警察,有些事你管不了,而且有些手段你也不能用,明白嗎?千萬別為搞料把自己給栽進去。有事找楚雲帆幫忙。”
盛時有些好笑,“你在教我行業行為規範?”
莊晏擺擺手,下樓整理裝備去了,不一會兒又跑上來,車鑰匙往桌上一扔,“這幾天你出門自己開車吧。”
盛時有些尴尬:“我……回自己家住,水也退了,我得回去看看我住那地方什麽情況。”
“你那兒水退了一時半會兒也住不了,等我回來再說。”莊晏甩包就走,“照顧好我綠植,別幹死了。”
“你穿好長袖長褲,戴口罩。”盛時提醒他。
然而照顧綠植完全就是扯淡好嗎?陽臺上明明只有兩盆仙人球。
盛時認命地嘆氣,丢下噴壺,去洗手間翻出消毒水,倒在拖把桶裏,把莊晏家仔仔細細拖了一遍。
新風系統一會兒就把消毒水味道散幹淨了,偌大的房間空空蕩蕩,他箱子早已晾幹,東西都收進箱子裏,随時可以拎着走人。
但他猶豫了一下,推開了書房門,好奇地打量着快要頂到天花板的書櫃。
書櫃裏只有幾本專業書和攝影集,牆上挂着幾張莊晏拍的照片,中間有一張全家福,莊晏還有個哥哥,比他矮一點,看上去比他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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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最裏頭還有個小隔間,莊晏把它做成暗房,偶爾在裏面洗照片。
盛時走到書櫃前,手指撫過一排排精裝攝影集的書脊,不由出神。莊晏的态度讓他有點不适,他猜得沒錯,自己是不想讓他摻和到查方圓能源這檔事中,但更深一層的是,他其實……也不想讓莊晏過多介入自己的生活。
莊晏進一步自己就退一步,但完全退出,似乎又舍不得。
許久,他輕輕帶上書房門,摸出手機打電話:“喂,楚老師。”
第二天一早,等盛時下樓時,楚雲帆的車已經停在樓下,人換坐到副駕上去了。
“楚老師這是……換車了?現在的媒體老師都這麽有錢嗎?”盛時坐到駕駛座中,拉上安全帶,開玩笑道。
“借的。”楚雲帆搖下車窗,兜風似的戴上墨鏡。“下鄉我可不舍得糟蹋自己的車。”
“你可以開莊晏的車啊,我一直覺得女生開大奔蠻酷的。”
楚雲帆:……
“怎麽?”
“嗯……我那個,開車不太行,只能在市裏開開,高速得卡着最低限速,山路麽……我還真沒試過。”
盛時:……
“莊晏知道你要去找東寶麽?”楚雲帆問。
盛時偏過頭看了她一眼:“我用不着什麽事都跟他說吧。”
警察去營救他們的那天晚上,東寶跟那幾個監工就一起被警察帶走了,他只是個看大門的,被拘了十五天就放了出來,監工和黑磚窯的老板都進去了,但想要等到偵查完到開庭階段再獲取更多信息,那得等到猴年馬月。
胡二不知道東寶是哪裏人,但據盛時分析,像這種黑磚窯的監工和看門人,一般都得從本村找,同姓沾親帶故的就更好了,于是兩人開車回到黑磚窯所在的村子裏。
磚窯在山上,下山通往縣裏就一條道,山腳下馬路兩邊是兩個行政村。磚窯老板姓陳,是其中一個行政村的村幹部。
盛時正打算開車進村,被楚雲帆緊急叫停。“黑磚窯被查,連老板帶監工進去二十多個,都是沾親帶故的,你就這麽開車進去,不怕人砸車啊?”
方向盤一打,兩人來到路邊另一個行政村口的雜貨店,盛時買了包煙,抽了兩口,熱情地邀請雜貨店老板也抽一支,随即熟稔地攀談起來。
這兩人一看就是城裏來的,男的帥女的靓,普通話說得極為标準,女的戴着墨鏡,高冷地往旁邊一杵,男的派頭十足,問的又是前些日子黑磚窯的事,雜貨店老板是個聰明人,陪着笑接過煙,臉上一副“我懂得”的表情:“兩位領導是來了解情況的吧?關了,早關了。誰現在還敢搞這個。”
盛時也不糾正他,端着架子順着話頭往下問:“後續還有警察來問過沒有?”
“都問了,該處理的都處理了。這本來也跟我們村沒關系,東寶也是他那個女子嫁到陳家坳,被他女婿的表舅招去看了幾天大門,他啥也不知道,這不是回來可讓村長給罵了好幾天。”
楚雲帆拉下墨鏡,“東寶家在哪裏?”
兩人走時還順帶拷走了雜貨店門口的監控錄像。盛時原意是從去年8月開始拷,但雜貨店并沒有保存那麽久的錄像,只有從去年11月到現在的。盛時一點頭,楚雲帆就像個訓練有素的秘書,從包裏掏出一個碩大的硬盤,開始拷視頻。
雜貨店老板把視頻調出來,讓他們自己拷。然後就去教訓兒子寫作業去了。好好學習才能上好大學,上好大學才能當領導,才能有這麽精明能幹胸大腿長的秘書。
東寶比盛時在黑磚窯時見到時更老、更死氣。那時候他就皺巴巴的像個核桃,被拘留十五天出來,又被村幹部狠狠教訓了好幾天,整個人都畏畏縮縮的,好像個推一指頭就能碎成灰渣子的腐朽木雕。
“你還認得我嗎?”盛時站到他面前,東寶順着那洗得發白的牛仔褲往上看,眼前這年輕人洗幹淨了臉,好像連帶着身高都比在磚窯時高了半頭。也是,在那個地方,誰還不是低着頭縮着脖子熬命呢?
東寶點了點頭,嘴和雙手一起顫抖起來。
“別怕,我不是來抓你的。”盛時給了他一根煙。“多虧了你的藥,小松才撿回一條命。我想問你一件事,你說死在磚窯裏的人會被賣掉屍體,你知道賣到哪兒了嗎?買家是誰?”
東寶嗫嚅着,說不出話來。
“黑磚窯一共死過幾個人?”
……
“你跟胡二埋屍體那次,屍體又被二毛弄走了,車是二毛的嗎?你還記得車牌號是多少嗎?”
……
“你知道二毛開車去了哪裏嗎?”
……
“你記得什麽?你還記得擡屍體出去是什麽時候嗎?”盛時有點失去耐心。
“冬天……”東寶突然說。
“冬天?”盛時微微皺眉。
“冬天。擡出去的時候……人還有一口氣……血都凍住了。頭塌了一塊……”
“村幹部來了。”在院門口眺望的楚雲帆突然說。
遠遠地,三個人朝着東寶家的方向走來,兩人簇擁着其中一人,一邊走一邊在跟他說什麽,看樣子是有人告訴村幹部,有陌生人來找東寶。
“走。”盛時拔腿就往外走,他還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他在查這件事。
SUV小鋼炮一樣竄了出去,幾個拐彎就上了村外公路。
盛時開車上了山,想再進磚窯那個院子裏看看,上山才發現,磚窯大鐵門已被貼上了封條。
“別去。”楚雲帆說。盛時臉上寫着“跳牆”兩個字,“你不是警察,如果這件事另有隐情,你更得一舉一動都在規矩之內。”
盛時哦了一聲,掉轉車頭下山,他有點懷疑,“楚老師這麽守規矩嗎?莊晏讓你盯着我?”
楚雲帆默認了。“下一步幹什麽?回去扒監控視頻嗎?”
“嗯。還得去趟濱海度假村,最好能找濱海警方問一下那具屍體的特征。如果恰好這具屍體也有頭骨塌陷,那麽屍體來源于黑磚窯的可能性就又大了一分。”
“你這個邏輯不對呀。如果是黑磚窯的屍體被賣到濱海度假村,那麽屍體一定頭骨塌陷;反之,濱海度假村發現的屍體頭骨塌陷,并不能證明它是來源于黑磚窯。”楚雲帆說。
“我很同意莊晏的一句話,這世界上沒有那麽多巧合——如果濱海度假村挖出來的屍體頭骨塌陷,你覺得有多大可能是相近的死亡時間內、另一具成年男屍?”
“但你這個并不構成證據。”
“你說的那是刑事辦案的證據,我需要的是這種聯系。”盛時說,“具體取證當然要靠警方,我們要做的是證明這兩件事的确有聯系,然後捅到警方眼裏。”
楚雲帆突然坐直了身子,皺着眉指了指後視鏡,“……是我錯覺嗎?這車在我們後面挺久了。這是在跟着我們?”
一輛黑色別克不遠不近地綴在後面。
司機和副駕的人都戴着帽子,副駕上的人還揣了個長焦,對着他們一頓狂拍。
盛時瞟了一眼後視鏡,“相信你的直覺。坐好。”
楚雲帆那聲尖叫還沒叫出來,愣是被盛時猛然加速給噎在了喉嚨裏。
盛時一腳油門踩到底。他們一加速,後面別克也跟着加速,盛時眉頭微蹙,不顧前面彎度大,一個急轉漂移過去,甩得楚雲帆一頭撞在副駕玻璃上。
“我靠……”楚雲帆緊緊攥住安全帶,驚恐地盯着後視鏡。
這一帶山多,從村裏到縣裏大概二十多公裏,路況不算太好,盛時臉緊繃,不管不顧地往前沖,遇坑遇路障都不帶躲;上坡下坡一個速度,楚雲帆甚至覺得他轉急彎時都沒減速。
直到進了縣城,也是在車流裏橫沖直闖的,多次擦着限速的邊兒,各種加塞變道,一路絕塵地上了回京高速。
“好……好像甩掉了……”楚雲帆仔細地盯着後視鏡,觀察了十幾分鐘才稍稍放下心來。這一路又颠又沖又甩的,吓得她心髒幾乎蹦出胸腔,這可比當年詐騙團夥追她刺激多了。直到進了京,她臉色都沒恢複。
“別慌,應該只是盯梢的,不會開車撞人。”話雖這麽說,但盛時臉色很不好看,“行車記錄儀內容等下我要帶走。你家在哪?我直接送你回家。”
有不好的預感藤蔓似地纏上心髒——這還沒開始查呢,就把楚雲帆裹進這灘渾水裏來了。
“這車你跟誰借的?我覺得你有必要跟你朋友解釋一下,讓他最近注意着點。楚老師,你——”
“這是套牌車。”楚雲帆抹着一頭冷汗,解開安全帶的手都在哆嗦。“我特麽,就知道你肯定要搞事情,所以弄了個套牌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