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輕抹胭脂

你不會…是要給我抹嘴唇吧?

他們冒着雨跑回了員外府, 見到紫竹法師也剛回來,大家搜尋了一夜都一無所獲,這本來原定于今早上的下葬也下不了了。府裏發生了這樣大的事, 大家都人心惶惶, 一夜都睡不安穩。

紫竹說:“她應該還在牧童鎮裏沒有出去。昨夜我第一時間就趕到了鎮口, 在那裏設下了符障,她要是出現, 就一定會驚動我, 可是卻并沒有動靜,說明她沒有出鎮。一般像這種魂魄離體三天以上的人,就算是複生, 身體也很難恢複到以前正常人的狀态。他們的屍體仍舊會慢慢腐爛, 會發出屍臭的味道來,會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這個時候她不敢在人前晃,一定還躲在某個角落裏。”

段京遙問:“昨晚我們那麽多人都沒有找到她,會不會是她又躲回員外府了?”

“不無這個可能。”

段京遙又道:“我昨夜見她身上怨氣很重,也是因為這些怨氣, 她才又重生了回來吧。”

“死人本就不能複生, 這是違反常理的, 況且她怨氣那麽重, 必須盡快将她捉回來才行。”

段京遙覺得有理地點了點頭。

“京遙,待會兒你幫我給府裏的人每人畫一張驅鬼符吧。”

“好,師伯。”

他們在府裏找了一天, 最後果然在一間位于角落裏的小柴房找到了一點蛛絲馬跡。

在那一丈見方的柴房裏掉落了滿地的橘色貓毛, 府裏的四夫人喜愛貓咪, 養了一只胖橘在身邊, 可是今早上它莫名掉了很多的毛,很不正常,以前都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而且那些毛看起來像是被人生生拔下來的。

詢問了下人之後,才知道昨晚在這間柴房附近,一直有貓叫的聲音響起,他們沒有太在意,以為是府外的野貓進來找它了,所以才發出了那樣的叫聲來。

可是現在一回想,那叫聲似乎很詭異,很有可能就是遇見鬼了。

原玉迢問:“怎麽辦?又讓她給跑了。”

“走,去四夫人院中。”段京遙帶頭走在前面,不多時,他們就到了四夫人院子裏,并見到了那只被拔了半身毛的橘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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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掉得很不均勻,全身分散,隐約可以看見展露出來的皮肉泛着絲絲紅,看來那九夫人是把它當成草來拔了。

貓咪窩在四夫人的懷裏,畏懼地盯着他們幾個外來人。

段京遙向四夫人道明了緣由,經得她的同意後,才伸手從橘貓身上再拔了一戳貓毛下來,又從身上取出一張符紙來,将那戳貓毛裹了起來,随即便有紅光乍現,他道:“走,跟我來。”

姜夢槐好奇地問:“那是什麽呀?”

段京遙走出房間道:“尋死氣符。九夫人躺屍三天,一時重生,身上死人的氣味會很濃重,而這只貓是她唯一接觸過的活物,便可以利用它來追尋到九夫人的氣味。”

“這麽厲害?”

“在鎮子偏西的位置。快!”

此時已近黃昏,晚霞的光鋪滿大道,他們幾人在街上狂奔,可是卻遇見了一個迎親隊伍。他們晉國的習俗一般都是晚上迎親,在黃昏之時迎娶新娘,意為“婚”。

這迎親隊伍很長,且很氣派,但是很奇怪的是,隊伍裏沒有新郎。

難道新郎鬧肚子了?沒跟上隊伍?

姜夢槐問:“這是哪家在娶親啊?”

賀非常說:“聽我爹說,好像是陳記胭脂鋪嫁女兒。至于嫁給誰,我也不清楚。”

他們從長長的迎親隊伍中穿過,等走到隊伍尾巴處時段京遙卻突然不走了,他捏緊手中符紙道:“方向變了。”

“啊???”

他驀地轉身,道:“走這邊。”

等到他們到達符紙指引的目的地時,才發現那地方正是辦喜事的陳記胭脂鋪。可是他們還沒有走近,就聽到裏面傳來了一聲哭聲。

那是女子的哭聲。

他們幾人跑得快,迎親隊伍都還沒有至,他們就已經到了。胭脂鋪門前張燈結彩,囍綢長挂,今日也不做生意了,就等着迎親隊伍上門來迎娶新娘。

而剛才那聲一閃而過的哭聲……究竟是誰在哭呢?

段京遙道:“我們這樣貿然上去多有不妥,走後面的路吧。”

胭脂鋪兩側都有商鋪挨着,等他們繞到後面去時,姜夢槐納悶地問:“這後面有路?”

沈星眠說:“師妹,這你就不懂了吧,師兄說的路,自然是翻牆咯。”

賀非常拍拍她的肩膀:“師妹啊,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單純。”

“???”

連系統都忍不住誇贊了一句【宿主,人設立得不錯。】

“……”

姜夢槐只是覺得像段京遙這樣的人,不會幹翻牆這樣的事,所以她才那麽驚訝的。

原玉迢盯了她一眼:“江師姐,你和謝師弟兩個待會兒可別拖後腿。”

“……”

衆所周知,她現在失憶了,而謝零離又是整個樽月宮最弱的,他們倆加在一起,就是兩條只會拖後腿的鹹魚。

謝零離倒是沒什麽反應,很享受做一條鹹魚。

翻進去後,落腳的是胭脂鋪的後院,這裏常年制香,院內各種奇香混雜在一起,對于鼻子很敏感的人來說,不知是享受還是折磨。

由于胭脂香氣太重,段京遙皺起了眉頭,道:“九夫人的氣味被胭脂味道掩蓋了,我現在找不到她了,大家分頭找找吧。”

很快,幾人就分散了開,兩兩一隊,段京遙本來想拉着姜夢槐一起走的,可是她卻轉身拉着謝零離跑了。

“好香啊,這比你的澡豆還香呢。”姜夢槐戳了一下謝零離說。

謝零離問:“那我給你買一盒?”

“哈?”她忙擺手,“不必了不必了,我只是随口說說而已。”

都說這小謝師弟腦子蠢笨,可是她覺得他有時候又挺聰明的啊。他對待山上那些師姐們的時候,一點情商都不見,可是對待她的時候,卻又這麽懂事了呢?

還給她買胭脂?

啧啧啧,看來他是真的很喜歡江淮花啊。

真是好生令人豔羨啊。

【宿主,別忘了你的任務是讓他和你成親,這個時候,你還不趁機培養培養感情?讓他喜歡上你。】

“還是算了吧,我沒那個能耐,也沒那個閑心,再說我的任務是虐他,我幹嘛要跟他培養感情啊?”

【你不培養感情,怎麽虐得到他呢?】

“你說的好像也有理,但是我覺得太難了,我只想做一個掠奪氣運的惡毒反派。”

【……帶不動。】

過了一會兒,系統又說:【你的時間并不多了,你必須在下月花朝節前完成對謝零離的氣運掠奪。】

花朝節,江淮花會回來,所以她必須在那之前完成這項任務。

“我現在的氣運值有多少了?”

【20%】

“怎麽才這麽點兒?捉豔鬼的那天晚上,我不是抱了他那麽久嗎?”

【并不一定每一次擁抱都會轉移氣運的,而且這也不是靠時長來決定的。】

“那靠什麽?”

【靠緣。】

“……”

“那該怎麽辦?”

【多接觸,花式接觸。】

“???”

她噎住了。

一個花瓶倏地從旁邊的窗戶裏砸了出來,還好謝零離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不然她就得破相了。

“走路就好好走路,能不能別走神?”他将她拖到了房屋側面,壓低聲音吼道。

她抿住了唇,不敢接話,剛剛确實是和系統說話導致走神了。

謝零離沒再看她,而是去聽旁邊屋子裏的聲音,剛剛那個花瓶就是從這屋裏扔出來的,那扔花瓶的似乎是穿着紅嫁衣的新娘子。

屋裏有一個喜婆在安撫新娘的情緒:“小姐,別摔了,忍一忍,就會過去的。”

“忍?你告訴我怎麽忍?那你們怎麽不去嫁啊?”陳襄脂大吼大叫着。

“小姐,迎親的隊伍馬上就要到了,你快別哭了,不然待會兒老爺又要把你綁起來了。”

其實這幾日,她都是被綁起來的,只有剛才喜婆給她換喜服的時候,才替她松了綁。

“我不嫁!我不嫁!”她高聲大叫了起來,拼命往外逃,可是屋裏還有幾個魁梧的手下将她攔住,她根本就逃不出去。

她發瘋一樣大叫,吵得屋外的姜夢槐都捂起了耳朵。

“我不要嫁給一個死人!”

姜夢槐雖然捂着耳朵,也聽到了這句尖叫聲。

“死人?”她與謝零離相視一眼,皆是震驚。

這活人嫁死人的事情,她曾聽聞過很多次,還經歷過一次,雖然那次她其實也死了,所以不算。

這樣的親事,在人間都叫做陰親。

也難怪那個姑娘會抗拒得這麽厲害,試問這如花似玉大好年紀的姑娘,誰會願意去嫁給一個死人啊?

大多都是被逼無奈的。

而這位姑娘不知是因為什麽原因被逼着嫁給一個死人。

“小姐啊,那孟家公子生前也算是一表人才,死後就算淪為鬼,那也是一個英俊潇灑多才多金的風流鬼啊!小姐,這可比鎮上那些歪瓜裂棗要好太多了。”

“可是他是死人啊!他死了啊!”陳襄脂無助地咆哮着,“我爹呢?他怎麽躲着不敢來見我?呵,為了榮華富貴,就賣女兒了是吧?”

她張口大罵:“那我詛咒你!詛咒你拿着那些錢和你的小妾兒子一輩子不得安穩,即使有錢,也沒有機會花!”

“小姐,你就別鬧了,順從吧。”喜婆給了旁邊的手下一個眼神,随後那人手一擡,在陳襄脂後頸上一敲,她就暈倒了過去。

這時,從外面進去了兩個小丫頭,她們垂着首,其中一人手上端着一個托盤,上面放着一碗藥湯,看來是端進去喂給陳襄脂的迷藥。

“師姐。”謝零離突然看向她,問:“你想不想抹胭脂?”

“啊?”

這是什麽奇怪的問題?

大多數女孩兒都喜歡胭脂水粉這些玩意兒,姜夢槐也不例外。

他接着道:“陰婚的成婚地點一定會在那位孟公子的墳冢處舉行,那裏陰氣極重,鬼甚喜之,程蝶衣也一樣,她一定會混入送親隊伍中跟着一起前去。”

姜夢槐:“所以?”

“師姐,你想救裏面那個姑娘嗎?”

她點了點頭,因為自己以前有過當鬼新娘的經歷,所以她不想讓別人也經歷這樣的事。

她反應再慢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說:“你是想讓我去當替嫁新娘?”

一來可以救下陳襄脂,二來也可以捉到程蝶衣。聽起來并沒有什麽不妥。

他點了點頭,又說:“如果師姐你害怕的話,當我沒說。”

害怕是有一點點,她是挺怕鬼的,可是如果真的需要她的話,她自然也不會退縮,畢竟像段京遙他們這樣的捉鬼高手都在,她也就沒有那麽怕了。

她問:“你怎麽确定九夫人沒有附在陳小姐的身上?”

“應該不會。”他沉聲道,“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這時,屋裏的那位喜婆領着那兩個小丫頭都出去了,只餘兩個壯漢守在閨房門口。

“我先過去迷暈他們,你随後過來。”謝零離朝着門口那邊走了去,一揚衣袖,那兩個人就閉上了眼睛,看着像暈了,但是還端端正正地站在那兒。

她蹑手蹑腳地走了過去,等進了房間後才拉着他問:“師弟,你什麽時候這麽厲害了?你到底是怎麽把他們迷暈的?”

他拿出一小袋藥粉來:“用這個。”

“你哪兒來的?”

“沈星眠給我的。”

“有這麽好的東西怎麽不給我?”她不滿意地翹起了嘴,“你膽子很大诶,都不叫師兄,直接稱呼其名了。”

他嘟囔着:“那也好過你叫別人小星呀……”

那晚,他可是聽見她這樣叫沈星眠的。

“??”姜夢槐沒聽懂他在講什麽,遂又問了一遍,“你在嘟囔什麽呀?”

謝零離沒有理她,而是徑直走到了陳襄脂的身邊,她此刻被繩索綁在梳妝臺前的雕花椅上,人因為喝了那碗藥湯的原因,已經暈倒了過去。

他對姜夢槐道:“師姐,你拿測魂符測一下。”

姜夢槐從荷包裏拿出一張測魂符來,這是段京遙給她的,只需要貼在人的眉心,便可測出他有沒有被鬼魂附身。

她掀起陳襄脂的紅蓋頭,将符紙點在她的眉心,符紙并未變黑,說明沒有鬼魂入體。

她收了符,問:“那現在是要怎樣?”

他擡起眼睑來看她,微笑道:“現在……抹胭脂吧。”

“???”

他将她拉至梳妝臺前,随手拿起臺上的一盒胭脂來,打開雕着玉蘭花的盒蓋,指腹輕沾了一點胭脂,擡手在她臉上輕抹了起來。

姜夢槐呼吸一滞,眼睫毛緊張地眨動着,盯着近在咫尺的少年,心跳不規則地加速了起來。

他竟然在給她抹胭脂?!

他個子高,自己的眼睛只能平視到他的脖頸,再往上移點,入目的就是他那如刀刻成的下巴。

可她偏不知足,目光還要往上移。

三月天的暖陽穿過豎窗,斜灑在他的鼻梁上,落下一個如蝴蝶般的陰影。他的眼皮輕覆下,認真細致地為她塗抹胭脂。

他的動作又輕又柔,指腹在她臉頰上均勻地摩挲,淡淡的胭脂紅便暈染了開來。

她屏住呼吸,也不知自己現在臉上的紅有多少是來源于那些胭脂,又有多少是來源于內心裏的悸動?

只是塗一下胭脂而已,為何會像小鹿亂撞一樣慌神?

這個小子,怎麽總是這麽的出其不意?他總說讓自己不要亂摸他,可是他呢?

不打招呼地就來摸她的臉,還做這麽親昵的行為,看來她以後也得好好教教他才行,什麽叫做男女授受不親。

“好了,勉強有點新娘的樣子了。”他收回了手,将胭脂盒放回了臺上,繼續打量着她的臉,蹙起了眉頭說:“還不夠,還得再來點兒。”

“???”她問:“哪兒不夠啊?”

他指了指他自己的嘴唇,說:“這裏。”

她兩眼一驚,結巴道:“你……你不會……是要給我抹嘴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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