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落日狂奔
師弟,別碰我。
這話讓謝零離大腦如遭雷轟, 他有一瞬間的錯亂,身體漸漸開始熱起來。姜夢槐手上不聽使喚,已經開始在扒拉他的衣服, 扯開他的衣襟。他倏地擡起了手, 擒住她的小手, 阻止了她的動作。
上次已經被她非禮過一次了,這次可不能再重蹈覆轍了。
他不能在魔女這裏跳兩次的坑。
他擒住她的雙手, 将她按倒在鋪着狐裘毯子的小塌上, 道:“再忍忍。”
之前他看過窗外的天色,已是傍晚時分,再過一會兒, 太陽就會全部落下, 到時候他就可以化成鬼出去給她拿解藥了。
馬車被人設下了結界,可以困住人, 可是卻困不住鬼。
他感受到車外有人守着,他手指一劃,黑氣飛動,設置了一個屏蔽罩, 如此, 外面的人便聽不到裏面的動靜了, 也無法偷窺到裏面的情形。
這段等日落的過程是極其漫長的, 因為姜夢槐一直不停地往他身上黏,整張小臉也紅彤彤的,尤其是那雙桃花眼, 泛着秋波向你送來, 上翹的眼尾比平時要勾人百倍。
難怪說魔女的後宮很多呢, 這樣一位絕色佳人, 随随便便哪一個男子都會經受不住誘惑吧。
“師弟,我好難受……”
她的眼裏有水光潋滟,淚珠兒順着眼尾滑下,這番楚楚可人的模樣,讓他的心也跟着一緊。
他伸出手來為她擦掉眼淚,安撫道:“再堅持一會兒。”
姜夢槐看着他為自己擦眼淚,動作是那麽的輕柔,她的心又軟了下來,腦子裏突然有片刻的清醒,許是這世上還是有好男子的,只是不屬于她罷了。
以前她遇見的那些人啊,都要棄她而去,都要殺她。大概太久沒有受到這樣的關心了,她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不住地往下掉。
謝零離有點無措,怎麽這眼淚一直擦都擦不完呢?似乎越哭越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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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真的很難受嗎?”
“嗯……”
他俯下身去,想要看看她的眼球,看看她還能堅持多久。
而那雙媚眼如絲的眼睛因為他的靠近,突然瑟縮了一下,以為他要做什麽,帶着幾分懇求的意味道:“師弟,別碰我。”
???
魔女竟然讓他別碰她?
不可思議啊!
魔女不是很喜歡美男嗎?
不是吧,他有那麽差嗎?這魔女竟然還瞧不上他?
看着她那雙朦胧的淚眼,似乎還有點害怕他,害怕他要做點什麽嗎?
要真的是要做什麽,哪兒還用等到現在?
他随手覆上了那雙眸子,然後施加了一股靈力給她,讓她暫時睡了過去,之後他就從謝零離的身體裏出去,飄出了馬車。
外面,最後一點落日剛剛落下,他現在可以随意走動了,他立刻回了鬼殿,叫來了鳳青。
“去,找一瓶媚藥的解藥來。”
“???”鳳青小小的眼睛,大大的震驚。
這大人究竟是在外面搞什麽呢?一會兒又是拿澡豆,一會兒又是拿解藥的。
下次怕不是得讓他準備婚禮了?
他迅速去幫他找了來,待他将解藥遞上時,剛想問問為什麽需要這個,他人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
這大人真是越來越奇怪了。
***
馬車外,胡姬跑去向南宮緋彙報:“殿下,裏面的人設置了屏蔽罩,我沒法偷看了,而且也聽不到聲音了。”
南宮緋略一思索,問道:“那個謝零離下的?”
“嗯。”胡姬點頭。
他嘆了一口氣,擺手道:“罷了,不用守着了。”
胡姬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南宮緋示意她有話就說。她這才道:“殿下,若他真的是我們要找的那個人,你今天如此對他,不怕他生氣嗎?”
南宮緋不在意:“生氣那也是以後的話了,如今我得先知道他身上有沒有印記,我們找了他那麽多年,現在機會就在眼前,好不容易看到個長得這麽像的人,我不能放過這次機會。”
他又道:“繼續想辦法接近他,我就不信你這麽大個美人兒他就能坐懷不亂。”
“是。”胡姬很為難地點頭,昨日她就嘗試過了,明顯很難,那小子根本不上道。
就在他們兩人說話間,那輛停在月下的馬車竟然自己奔了出去,像是有鬼在駕車一樣。
不消片刻,這裏就只剩下飛揚的塵土了,馬車早沖去了遠方。
而馬車去往的方向,正是落日城。
***
車內,謝零離飄了回來,給昏睡的姜夢槐喂了一顆解藥,然後又端了一杯水來喂進她的嘴裏,之後她就沉沉睡了過去。
雖然已經喂了解藥,但是她臉上的潮紅卻依舊沒有褪去,長長的眼睫毛上還挂着淚珠兒,他為她擦去,又将塌上的狐裘翻了過來,為她蓋在身上,擋住了那衣領前的春光。
他的手指對着馬車外面一點,便有一只小鬼被他捉了過來駕馬車了。
小鬼拉着馬兒往前疾奔,馬車就“咻咻”離開了這個地方。
馬兒跑得飛快,塌上的姜夢槐可能感覺到不适,便朝着他身邊靠了過來,想要尋找一個人肉靠墊。
等到馬車遠離了那群商隊時,他才下令讓那只鬼慢下來,這樣馬車裏就不抖了。
“回你原來的位置睡。”他對着昏迷不醒的姜夢槐說。
可是對方卻未有反應,仍舊拉着他的胳膊,頭枕在了他的掌心,仿佛那裏才是能夠讓她睡得安心的港灣。
他最終還是沒有把手收回來,這個時候的她,應該是很痛苦的,他勉強就當一回她的枕頭吧。
誰叫她是為自己擋的酒呢?
萬一今日喝了這酒的人是他,他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樣的事來。
她身上的熱度漸漸退去,看來是解藥在起反應了。她像只溫順的小貓一樣靠在他的身邊,整個身體蜷縮着,很貪戀他的手掌。
昨天晚上,被他撞到心神的她,究竟看見了什麽?為何會哭呢?
她看見了自己的前世嗎?
那一定是很慘烈的畫面吧。
馬車裏仍舊彌漫着葡萄美酒的醇香味兒,最她這攪了半天,自己都有點渴了。她身上的熱度倒是退了,可是他身上的卻沒有減退,他只好拿起茶壺,将裏面的茶水全倒了出來,一飲而盡。
随後,便閉目養息了起來。
***
姜夢槐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了。她撐着快要炸裂的腦袋,擡起了眼眸,卻發現自己竟然是枕在謝零離的腿上的。她驚恐地坐起來,大叫了一聲,将一旁靠坐在車壁上的謝零離都給驚醒了。
“師弟?!”
她搖了搖疼痛的腦袋,身上的狐裘滑落下去,掉在了地毯上。
她迷離地看着他,驚道:“昨晚……發生了什麽?”
她記得自己喝了那酒之後,就開始不對勁了起來,似乎像是中了媚藥,而後面的事,她都記不清了。
況且自己剛剛還是躺在他腿上的,這……
萬一……萬一真發生了什麽事,那可怎麽辦啊?
她垂下了頭,簡直不敢想象接下來要該怎麽面對。
“昨晚什麽也沒有發生,我給你喂了解藥。”他指着一個藥瓶說道。
“嗯?”她瑟瑟地擡起臉來,順着他手指向的位置看過去,在那邊的案幾上真的有一個白色小瓷瓶。
她遲疑地問:“真的什麽都沒有發生?”
“你不相信我?”他的聲音好像冷了一點。
“不是不是,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而已。”畢竟她中了藥,什麽事情都是有可能幹得出來的。
她好怕自己對他又是撲又是摸的,那可真是太丢臉了。
而且他看起來那麽弱,很有可能一撲就倒的。
她指着那瓶藥,怪異地問道:“師弟,你怎麽還随身攜帶這種藥啊?你有被害妄想症嗎?”
“呃……”謝零離忍住沒翻白眼。
姜夢槐呼了一口氣,強裝鎮定地說:“沒發生什麽就好,我差點以為你被我玷污了呢。”
“……”這話說得,令他無法反駁。
看來魔女很有自知之明。
姜夢槐在心裏罵了系統一遭,可惡,要早知道擋酒會中藥,她才不會給他擋酒呢。
不過,那個南宮緋為什麽要給謝零離下藥啊?
奇怪,他們又沒有仇。
這時,一道極強的外力對着馬車劈了過來,直接劈開了馬車外的結界,斜斜一刀,将馬車斜劈成了兩半。
馬車車頂向兩邊破開,猶如蓮花花苞散了開,姜夢槐拉着謝零離往一邊跳開,避開了那道威力極強的黑光。
他們跳下了馬車,姜夢槐看到這裏竟然是在落日城中,他們竟已經到了落日城了!
而那個拿着大刀在劈他們的人此刻正站在對面的屋頂上,一襲黑色勁裝,将他高挑的身形勾勒,獵獵黑衣與細長烏發在瘋狂舞動,頭上以一頂銀色發冠束發,一張如鬼斧刻成的臉冷冷睨向下方。
是他?
曲桑渡!
汨盛門的人。
不僅如此,之前她在萬骨窟見到的三只鬼其中之一也有他。
當時在萬骨窟,說那句“魔女,還我清譽來!”的就是他。
姜夢槐認得他,畢竟汨盛門在江湖上還是名氣頗盛的,門中最好看的就是這位曲副門主了。
年紀輕輕就已經混到副門主的位置了,江湖上可是有不少關于他的傳言呢,什麽殺人不眨眼、冷面殺手之類的詞。
不過,很不巧的是,他之前也被她這個魔女給俘虜過。
說來也算不上是俘虜,只是被她恰巧給撿到的。
按照時間線來說,就是在她盜取雪虞蓮的前幾個月。當時她有一次遇見了受傷的他倒在落日城外,然後她就把他拖回了城內,讓夏靈給他治了傷,但是她治傷可不是免費的,她把他留在了落日城,等利用他練完功後才放他離開。
後來他就恨上了她,因為就是她,導致他的清白名聲壞了,如今江湖上所有人都知道他被魔女拖回魔城了。
作為落日城魔女的她,名聲可是極差的,但凡跟她沾上一點關系的人,都傳不出什麽好話來。
雖然她什麽都沒有對他做,只是吸了一些他的陽氣來練邪功而已,但是傳出去的話可就不是這樣了。
世人都知道魔女愛抓年輕的美男子,卻不知道她抓這些人來究竟要幹什麽。
她天生就陰氣極重,當她還在娘親肚子裏的時候,就已經被算命大師說成是鬼胎了。後來她一直在這陰氣暗生的魔城長大,為了從那些妖魔的魔爪中活下去,為了變得強大,她只能練習邪功,通過抓童男子來采陽補陰,增進自己的功力。
所以她才抓了那麽多的美男子回魔城。
既為魔女,她汲取陽氣自有她的一套辦法,通過在他們皮膚上畫魔咒的方式,就可以吸走他們身上的陽氣。
但是,外面的人總以為她抓他們來行了什麽茍且之事,她也懶得解釋,反正她在這落日城偏安一隅,也跟外面的那些人沒什麽交集,任他們随便傳。
她之前抓的大多都是一些年齡很小的男孩,抓來練完功之後就放了回去,順帶還送他們兩盒補藥,但是也碰見過一些小孩身體很差,被她抓來後就一病不起,所以後來她才開始慢慢地去抓一些年齡大一些的少年。
這個曲桑渡就是其中一位。
但沒想到這人這麽難纏,如今這番他找來落日城,大概率又是來殺她的。
她不确定她偷盜雪虞蓮的事有沒有被他發現,但是他跟她的這仇啊,是剪不斷的。
她之前出現在他面前時都是戴着紅紗的,如今她現在的身份是江淮花,他此刻應該不是沖她來的,那麽就只能是沖她身邊的謝零離來的。
謝零離的血與雪虞蓮結成了契約,那汨盛門的人現在對他痛恨不已,大概是想要殺了他吧。
她立刻拉着謝零離往城裏跑:“師弟,快跟我跑。”
這落日城她熟得很,就算閉上眼睛都能知道怎麽走。她剛剛沒有想那麽多,就直接拉住了他的手,不知道他會不會不高興,但是生死一刻,她也沒有時間來想那麽多了。
她邊跑邊解釋道:“那人是汨盛門的副門主曲桑渡,他現在看到你,肯定會來殺你的。”
謝零離心想:你不說我都知道,而且這人,我比你更熟。
他問道:“師姐,這人你也認識嗎?你們以前見過?”
“有過一面之緣。”她答。
可是謝零離卻沉了眉,當時在萬骨窟的時候,他們三個将她丢進他的棺材裏來,再結合他們之後說的那些話,明顯是認識她的,而且還很痛恨她。
難不成這曲桑渡還和她有什麽關系不成?
【氣運值+1%,+2%,+5%,+10%。】
姜夢槐倍感震驚,已經好幾天不漲的氣運值在這時“嗖嗖嗖”漲了10%,就只是因為她牽了他的手?
他的手冰冰涼涼的,摸起來很舒服,就像在摸夏靈頭上的鹿角一樣。
但是這種感覺卻又很怪,她很想把這只手私藏,仿佛被自己牽過後,她就不想讓它再被別的人牽到了。
她不明白這是什麽心理。
她拉着他在城中狂奔,難得的是,在這段漫長的時間裏,他竟然沒有說“放開他”之類的話,他之前不是最讨厭自己随便碰他嗎?今日怎麽不說了?
難道是認命了?甘願把氣運獻給她了?
而此時的謝零離,的确是有想過要抽開手的,可是他竟然猶豫了。腦海中有什麽畫面閃現,那是一個小女孩的身影,她一只手牽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握着風筝線,拉着他在開滿梨花的山上奔跑,邊跑還邊說道:“哥哥,你幫幫我吧,我要輸了。”
那個女孩兒是誰,他不知道。
他記不起來了。
姜夢槐拉着他跑回了城主府,但是卻發現裏面有很多汨盛門的人在。
搞什麽?趁她不在就跑來霸占她的城主府?
她拉着謝零離轉身朝另外一邊的小巷道跑去,拐過幾個彎彎繞繞的小路,最後翻牆進了一家小院子裏。
“這裏應該暫時安全了。”姜夢槐松開手說。
她的手一松開,謝零離就從那個夢幻的場景裏回到了現實。
他轉身打量起了這個地方來,手指不自在地微微一蜷,牽手的感覺仍在心間沒有消散,他竟然有點喜歡那樣的感覺。
這是一座隐于鬧市之中的小房子,四周的房屋都比它要高,所以不容易被發現。
“小謝師弟,我們一起穿紅衣吧。”她拉着他笑言道。
“嗯??”謝零離不解。
“昨晚出了好多汗,得洗個澡了。”她從身上拿出一個小瓶子來,是之前他送給她的澡豆,嘻嘻笑道:“還好我下山帶了這個。”
這院子裏有一口圓井,姜夢槐指着那口井道:“你提點水去屋裏燒,我出去置辦點東西,很快回來。”
這落日城裏是住着有人類的,而且數量還不少。他們大多都是以前在戰火紛亂年代逃難逃到這裏的,因着把身體和靈魂都獻給了當時的魔城之主,所以,他們得以留在了這裏生活。
雖說他們是人類,但是也稱不上是普通人類了,多多少少都跟魔沾了點邊。
此時正是中午時辰,很多人家都在燒火做飯,所以就算是謝零離在屋裏燒水,也不會引起懷疑的。
她一個人拐了出去,輕車熟路地來到了一家裁縫店,去店裏買了兩套紅色的衣裳。好久沒穿紅衣了,她實在是想念。
她又去旁邊的店裏買了些吃的,然後才抱着一堆東西打道回府。
她走進屋裏時,見到滿屋子的煙霧,熏得她眼淚直流。她見到謝零離蹲在竈臺前,正在費力地搗鼓裏頭的柴火,那灰頭土臉的模樣愣是把她給逗笑了。
他潔淨的玉臉上沾了幾點黑色的炭,看起來就像只大花貓咪一樣,她哈哈大笑着,說:“師弟,看來,你不太行。”
“……”謝零離那張沾了黑炭的臉就更加黑了。
“我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