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啞女舞劍
競拍她?
他拿起身側的銀劍, 遞給了她。
姜夢槐先是雙手扣在身側,向他做了一個欠身禮,再伸手去握住劍柄, 抽出銀劍來, 轉身就一個絕美的後空翻躍到了臺子中央去。
她一身火紅潋滟紅煙紗, 輕跳間,腰間勾着蝴蝶暗紋的細帶上墜着的小鈴铛和珠玉發出碰撞的輕響, 在空曠的屋子裏回蕩起空靈的聲音。
她這一下跳得尤為的輕靈, 宛若一只紅色的蜻蜓在翩飛,諸人皆是看得一驚,似乎是沒有想到這位看起來并不顯眼的啞女竟然可以跳出這麽高難度的後空翻, 而且她的整個動作竟是美的, 絲毫感受不到笨重。
她挽着劍花起舞,銀色的長劍猶如一條銀龍飛梁而過, 而她就是那位禦龍的少女。少女墨色的發絲如泉水般傾瀉,與紅衣相映成了兩道重彩,在船屋裏游龍翺翔。
大家都看呆了,從未見過哪個女子能把劍舞得這麽好看。柔中帶着一絲媚, 媚中又帶着一絲灑脫, 灑脫中還帶着一絲嬌氣, 蓮步輕移間, 仿若看到了一朵剛從池子裏打撈出來的紅蓮在浮動。
謝零離本來是不屑看的,可是那道紅影卻總是往他這邊跳動,她的輕紗長袖竟然還拂到了他的臉上來。那紅紗一掃而過, 轉瞬即逝, 當你想要去抓住的時候, 它早就離開了。
不知她這是無心之舉, 還是有意為之,但是那被她衣袖拂過的臉頰,卻生出了一絲絲的癢意。
其實姜夢槐是故意的。
她可是記得上次在林子裏時他說的那句話,他說“師姐,下次你也這樣穿,我保證也會目不斜視的”,所以,她故意去他面前晃悠,故意把長衫從他清冷的臉龐上掃過,她倒要看看他是不是會真的目不斜視。
她猶記得夏靈那天跟她說的話,他說謝零離說她長得不過爾爾。
呵,不過爾爾?
她這輩子就沒聽到過像這樣的話。
她在他的眼裏竟然就只是個不過爾爾的存在!
她堅決不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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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皙橪在一旁彈奏古琴為她伴樂,她随着輕柔的琴聲一跳一落,兩人配合得默契十足,就像是排練過很多次的一樣。
衆人都在靜靜欣賞她的美舞,就連公皙橪自己都看得失神了。
這個啞女,讓他很驚訝。
她的舞蹈看起來毫無章法,可是她的劍卻舞得極妙,那種輕靈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達到的,她的武功應該不差。
最讓他感到驚詫的不是這個,而是她的那張臉。此刻她戴着紅面紗,與他那晚在結緣樓看到的魔女畫像別無二致,尤其是那雙上翹的桃花眼,簡直如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
怎麽會如此相像?
姜夢槐随着古琴的音樂節奏再次來到謝零離的正對面,雙手高舉着長劍,劍尖朝着船頂,而她就開始随着音樂原地旋轉。
紅煙紗裙擺随着身體的旋轉而擺動了起來,像是鯉魚的尾巴在水中飛旋。
她的纖纖細腰在空中不停地轉動,像一只天鵝一樣,不停地轉,還故意在他面前旋轉,她就不信他會不看她的腰。
然而事實證明,謝零離他的确是看了。
她轉得太快,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腰際,很期待她腰上的那枚鬼火令能夠被她甩出去。
在這場漫長的期待中,他的目光不由得向上移動,看向了她那如蓮藕般潔白的腰身。她的腰太細了,仿佛輕輕一折它就會斷掉,他又想起了那次在轎子中時,他輕輕捧起過這腰,太細,還軟,讓人徒徒生出許多的憐愛來。
不過,在他知道她騙他後,那些憐愛就都蕩然無存了。
在他眼裏,這只是一個詭計多端的魔女。
一個騙子。
他埋下了頭,正欲拿起桌上的酒壺倒酒來喝,可是那個酒壺卻被姜夢槐用劍勾走了。
她劍尖勾着酒壺的壺把,在空中跳了一段舞,随着舞蹈掠過衆人的座位,為在座的各位都花式斟了一杯酒。她在最後又翩然回到了他的跟前,仰面下倒,單腿上擡,反手挽着劍,為他斟酒。
她這一招白鶴亮翅,就不信驚豔不到他。
而他,也是唯一一個拿起了杯盞的人。
他将杯子雙手舉到了半空中,靜靜地等待美酒滴進杯中。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疊,她的桃花眸故意對他眨了一下,而他端杯盞的手就驀地一抖,差點将酒灑了出來。
待她走後,他快速地收回手,可是那杯酒他卻遲遲喝不下去。
剛剛的那一下,他似乎心跳漏了半拍,好半天都沒緩過神來。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對每個人都眨了一下眼,他慌亂地捋平心裏的悸動,強裝鎮定起來。
魔女無論是樣貌還是身材都是無可挑剔的,這樣一位女子,要是跟她待久了,自己會不會失控起來,他很擔心。
姜夢槐放下他的酒壺,又舞到了舞臺中央去,看到剛剛謝零離的失神,她嘴角偷偷上揚了起來。
不是說她長得不過爾爾嗎?那怎麽自己對他眨一下眼睛他就心猿意馬了呢?
啧啧啧……
口是心非。
她跳完了舞,卻不經意瞥見在座位的最後面站着五只小鬼,正是之前她遇見過的那五彩鬼童。
他們怎麽來這裏了?
公皙橪結束了彈奏,也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他的內心久久未平,太過震撼了,他實在沒有想到這個啞女竟然可以把劍舞得這麽好。
他們作為最後一個表演,表演結束後就是投票環節了。每一家在紙上寫下心中的花魁人選,然後得票數最高的人就是今天的花魁。
後面的五彩鬼童讨論了起來。
“你們看見了嗎?鬼王殿下果真是來人間追姑娘了,而且追的還就是鬼王妃。之前別的人表演的時候,他連眼睛都沒有擡一下,一直注視着的都是對面的鬼王妃,等鬼王妃上去表演的時候,他那兩眼發直的狀态我恨不得給他畫下來。”
“真沒想到啊,鬼王殿下竟然早早地就淪陷了。”
“我們得幫幫鬼王妃才行,幫她贏得第一名。”
“好,走。”
于是,他們就從後面的紗簾裏走了出來,穿進了那些人的身上,代替他們在投票紙上寫下了十二這個號碼。
十二就是姜夢槐的出場號碼牌。
姜夢槐自從搶了那只鬼的鬼火令後,這大白天見鬼的能力也越來越強了,別人看不到那些鬼,可是她卻看得到。
她看到他們穿進了那些人的身體裏,然後操控着他們寫字,一個寫完了又去另外一個人的身體裏,這場面真是好不熱鬧啊。
他們這是在搞啥呢?
等到最後那位花樓主揭示最終花魁人選的時候,她才知道那些鬼剛剛是在幹嘛。
他們竟然在幫她得花魁?!
這群鬼真是善解人意。
對于這個結果,公皙橪很吃驚,但是卻又覺得理所應當,在他心裏,姜夢槐的舞的确可以拔得頭籌,試問這天下又有幾個人能把劍舞得這樣美妙絕倫呢?
所以,他認為她獲得第一是當之無愧的。
“恭喜歲柳公子的這位啞女,奪得今日的花魁,按照約定,這幅航海圖就歸公子你了。”
姜夢槐一聽,那拍品竟然是一幅航海圖?
這麽多人在這兒折騰了這麽半天,就只是為了一幅航海圖?
她實在是不懂,這公皙橪是個船癡就算了,其他的那些人也跟着瞎湊什麽熱鬧,他們又不去航海,都跑來搶這幅航海圖是為了什麽呢?
她這才剛開始在座位上癱坐起來,拿起了一塊桌上的鳳梨酥準備開吃,就聽見那位老鸨道:“歲柳公子,這航海圖歸你了,那你的姑娘是不是應該歸我了?”
“???”
什麽???
姜夢槐驚得手裏的鳳梨酥就那樣掉了。
公皙橪面色猶豫,并未答話,他有些後悔想讓她獲得第一了。
那老鸨又說:“歲柳公子,你怎麽不說話,莫非是舍不得你的這位啞女?”
“并非。”他擡起頭來,道:“只是她不會講話,我怕她不适合待在這裏。”
“歲柳公子可真會憐香惜玉,放心吧,我們這裏的顧客可比你懂得如何憐香惜玉。”
“……”公皙橪壓下嘴角,陷入了沉默中。
那位老鸨又笑道:“那好,下面就開始今天的第二場競拍,拍品就是……花魁的春宵一夜,起價一百兩。”
啥???
姜夢槐瞠目結舌,他們現在是要競拍她??
她就說為什麽這老鸨要在這花船舉行這麽一場競拍呢?敢情她最終還是賺啊,用一張對她沒有用的航海圖免費換得了一個花魁,光是今夜,就可以為她花間樓帶來多少銀子啊。
她面上鎮定,內心大笑,笑死個人了,從前的她需要主動去抓美男,而現在是美男自己送到手裏來,簡直不要太美。
下面立刻就響起了有人出價的聲音:“兩百兩!”
立刻就有人跟唱了:“三百兩。”
“五百兩。”
……
“一千兩。”
天哪,這這這……
她決定喝一口酒來穩住自己的情緒。
那邊的五彩鬼童們都緊張了起來。
“哎呀!這鬼王殿下怎麽不舉牌呀?”
“咱們得幫幫他才行。”
他們看了一眼他旁邊南宮緋桌上的牌子,想去拿又不敢,“哎呀,我不敢,那是南宮大人。”
“怕什麽?南宮大人那麽好說話,他又不會吃人。你們看見鬼王殿下的表情了嗎?黑得呀,就跟個灰炭似的,估計他心裏也很想舉牌,不好意思呢。我們必須得幫他一把。”
“南宮大人的身我不敢附,我們去那幾位胡姬身上吧。”
于是,他們五個就附到了那些胡姬的身上去。
一個胡姬舉起了南宮緋面前的牌子來,高聲道:“兩千兩!”
南宮緋:“???”
他扭頭看向舉牌的那人,咬牙道:“青鸾,你做什麽? ”
被附身的青鸾低下了頭來,不敢答話。
南宮緋旁邊的謝零離轉頭過來,一雙冷眸盯着他們幾個,頓時他們就感覺後背在發涼。
其中一只鬼道:“穩住,鬼王殿下心裏樂着呢。我們一定要幫他拿下花魁!”
其他的人立馬也跟着叫價,他們又再一次的舉起了牌子,高聲道:“三千兩!”
南宮緋終于坐不住了,這群丫頭眼裏到底還沒有他這個主子了:“牌子給我放下!”
那五只鬼吓得往後躲:“媽呀,南宮大人要發怒了。”
“別怕,南宮大人生前可是皇族,這點銀子算什麽。”
不過這裏來的人最不缺的就是錢,在座的不乏有達官貴族之子,也有家裏本就富可敵國的,所以,此時還有人在繼續加價。
對面已經有人把價加到了四千兩。
恐怖如斯。
姜夢槐捂着嘴驚訝,這些銀子确定都是來買她的?她在心裏計算着自己可以分到多少錢。
上面的老鸨更是驚詫,那臉都要笑僵了,沒有想到這麽一個啞女竟然可以賺到這麽多錢。
“還有比四千兩更高的嗎?”她高聲詢問。
衆人都把目光看向了南宮緋他們那一桌,但是此刻他們卻在內讧,那五只鬼想要舉牌子,可是南宮緋卻過去奪牌子,最終牌子還是被他給奪走了。
大家都在想今日這花魁該歸那位叫出四千兩的公子了,一邊的公皙橪拿起桌上的花牌,正欲舉起,卻被對面的一個聲音搶先一步了。
對面一個人站了起來,奪走了南宮緋手中的牌子,将那牌子扔了出去,擲地有聲地道:“五千兩。”
最後還加了兩個字:“黃金。”
“什麽?五千兩黃金??”
在場的人全都驚訝地沸騰了,花五千兩黃金買一個花魁的一夜,這多多少少是有點瘋,這麽虧本的買賣誰會做?
而那位扔牌子的,竟是一位只有十七歲的少年!
彼時還在喝酒的姜夢槐驚得手裏杯子都掉了,她滿臉難以置信地盯着對面的人,而那個少年此刻正在看着她笑,那笑容帶着一點張狂。
幾天不見,他竟然變得這麽拽了?
剛剛那霸氣地一扔,她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另外一個人的身影,看到了威風凜凜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