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彼岸胎記
你不是我的哥哥
他緩緩轉過了頭去, 驚愕地盯着對面那個藏在黑霧之中的笑顏,雖然看不清,可是他卻知道那張笑顏是極燦爛的。
他愣在原地, 想要撥開那層濃墨, 想要看清她的臉, 想要問問她為什麽要這樣喚他?
旁邊的姜夢槐亦是大驚,驚聲道:“你叫他什麽?”
哥哥?
難道自己當年認識的那個人是這位小姐的哥哥?
可是此刻那個小姐卻笑着搖頭說:“不。你不是我哥哥, 哥哥說了他回來的時候會穿紅衣的……他會打馬過洛陽城門, 穿過朱雀大街,跨過護城長河,行至鳳陽糕鋪, 為我買一袋新鮮出爐的芙蓉玉面糕的。”
“你知道什麽是芙蓉玉面糕嗎?”她哽咽着又說, “你不知道……你不是我的哥哥……”
她兀自說着,睫毛上竟然挂起了一顆明亮的淚珠兒。
謝零離卻松開了姜夢槐的手, 朝着那位小姐走了去。
可是那位小姐卻如臨大敵,轉身如一股煙般溜走了,逃進了上面黑漆漆的屋舍裏。
她這一飄走,四周的那些鬼們也逃竄了回去, 就一眨眼的功夫, 這裏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謝零離一直遙望着上面的那座山莊, 遙望了許久許久, 最後還是姜夢槐将他從失魂中拉了出來。
她道:“師弟,你沒事吧?”
這句不僅僅是問他剛才的失魂,更是問他之前被那只鬼抓走的事。
他淡淡地搖了搖頭:“我們先回去吧。”
Advertisement
她卻苦悶地說:“這山莊很詭異, 只可進, 不可出。”
謝零離觀察了此座山莊一圈後道:“被封住了。”
“嗯?”
他又解釋道:“此宅惡鬼聚集, 怨氣沖天, 被人從外面封住了。”
“那該怎麽出去?”
他問:“師姐,會引符嗎?”他看了一眼她,随後又道:“算了,當白問,你肯定不會。”
“……”她白了他一眼,“你好像很能耐?”
謝零離其實也不太會,都是先前從勾月峰上藏經閣裏的書上看見的,憑着他過目不忘的本領,所以他現在會各種符咒。
他使喚她道:“把大門阖上。”
“遵命,師弟。”姜夢槐去把那兩扇朱紅色的大門拉了過來關上,而謝零離卻不知從哪拿出了一朵血色槐花來。
姜夢槐指着它吃驚地問:“這花怎麽在你這裏?”
他回答:“那只鬼甩給我的。”
“那你還拿回來幹什麽?你也有收藏怪癖啊?這花很危險的!”
“……”他的臉色白裏透青,獨自走到了門邊,舉起那朵帶血的花,在門板上畫着詭異的符字,那花朵宛如朱砂一般,在門板上殘留下鮮紅的圖案。
而外面門板上的符就這樣慢慢的被他引了出來,發出金色的光芒。
姜夢槐這才明白,他是在用槐花上的血來引門背後的鎮宅符。
他揚手畫下最後一筆,厲聲道:“破!”
随後那扇門就被震開了,外面的黃色符紙也被震飛了出去,而他們也可以從這扇大門走出去了。
姜夢槐試着踏了一下腳,結果發現真的能出去了,不會再像之前那樣無限循環了。
“師弟,厲害呀!”她給他豎起一個表揚的大拇指。
而謝零離卻只是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來,他撿起地上的黃符,又将大門重新給封上了。這些鬼就暫時讓他們待在裏面吧,他改天還會再來的,不能讓他們都跑了。
“師弟,你好像跟他們口中說的不太一樣。”她越來越對他刮目相看,他好像沒有他們說的那麽差。
而他卻道:“師姐,你卻跟他們口中的一模一樣呢。”
姜夢槐聽後直接拉下了臉,對付鬼她确實一點能耐都沒有,唯一會的就是逃命了。
她打了個哈欠朝着那棵槐樹鑽了進去:“走走走,快些回去。”
今晚獲得的消息太多,她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來整理思路,而謝零離同樣也是。于是兩人皆一路無話,走着走着她才意識到他好像掉在後面去了,她才想起他還受着重傷呢,趕緊跑過去攙扶他。
“你說,剛才那位小姐為何要叫你哥哥呢?”她随口問了起來。
謝零離淡淡地笑:“許是被關傻了吧,見到誰都像她的哥哥。”
她還想再說,可是他就噴了一口鮮血出來,甚至還往地上栽了去。
“師弟,你怎麽了?”她努力攙扶住他的身子,不讓他倒下去。
這一整夜逃上逃下的,又是被葉鴉追,又是被那只鬼抓,還花了那麽大陣仗破開鎮宅符,他的身體難免扛不住。
而他卻只是說:“沒事。”
剛剛因為那個女孩叫的那聲哥哥,一直令他氣結于心,胸中一直憋着一口氣,此番再以血引符,于是就震出了胸腔內的那口氣,所以才會吐血。
“這還叫沒事?都吐血了!”
姜夢槐焦灼難耐,問道:“到底怎麽了?是不是之前那只鬼他傷你了?你傷你哪兒了?怎麽會嚴重到都吐血了呢?”
她的嘴一下子抛出這麽多問題來,他實在是不知道該回答哪個,最終只是反問:“師姐,你為什麽要這麽關心我?”
為什麽會為了救他,甚至把江淮花的消息都告訴他了?
她着急忙慌地解釋:“你是為了救我才中劍的啊,我不關心你,那我跟狼心狗肺有什麽區別?”
所以,就只是為了報恩嗎?
沒點別的了嗎?
他道:“我說了,那天不是為了救你。”
“別說話了,保存點力氣。快點,我們快點回去。”她努力扶着他往王府走去。
回去之後,天已經快要亮了,她給他檢查了一下傷口,還好沒有裂開,她心疼地給他又重新換了藥,滿臉愧疚:“哎,本來想讓你泡泡藥湯的,可是卻沒想到,還反倒害你傷更嚴重了。”
“放心吧,死不了的。”他安慰道。
都吐血了還有心情說大話,真是跟自己一個性子。
等他睡下後,她才出了門,去到了章月西臺。她風風火火地來到南宮緋的住所,讓他屏退了下人,并且關上了門扉。
“什麽事啊?弄得這麽神秘?”南宮緋一大早的還沒睡醒,就見到來了這麽一位貴客,撐着頭慵懶地問。
姜夢槐走到他面前去,攤手道:“你的祛妖丹歸我了。”
他訝得站了起來,險些把椅子推倒:“你看到了?”
她點點頭。
“快說呀,到底有沒有胎記?”南宮緋驚慌地抓住了她的雙肩,對于這個答案他已經等得太久了。
她推開他的手,說道:“你先說說假如他有胎記的話,到底跟你是什麽關系?”
之前她以為他只是個有錢的西域酒商,可是現在他搖身一變成了燕國七皇子,那麽謝零離的身份就不可能那麽簡單了。
若真像是他說的那樣,鄰居家的孩子,他一個皇子的鄰居會是誰?
他道:“這可是有關燕國皇室秘聞,你一個晉國的郡主,勸你最好不要打聽。”
可是姜夢槐卻說:“他是我師弟!我必須保證他的安全。”
他往身後的座位上複又坐下,搖起折扇扇了扇自己發熱的頭,沉吟道:“看來,他的身上真的有胎記。”
“所以,你找他究竟是為了什麽?”姜夢槐又問。
南宮緋臉上現出一絲喜悅來:“放心吧,我不會害他的。”
他打開了門,招來了一個侍從,道:“來人,備車。”
姜夢槐跟出來問:“你要去哪?”
“當然是去找謝零離那小子啊。”
姜夢槐喊住他:“你別去,他現在受着重傷呢,別去打擾他。”
“什麽?!他受傷了?”他一下更加慌張了,朝外面走去,“那我就更得去看他了。”
她也跟了上去,擠上了他的馬車,跟着他一起回到了安親王府。
謝零離看到他們兩個同時出現的時候,眼中閃過驚訝,他又想起了那日偷聽到的她和安親王的對話,讓她選一個夫婿的事。
如今看到他們二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相配得很,他竟覺得有一絲刺眼。
他很不歡迎他的到來。
南宮緋卻揚着臉走了進來,用折扇指了指他的傷:“呀,幾日不見你怎麽就卧床不起了呢?”
姜夢槐推了他一把,走到床邊來,說:“師弟是為了救我才中劍的。”
南宮緋打趣道:“你們兩個可真是郎情妾意啊。不過可惜,郡主你似乎要成親了吧,你成親了,你師弟可怎麽辦?”
“誰說我要成親了?”姜夢槐大聲反駁道。
這時謝零離放下了手中的書籍,冷眼道:“師姐,你們打擾到我休息了。”
南宮緋給了姜夢槐一個眼色,讓她先出去,他要與謝零離單獨談。
姜夢槐只好退了出去。
等她一走,南宮緋就來到了謝零離的床前,還很不客氣地坐到了他的床邊。
謝零離冷言相告:“我不喜歡別人坐我的床。”
“……臭小子。”南宮緋罵了一句,又起了身去,“謝零離,有件事情我必須要很鄭重地告訴你。你想知道你肩上的彼岸花胎記是怎麽來的嗎?”
謝零離雙眼微張,難以置信道:“她告訴你的?”
除了她,不可能有別的人看見他身上的胎記了。
他很生氣,她竟然把這件事告訴別人。
南宮緋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說:“我可以告訴你關于你身上印記的一切。”
謝零離打斷他的話:“我不感興趣。”
南宮緋看着他那張臭臉,好奇地湊過來問:“怎麽了,不會是知道你師姐要嫁人了,所以不高興了吧?”
他卻更加冷了臉:“送客。”
“別呀,我還有話要跟你說呢。”他走到門口去觀察了外面一眼,見沒有人才關上門返身走了回來。
“關于你身上的胎記,你不想聽也得聽,你不想承認也得承認,你是我們大燕國遺落在外多年的四皇子殿下。”
謝零離對這些實在是不感興趣,他只想找回自己前世的記憶,只關心自己原本的身世。
“七年前,天下動蕩不安,大燕國民不聊生,有異族之士發動叛變,将先王圍攻于燕赤山。那時我父皇還不是燕國的王,先王是他的皇兄,先帝育有二女二子,你就是其中最小的那位。”
“但是那時我父皇帶着人趕到的時候已經晚了,先王與先太妃已經駕鶴西去,其他的幾位皇子公主也全都殒命,可是唯獨年僅九歲的你,消失不見了。很多人都說你死了,那燕赤山常伴有妖獸出沒,你那麽小一個孩子怎麽可能還活着?他們都說你是被妖獸叼走了。”
“是啊,怎麽可能還活着……”謝零離喃喃道。
其實他說的那個燕國四皇子早在那一年就死了。那一年,自己也剛好身死,當時是自己的那一縷生魂竄進了那個小孩的身體裏,才使他獲得了重生,雖然□□得以保存,可是他卻已經不再是那個燕國四皇子了,他只是自己的一縷魂而已。
與其說他是燕國四皇子,倒不如說他是謝零離。
這是師娘給他取的名字,只有這個名字才屬于他。
“後來父皇平定了叛亂,成為了這西燕的王,但是他也沒有忘記先王之情,我們幾個皇子公主的稱號都是跟在你們四個後面的,所以我雖然年齡比你大,卻成為了七皇子。”
“父皇一直堅信你還活着,你是先王唯一沒有尋到屍首的孩子,他從來沒有放棄要尋找你,所以才讓我偷偷來各國找你。這兩年我一直在假裝西域酒商,游走于各國,就是為了尋你,可是卻始終沒有你的蹤跡。”
“直到那天,我在落日城外見到你的臉,其實你的臉跟先王并不像,只是那雙狐貍眼和先太妃太像了,再加之我們小時候常在一起玩,所以我才把目标定位在你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