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紙鳶妖風
謀害郡主,你可知這是什麽罪?
少年接過她手中的紙鳶, 道:“你這樣是不行的,魚頭吃風太少,魚尾吃風太多, 所以它總是會向前傾。”
他将那金魚魚肚子骨架上的中間提線往下移了一點, 然後雙手舉起了紙鳶來, 對她道:“現在開始放。”
姜夢槐聽話照做,開始放線, 邊放邊跑, 而他就将紙鳶慢慢松開,這下紙鳶就真的飛起來了。
“哇,你好厲害呀!”姜夢槐覺得他真聰明, 忍不住就誇了出來。
她轉着提線筒在山上奔跑, 不消片刻,那只紅色的大金魚紙鳶就飛到了蔚藍的天空上去, 仿若要躍上南天門了。
而那邊的司徒沫也已經把她的紙鳶飛到了天空上去,可是就在這時,山裏突然刮起了一股大風,那風十分的邪門, 用妖風來形容也不為過。
山頭的梨花都被風吹了下來, 飄了她滿頭, 她此刻仿若一個白發少女。
她覺得那妖風就是故意朝她吹來的, 那邊的司徒沫卻一點兒反應都沒有。這風吹得呼啦呼啦,她的紙鳶在天上左右擺動,那風就像是兩只猛獸的巨手, 在撕扯着她的紙鳶。
她不能坐視不理, 手指悄悄發力, 順着細線一直飛上了天空, 将她的紙鳶團團護住,它才得以不被吹爛。
可是那風又開始對着她的線下手了,她這才意識到,一定是有人在故意搞鬼。
不知是這山裏的什麽妖怪在搞事情,她只能雙手緊緊抓住那根紙鳶線,不讓它被風吹走。
可是那陣妖風卻玩得不亦樂乎,一直在朝她發力。
她被妖風趕到了山腰下,後面的一衆婢女和侍衛們都追不上她,她感覺自己像是在雲端上飄了起來一樣,腳明明踩在了地上,可是卻沒有踩地感。
她眼看着頭頂的風筝撲進了一棵大樹的枝丫上,絲線與樹枝纏繞在一起,任是她怎麽晃動,都沒辦法把它弄下來。
要是使蠻力的話,風筝肯定會壞的。
她沒轍,只好卷起了衣袖,開始往樹上爬。亓官謝趕到的時候,就剛好看到這一幕,看到她爬到了樹頂上,正在伸手奮力地去拉扯那個金魚風筝。
“郡主!”他連着喊了兩聲,姜夢槐都沒回他,因為上面樹頂的風聲太大了,她實在是沒聽見。
那妖風在猛烈地撲打這棵樹,但好在這是一棵根深樹大的參天老樹,不會那麽容易被擊倒。
她一只手臂緊緊抱着樹幹,另一只手在伸手解那些纏得亂成一團毛線球的風筝線。
“江淮花!”
下面的人又大喊了一聲,這一次她聽見了。
她往下低頭,看到亓官謝在讓她下去。
“等會兒,我把風筝解開就下來。”
可是他卻一展輕功,沒過一瞬的功夫,他就飛到了她的身邊來。
他一上來就吼道:“郡主,你膽子也太大了吧!你知不知道這有多危險?”
其實她覺得還好,沒有多危險。
亓官謝見她低着頭沒說話,以為是不開心自己罵了她,便道:“你別動,我幫你取風筝。”
可是那妖風還在不停地吹,這就是沖她來的,因為她聽見了有妖怪在嬉笑的聲音,那些聲音,似乎是從下面的樹上發出來的,難道是梨花樹妖?
他們此刻的位置已經快要接近樹頂了,他兩只手都淩空了起來,在解風筝線,這大風洶湧刮來,她擔心他被風吹下去,于是轉身抱住他的腰,将他與他背後的樹幹緊緊抱住,手中暗暗施了一圈環繞于兩人之間的魔氣,這樣那些妖風就對他們沒影響了。
“???”他怔了一會兒,以為她是害怕,所以躲到了他的懷裏來,于是安慰她道:“郡主別擔心,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姜夢槐:“??”
他的身上好香,她以為男孩子的身上會像那些妖怪一樣臭烘烘的,可是卻沒想到他身上比她還要香。
她忍不住多吸了幾口,心裏十分滿意,果然是自己看上的人,連氣息都令她這麽喜歡呢。
大風呼呼地吹,他們的青絲纏繞在了一起,已教人分不清哪一縷是誰的發。他頭上的紅色發帶也在随風搖曳,她看見那發帶上還勾着銀色的暗紋,仿若祥雲入花海。
他很快就解開了那纏繞在樹枝上的線,把風筝取了下來,說道:“好了,我們下去吧。”
“哦,好。”她松開手,正準備爬下去,可是他卻将她的手拉了回去,笑道:“我帶你飛下去怎麽樣?”
“好啊好啊。”
“那好。那你……抱緊我。”他一只手拿着紙鳶,一只手抱着她,足尖一點,如白鶴般飛舞了起來,随後向下翩飛,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哇,侍衛哥哥,你好厲害啊!”她落地後就雙手拍掌誇贊他,這番,他在她心中的形象又高大了不少。
他不自發地揉了揉她的腦袋,許是因為她的年齡和自己的妹妹差不多大,所以便忘記了身份,說:“以後不許再做這麽危險的事了,知道嗎?”
她的頭在他手掌上蹭了蹭,像只小貓兒一樣,撒嬌道:“好,只要你來做我的專屬侍衛,我就聽你的話。”
他放聲一笑,嘴角像是溢出了糖味兒來:“等我回去好好想想。”
“你可別想太久,我沒有耐心的。”
“行。”
今天這場比賽最終還是她輸了,她就得接受懲罰,不能坐馬車回去。
返程的時候,亓官謝卻走到她的身邊來,在她身前蹲下:“郡主,上來吧,我背你回去。”
“嗯?可是我輸了,我得走路回去。”
可是他卻道:“你聽規則了嗎?只是說不能坐馬車,沒說必須走路。”
“哈?”姜夢槐沒想到最會耍賴皮的人竟然是他,真不愧長了一雙狐貍眼,竟然跟狐貍一樣狡猾。
“你腳受傷了,再走下去,傷口會發炎的。”他繼續說道,姜夢槐低頭一看,才知道自己的腳竟然在之前爬樹的時候劃傷了一個口子,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竟然被他注意到了。
她趴到了他的背上去,被他背着往一地夕陽的洛陽城門走去。
那個時候的她,一整天都在心花怒放,她的心跳在為他跳動,她好喜歡這個少年,她一定要讓他成為自己的專屬物。
可是,後來的她才知道自己是多麽的天真可笑,喜歡一個人,又怎麽能夠讓他成為自己的專屬物呢?喜歡一個人,是要讓他自由去飛翔,而不是折斷他的羽翼。
大概又過了三天,她忍不住又來到了洛陽城,她甚至都不知道要去哪裏找他,只能去安親王府找江淮花。
不過,卻在她屋子外聽到了安親王的聲音。
她立即躲了起來,偷偷地聽見那安親王在說:“阿洛,聽爹爹的話,這可是多少人都羨慕不來的親事,全洛陽城哪個姑娘不想嫁給西衣夜侯,這可是父親為你尋得的最好的姻緣了。”
“你看,這是将軍府送來的西域明珠,是送來向你提親的呀。”
姜夢槐在門外嗤之以鼻:呵,您可真是全天下最好的的父親,對江淮花那麽好,對我就像對一條野狗一樣。
等他走後,她一腳踢開了江淮花的房門,将她從屋子裏拽了出來,像往常一樣拽到了外面去。
她将她拽去了街上,帶到了一間荒廢的宅院,那裏平時是那些小乞丐們住的地方。也許很多人都以為這繁華的洛陽城就沒有乞丐了,其實不然,這裏的乞丐比別的地方還要多,因為中原各地的乞丐都想跑來這裏乞讨,在這裏乞讨一次可以頂上別的地方乞讨半個月了。
這座院子住的都是些小孩子,雖然是廢棄的雜院,可是并不破爛,她每次來洛陽城都會來這裏找他們玩,上次遇見那個少年就是和他們一起。
院子裏的小孩不知道跑到哪裏去玩去了,現在都不在,她将江淮花拽到了這裏,放在院裏的枯井上。
她一只腳踩在井口上,像一個地痞流氓一樣俯視着她:“瞧瞧你這副嬌滴滴的模樣,你什麽時候能反抗一次?我欺負你這麽多次了,你為什麽從來都不反抗?”
姜夢槐內心其實是有一絲病态的,她恨她,她恨她所擁有的一切,所以她想要報複她欺負她,可是她更想看到她反抗,因為反抗才更好玩嘛。
她想跟她打一架,可是江淮花卻每次都一副柔弱不堪的模樣,每次她被欺負之後,都只會用那雙和自己一樣的桃花眼憤恨地看着她,卻從來不抗争。
她讨厭她這副模樣!
就是因為這副模樣,所以爹爹才那麽愛她。
同樣是親生女兒,憑什麽啊,憑什麽她什麽都有?
江淮花終于開口了:“你知道我根本打不過你。”
“那你求饒啊,你求饒我就放過你。”
“不可能。”她極有骨氣地說。
姜夢槐突然想到了什麽,又譏笑道:“是呀,你江淮花是什麽人,你可是堂堂丹洛大郡主呀,哪兒用得着你求饒啊,你只需要勾一勾手指頭,就會有一堆的人前仆後繼來保護你。”
哪像她呀,她要是不努力練功,要是不變強一點,就會被別人踩在腳下像螞蟻一樣踩死。
她繼續說着:“聽說你要定親了?這還是你那個好爹爹為你求來的全洛陽城最好的姻緣?”
江淮花在聽到這話的時候臉龐黯然失色,那對于洛陽城其他的女子來說,确實是最好的姻緣,可是對她來說,卻只是一門普通的親事。
因為她并不喜歡他。
姜夢槐瞧見她那臉色,又道:“你別以為你嫁人了我就不敢欺負你了,就算你嫁人了,我還是會照樣欺負你!”
她用力将她往後一推,推進了那枯井下,笑嘻嘻道:“等你什麽時候學會求饒了,我再救你出來啊。”
說罷,她就轉身潇灑地走了。
然而她卻不知道,剛才的那一幕卻被一個人給看見了。
那個目睹了這一切的紅衣少年黑着臉沖了進來,放下手中的食盒,跳進了那口枯井裏,将暈倒的江淮花救了出來,并且送回了安親王府。
他将江淮花送了回去後又回到了這個院子,一直在這裏等到了夜晚。
姜夢槐出去溜了一轉,在皇宮門外走了一圈,本來想找找那個小侍衛,可是卻并無所獲。
她又回到了這座廢棄的小院,想去看看江淮花出來了沒,她一點都不擔心她,畢竟那些小乞丐們要是回來了的話,就一定會把她救起來的。
她還未走進大門就瞧見了一個紅衣少年立在院子中,她吓得又縮回了腳步,躲在門後,心道他怎麽來了?自己這副花臉模樣也太醜了,早知道她今天就不畫這大花臉妝了。
不過,他怎麽會來這個地方?而且站在那裏似乎像是在等人?
“姐姐,你來啦,那個哥哥好像是在等你。”
一個小男孩從街道上走回來,手中還拿着一個黃橙橙的雞腿在啃,那是亓官謝帶來給他們的,而他們也幫忙負責出去找她。
“噓,別說話!”她還想讓他別說話,可是院子裏的人已經聽到聲音走了出來。
她轉身想逃,可是亓官謝卻挑起長劍,放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吓得一愣,聽見後面的人說道:“轉過來。”
于是,她慢慢轉過了身去,與他照了正面。
“謀害郡主,你可知這是什麽罪?”他一身肅然,完全不似那天的溫柔與親近。
她皺起柳葉彎彎的眉毛,好奇地問道:“什麽罪呀?要誅九族嗎?那最好了,要死就一起死,省得黃泉路上我老挂念着他們。”
她邊說還邊在笑,絲毫不覺得這算是什麽罪,對于她來說只是一次玩樂罷了。
亓官謝捏緊手中的劍柄,眸子下壓,忍住怒意:“你爹娘在哪?帶我去見他們。”
他不跟一個小孩兒計較,這件事必須告訴她的爹娘,讓他們好好管教一下她。
可是她卻噗嗤一笑,露出一排亮白的牙齒來:“你要見我爹爹呀?你要跟他提親嗎?”
他将冷劍朝她的脖子靠近了幾分,提醒道:“我勸你最好不要挑戰我。我的劍可沒有耐心。”
姜夢槐怏怏嘴皮,嘆氣道:“哎,那……那天的事情你考慮好了嗎?我也是一個沒有耐心的人。”
他困惑不解:“哪天的事?你在說什麽?”
她右手擡起,兩指夾起了他的劍,然後朝他的身邊走去,走到他的面前停下,笑道:“那我就提醒你一下,侍衛哥哥。”
“你在說什麽?”
姜夢槐繼續朝他靠近,睜着大大的桃花眼注視他的眼睛,對他眨了一下,泛起紅韻的桃花來,說:“你再好好看看我的眼,你真的認不出我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