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肯定是體虛,産生了幻覺◎
仿佛短暫窒息的感覺湧上來,齊言洲下意識彎身,手撐住膝蓋。
“言洲哥你怎麽了?沒事吧?”看他額角滲出薄汗,原本潋滟的唇也像失了血色,秦卿忍不住擔心起來,連忙扶了他一把,又彎下腰去看他。
秦卿的聲音,像一把小剪子,把那點晃得人腦袋發疼的畫面戗開道口子,将他從似真似假的回憶裏硬拉回來。
胸腔起伏,空氣終于灌進肺裏,但那點頭疼欲裂的感覺卻并沒有好多少。
齊言洲咬了咬牙,搖搖頭,仍舊撐着膝,擡眼看向秦卿,極力忍耐地彎了彎唇角說:“沒事。”
看他神情依舊恍惚,本來就冷白的膚色,此刻更是在陽光下都不見一點暖色。
秦卿下意識擡手,用手背貼了貼他額頭道:“你不會是中暑了吧?別開車了,我先陪你去醫院。”
眼前小姑娘臉上毫不作僞的關心,同畫面裏的幻影,像是沒有一點關聯。
她微涼的指節貼上來,也讓那點疼痛消散不少。
齊言洲笑了笑,起身告訴她:“真的沒事。”
但說出口的話音,卻像是在這烈日下暴曬許久,缺水一樣低啞含沙。
秦卿愣了下,趕緊解下背包拿出半瓶水,擰開遞給他:“你先喝點水緩一緩,要是真不舒服別硬撐,一定要去醫院呀。”
又邊說邊把他往樹蔭底下帶。
齊言洲接過水瓶,垂睫瞥了眼只剩了一半水的瓶身,又把視線挪到濕漉漉的瓶口。
不動聲色地淡“嗯”了一聲,然後把瓶口送到唇邊,仰頭。
喉結順着水聲,在脖頸上滑動。
齊言洲喝完小半瓶水,重新垂眼看她時,唇色恢複了不少。
舌尖還抵了抵泛在唇角的水漬。
因為齊言洲不舒服,秦卿此刻非常有節操地心如止水。
只問他:“是不是好多了?”
齊言洲看着她,輕點下颌。
“哦哦那就好。”秦卿說着又低頭去翻包。
車禍後,他們身體都沒什麽異常,秦卿自己也沒覺得哪裏不舒服,自然沒往恢複記憶這方面想。
“那你這來得快去得也快的症狀,肯定是體虛呀。”秦卿邊翻小包包,邊往外拿面紙邊說,“你看你哦,剛剛那一腦門的虛汗哦,晚上讓周姨給你炖點海參鴨肉湯核桃豬腰湯什麽的補補呀!”
齊言洲:“……”
齊言洲:“……?”
那天之後,齊言洲卻沒能想起來更多。
上回,是因為那條項鏈。
這次,似乎是因為自己,曾經做過相同的事情——被他笑話幼稚的事情。
他不知道還會因為什麽契機,想起以前的片段。也不知道下一回,會不會在某個節點,恢複所有有關倆人的回憶。
……
辦公室,筆記本屏幕上的數字逐漸清晰。
齊言洲回神,有些怔愣。
生平第一回 ,盯着數字的他,會分心走神。
齊言洲摘了眼睛,手肘支住桌面,阖睫,捏了捏鼻梁。
私人電話卻在此刻響起。
齊言洲戴上眼鏡,垂睫看過去。
是林雅。
眉眼輕提,齊言洲接起來:“媽。”
對面不知道是因為他這聲太過自然的稱呼愣了下,還是信號不好,安靜了兩秒才開口:“言洲,上回和卿卿碰了面,回去我想了下。”
齊言洲輕“嗯”,以為她終于想通。
“她從小更聽你的話,”林雅卻說,“趁她還年輕,或許你可以勸勸她,換一條路走。”
齊言洲蹙眉:“她現在選的路,有什麽不好嗎?”
“無所謂好不好,”林雅說,“也不存在是否合适,而是這個職業對她來說,并沒有多大益處。只要她願意,我手裏秦氏的股份,林氏的經營權,以後都可以是她的。畢竟,我只有她這一個女兒。”
“她不是不聰明,也不是沒有能力,”林雅頓了下,“我不知道她在顧慮什麽,就是不願意接受我替她安排的路。”
指節抵額,齊言洲有點頭疼。
林雅這是讓他來當說客了。
小姑娘做的選擇,什麽時候因為別人改過注意?
況且,他也并不覺得從事新聞行業,有什麽不好的地方。
至于那句“我不知道她在顧慮什麽”,齊言洲更是有些想笑。
倒也不用覺得他失憶了,就不明白林雅所謂的“顧慮”是秦灼。
思忖片刻,齊言洲問她:“您知道卿卿,當初為什麽會選擇記者這個職業嗎?”
電話那頭沒有回答。
齊言洲明白,她不清楚。
“您還記得我們初二那年,林氏的新聞嗎?”齊言洲問她。
林雅微怔,當然記得齊言洲說的是什麽事情。
林氏同秦氏一樣,主營都是房地産。
當年,林氏想收購臨城一家小開發公司。對方三位初創老板,早就阋牆。公司不僅內鬥嚴重,財務也一早資不抵債。
在背後,林氏的确是推波助瀾了。
卻也沒像某些記者斷章取義報道的那樣,枉顧對方公司員工死活,逼走老板,拖欠工資,無補償裁員。
但是新聞鏡頭下底層人民的哭泣控訴,同林氏一紙公告比起來,大家顯然更願意相信前者。
輿論發酵,最後,還是洛城日報當時一位實習記者多方奔走,最後整理報道:整件事情,是發開公司員工同原公司的勞務糾紛,就連所謂的拖欠工資也不是林氏所為。只是員工找不到前老板,在“高人”指點下,盯上了林氏。
……
齊言洲一直知道,秦卿從小就對經商毫無興趣。
但即便她對林雅的高壓與□□再反感,卻依舊想用自己的方式,用認為對這位母親來說,有“用處”的方式,來為她做些事情。
當年那位實習記者作出客觀報道,秦卿還央着他一道,去給人家道過謝。
“你倒是……”林雅意味不明地笑了聲,“比我這個母親,更了解她。”
齊言洲倏地怔忪,默然。
“只是,我依舊覺得,”斂了笑意,林雅說,“我的女兒,不需要這麽小孩子心性。當年的事情,就算沒有那個記者,依舊對我,對林氏,沒有任何影響。”
齊言洲垂睫,幾不可見地扯了扯一側唇角。
電話兩端默了許久。
“小孩子心性,”鼻腔裏氣音似的輕笑,齊言洲淡聲卻篤定地反問她,“有什麽不好的嗎?”
挂了電話,齊言洲不知道是因為林雅對秦卿的态度,還是因為點別的。
不僅那點分心沒收斂,心浮氣躁更甚。
林雅那句“比我這個母親,更了解她”。
他……真的做到了嗎?
如果做到了,為什麽唯二出現的兩段回憶裏,自己會被她如此厭棄?
到底只是巧合,還是……
莫名的躁戾和壓抑湧上來,齊言洲蹙眉,阖起眼睫。
摘掉眼鏡,往後仰靠,抵進椅背裏。
偌大的辦公室裏,仿佛只剩他自己的呼吸聲。
須臾,齊言洲睜眼,傾身,撥通內線。
“楊銳,”齊言洲說,“幫我約下周醫生,明天做個檢查。”
主任醫師辦公室內,周醫生看着齊言洲的腦部CT,真的很想嘆氣。
周醫生摘下眼鏡,閉眼捏了會兒鼻梁。
齊言洲愣了下。
睜眼擡眉,周醫生看着他說:“真的沒有任何問題。”
齊言洲:“……”
問了下齊言洲最近的狀态,周醫生笑說:“産生片段記憶了?那是好事啊,說明有些外部刺激,是可以讓你恢複記憶的,放松心情慢慢來,別着急。”
齊言洲輕點下颌,默了須臾,卻問:“有什麽辦法,能想不起來嗎?”
“……?”周醫生再次把視線落到CT上。
可能……的确是他醫術不精了。
出了周醫生的診室,齊言洲垂眼,盯着門口那盆萬年青。
醫院走廊廊燈慘白,投到牆上的樹影,墨灰一團。
齊言洲遲緩擡手,搭上萬年青的葉,壓下去。
放手時,白牆上墨灰的樹影駁雜淩亂地搖晃起來。
齊言洲盯着那影子,有些壓不住惶惑地想:即便再混亂無序,那記憶大約也同這樹影一樣,并非無中生有。
所以……他真的是被小姑娘,如此厭棄過嗎?
胸腔裏那陣細密的滞澀,又裹上心髒。
齊言洲蹙眉,擡手摁了下心口。
面上看不出情緒地到了醫院大廳,齊言洲看見挂號窗口,闊步而去。
“卧槽卧槽快看後面那個!好帥!!”
“是哪個劇組在拍電視嗎?!”
“啊啊啊!啊?沒有看見攝像機呀!”
“可他穿的好正式啊。”
“那身西裝,好像是我摸一下都出不起幹洗費的亞子。”
“媽呀,今晚看小說,高冷霸總終于有臉了!!”
……
齊言洲站在隊伍末尾,自然聽到了隊伍裏兩個女生的讨論。
還有隊伍裏不時回頭瞭望的阿姨。
齊言洲神色淡然,仿佛什麽都沒聽見,也沒感受到別人的注目禮。
直到站他前面的阿姨第三次回頭看他,并且笑眯眯地拿起手機說:“小夥子,來看病啊?看什麽病啊?有對象了嗎?阿姨手裏有好幾個漂亮小姑娘要不要給你介……”
“……”齊言洲努力維持禮貌,彎唇笑了笑,打斷她,“謝謝,我已婚。”
還沒等阿姨再出聲,又溫聲補充道,“妻子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小姑娘。”
阿姨張嘴,無聲“啊”了下,那眼神仿佛在說:還是你會秀。
終于排到窗口,齊言洲彎身:“你好,挂號。”
護士小姐姐雖然沒有非分之想,還是本能紅了臉。
于是用專業能力鎮定問他:“好的,您要挂什麽科?”
“挂……”齊言洲想了想,薄唇輕掀,“精神科。”
“啊?”挂號的護士一愣。
“嗯,”食指推了推眼鏡,齊言洲淡然又篤定道,“我産生了幻覺。”
“……”
“……?”
作者有話說:
挂號處小姐姐:莫非這種就是傳說中,長得帥又有病的!!(?
萬年青:早晚死在這對小夫妻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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蟹蟹“Refueling”“grace”灌溉營養液!
◎最新評論:
【撒花貨】
【笑死】
【哈哈我要笑死了,精神科都要去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求求你,加更趕進度,哈哈哈哈哈】
【upupupup】
【求求了,快點想起來吧,迫不及待了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