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晚上餓嗎?
柏沉松直着眼神看人,就是那種喝多了腦子懵了傻乎乎的表情,倆人互相笑着盯了兩秒。
梁峰那句話剛說完,臉湊近。
“嘔..”柏沉松突然彎腰又嘔了一聲,轉身趴在垃圾桶上,半點兒沒吐出來。
梁峰氣笑了,“操,你故意的是吧。”
“沒,就是想吐。”柏沉松站直。
梁峰問了句,“能回去嗎?”
“能,我直接進去了,你回吧。”柏沉松擺着手,轉身朝小區裏面走,走路步子倒是沒晃,看着還算正常。
梁峰看着他消失在小區樓門口,轉身在路邊打了一輛車,直接報的家裏地址。
說實話那些酒把柏沉松喝暈了,他自己也沒好到哪裏去。
柏沉松到家坐沙發上緩了會兒,去冰箱抱着一大罐橙汁灌,灌完好多了。
揚手脫了衣服直接進浴室沖澡。
熱水打在肌膚上,他雙手撐着牆壁,站在水底下閉眼一動沒動,就那麽沖了将近半小時。
出浴室門,柏沉松站在水池面前洗身上剛脫下來的衣服,拿在鼻尖聞了下,酒味兒,煙味兒,還混着梁峰身上的淡香水味兒。
衣服被泡進水裏,起了一片泡沫,揉了兩下,什麽味兒也沒了。
柏沉松進卧室後習慣性的拍了一掌牆上的燈。
Advertisement
結果今兒沒亮。
他轉身又按了幾下,燈壞了。
反正大半夜的也該睡覺了,沒必要再繼續折騰燈。柏沉松挂好衣服,直接後背沖着床一仰,直愣愣的躺了下去。
漆黑的房間,窗簾後面透出的月光擠進來,在地板上劃了一道不明顯的直線。
柏沉松覺得自己就是喝多了,腦子不清楚,酒精讓人興奮,所以勾起了欲望。
腦子裏亂七八糟什麽都有,路邊野貓,嘈雜的音樂,酒杯,沙發,開了扣的衣領,蹭在手臂上的熱度,拽在手臂上驚人的力度,喉結,煙氣兒,香水味,梁峰抵着說話時滿腔的熱氣兒..
他是醉了,又沒醉。
柏沉松手鑽了下去,望着天花板,地板上襯出他上半身的影子,一顫一動,中間上下加速晃着。
他突然偏身臉捂在被子上低吼了一聲兒。
“操。”柏沉松粗着氣兒,覺得自己有病,想着那人幹這種事兒。
緩過來,腦袋邊的手機響了下,有人發消息,好死不死還是梁峰。
句號:睡了嗎?
柏沉松沒回,喘了兩口氣兒,起身去洗手,回來坐床上回了句:睡了。
梁峰那邊沒繼續說話。
柏沉松翻身,半邊身子進了被子,又爽又悔的,強迫自己清理腦子,沒繼續想。
第二天,柏沉松直接一覺睡到了中午兩點,要不是南子打電話,他還能繼續睡下去。
手機震動了至少有十幾聲。
柏沉松迷迷糊糊摸了下腰邊,拽出手機,接了。
“喂..”一開口嗓子全啞了。
南子愣了下,“你感冒了?”
“沒。”柏沉松拖着音,“怎麽了?”
“大中午的找你肯定是吃飯啊,我到你小區門口了,下來。”南子喊。
柏沉松撐着手臂坐起來,“要不你先上來,我現在起床。”
“行。”南子回。
柏沉松用冷水潑了兩把臉,嘴裏塞着牙刷的時候門鈴響了,過去開了門,南子一個大跨步就沖了進來。
瞧着柏沉松,“你昨兒晚上喝酒去了?”
“嗯。”柏沉松嘴裏全是牙膏沫,回浴室漱了口。
“去哪兒喝的,一個人嗎?”南子無聊,站在餐桌邊上拿了個橘子,剝了皮塞嘴裏。
柏沉松抹了一把臉上的水,“酒吧,還有梁峰。”
“咳..”
南子咳了好幾聲,“操,這橘子水嗆死我。”他轉頭迷惑看着柏沉松,“你倆兒關系這麽好了啊?”
“也沒有。”柏沉松在刮胡碴,又用涼水沖了下。
“下次喝酒也叫我。”南子說。
“你昨兒睡的跟豬一樣,都叫不醒。”柏沉松偏頭笑,走過去拍了下他腰,“江一柯的橘子,你他麽準備全吃完。”
南子又剝了一個,“沒事兒,我都好幾天沒見他了。”
“出去拍片子去了吧,幽靈一樣。”
柏沉松穿好鞋,手裏揣了把鑰匙,“烤肉店?”
“行。”南子點頭。
“今兒要下雨了?”柏沉松擡頭看天,烏沉沉的。
“沒說有雨,估計陣雨吧。”南子插兜晃着,“對了,那個梁峰是富二代嗎?那麽有錢,暴發戶?”
“不知道。”柏沉松低頭查地圖。
“不是,你這都喝完酒了,除了名兒一問三不知,奇不奇怪。”
“沒興趣,私人問題,幹我屁事。”柏沉松擡頭,“前面左拐。”
烤肉的盤子吱啦響,五花肉片在上面泛着油光,周邊變了色,稍微焦了點兒,南子夾起來一口塞嘴裏。
“我這明年不是要工作嘛,我爸讓我回老家工作,電視臺。”南子低頭包着塊肉,“我又不想回去。”
柏沉松笑,“怎麽了?回去不好啊?”
“那倒也不是,省房租也挺好,就是吧..”南子擡頭看他,“我一回去工作八成又催着我談戀愛結婚。”
“你不是盼着這事兒呢嘛。”
“那不一樣,到時候成天被逼着相親誰受得了,天仙也能看成母豬,我在外地還催不上,留在他們身邊,那好家夥,成天得在耳邊叨叨。”南子吸了口橙汁。
“前兩天我爸打電話還問我,你他麽怎麽快畢業了還沒談對象,你是不是喜歡男的。”
“那給我吓的,直接從廁所坑裏蹦起來了。”南子低頭吃了口熱,“我要真喜歡男的,我爸得把我腿卸了。”
“是不是還挺羨慕我。”柏沉松擡頭笑,“沒人管。”
“那是。”南子笑,說完又覺得不對勁兒,“都..都一樣。”
他手裏夾着筷子看柏沉松,“我還真挺佩服你,我爸要是給我把生活費斷了讓我自己掙,我他麽估計得去大街上讨飯吃,要不就幹賣命活兒去了。”
柏沉松笑着沒說話。
說實話他還真幹過類似的事兒。
當時高中,十幾歲的人上學也沒時間掙錢,領的補助金真不夠花。
柏沉松那段時間放了晚自習,跑去籃球場打球,一晚上運氣好能掙幾百塊,但大晚上打那球的人都手黑,柏沉松腳踝折了兩次。
後來被柏雲軒發現,哭着喊着不讓他去了。
結果暑假的時候,柏雲軒頂着太陽戴着小紅帽跑街上發傳單去了。
每天回來臉都曬的發紅,小可憐兒一樣,怪好笑的。
南子:“吃好我..”
嘟——
“喬庭?他怎麽想起來打電話了?”南子看了一眼柏沉松放在桌上的手機。
柏沉松接起來:“喂?”
“沉松!”
南子在對面就聽到一聲吼,聽起來像哭了,說話斷斷續續的,他離得遠聽不清。
柏沉松眉頭越皺越深,“你在哪兒?”
南子混身繃得緊,鍋裏肉都烤焦了。
柏沉松那邊挂了電話直接叫服務員結賬,跨步慌忙出了門。
“怎,怎麽了啊!”南子都吓着了,趕緊跟過去。
倆人在門口打了個出租,柏沉松報了個酒店的名字。
轉頭看南子,莫名其妙說了句,“喬庭被綠了。”
南子瞪着圓眼睛,“不是,我..他媽的那貨啥時候有的對象啊,我怎麽不知道啊?”
“誰啊?”南子吼了一嗓子。
“應該是上次生日聚會上的那個,高個綠衣服那個。”柏沉松記得還算清楚。
“操,綠衣服啊,原來早有征兆。”南子啧啧了兩聲,“他怎麽發現的,分手了?哭的要死要活?為什麽去酒店啊?”
柏沉松捂他嘴,“你能別跟個機關槍一樣嘛。”
南子自己低頭琢磨,屁都沒琢磨出來。
車子停在一家酒店門口,看着裝潢還不錯,挺大,柏沉松總覺得這裝修風格很熟悉,和之前按摩城一個路數,連酒店門口員工鞠躬的動作和口號都一樣。
“幾樓啊?”南子着急。
柏沉松沒多想,朝電梯那邊跑,“七。”
“媽的,等會兒你安慰人,我嘴笨不會。”南子進了電梯說。
柏雲軒心想自己更不會,人家本來只是分手難過,被他一安慰,估計能從七樓直接跳下去。
電梯叮咚一聲,沿着走廊朝裏走,柏沉松敲了兩下最邊上的房門,“喬庭?”
門裏沒動靜兒,過了将近兩分鐘,吱啦一聲,被人打開了。
喬庭一看就是哭了一晚上,眼睛鼻子全是腫的。
瞧了人,他轉身朝床那邊走,直接坐床頭,腿曲起來,又把臉埋了進去。
估計是覺得太狼狽,這會兒不好意思讓人看。
柏沉松最見不得人哭,一哭他就沒招了,偏頭看南子,那貨嘆了口氣,走過去,掐着嗓子,“小庭庭。”
“不就分個手嘛,一個不行換一個,你長這樣什麽好瓜挑不到,哭個屁啊你。”南子坐邊上。
柏沉松靠在窗邊,偏頭朝下看了一眼,外面是片空曠草坪,人少安靜,是個好地方。
“到底怎麽回事兒?”柏沉松問。
喬庭不是那種分個手就能哭成這樣的人,肯定是因為別的。
喬庭半天才擡頭,悶着聲兒,“那人之前問我借了三萬多..”
“操,不是吧。”南子臉扭曲了。
喬庭一直低着頭,“我倆兒前一陣就分了,他昨兒晚上找我突然說複合,我沒答應,吵了一架。”
“然後呢?”柏沉松靠在窗沿上沒動。
“我晚上的時候就想着,要不還是找他試試,好歹好聚好散,之前的錢也沒還,剛好一起說了。”喬庭吸了下鼻子。
“我打電話他也沒接,我看他朋友圈發的酒店房間,我查了下,就這家,我直接打車過來了,然後..”
喬庭半天沒說出口,喘了兩口氣兒,“我一推門,他光着,床上躺了個人,蒙着眼叉着腿,在那兒喊他名字,說沒吃夠。”
空氣凝固了半天,南子張嘴半天沒說話,嘴角抽了兩下,“不,不是這張床吧?”
“不是。”
“那,那就行。”南子抹了一把鼻頭的汗。
“你手怎麽了?”柏沉松皺眉問。
喬庭這會兒手終于露出來,手臂上被東西劃了一道,整片發紅,手腕發青,像是被人攥得。
“我進門受不了,鬧了,我也沒想和他怎麽樣,我說讓他把錢還我,他不還。”
“我說我報警,他着急了,打我,拿起桌上酒杯子直接砸我身上了。”
“有欠條嗎?”柏沉松問。
喬庭搖頭說沒有。
“你真是人傻錢多啊。”南子沒忍住說了句,說完把嘴閉上了。
“先去醫院把傷處理一下吧。”柏沉松突然也不知道怎麽辦了,這欠錢的事兒警察管不了,看喬庭那傷也沒多嚴重,這出軌更沒辦法。
“你還剩多少?”柏沉松問了句。
喬庭,“沒多少了,就幾千了。”
“起訴叫律師吧,先去醫院。”柏沉松起身朝廁所走,吃飯的時候喝了五六杯水,憋死他了。
灑水的時候他望着馬桶倒是想起來點兒別的。
喬庭前對象私生活真是夠亂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好的未必幹淨。柏沉松皺了下眉,撈起褲子洗了手就出去了。
喬庭和南子站在門口等他,帶了個鴨舌帽和口罩,把臉捂嚴實了。
“這酒店你之前來過來嗎?”南子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
“沒,第一次來。”喬庭回。
“看着還挺好的。”南子擡頭望天花板。
柏沉松跟在後面走着,手插在兜裏碰到了一張硬硬的卡片,拿出來,是之前梁峰給的那張。
“徐新路..”柏沉松慢悠悠的停下來,頓了兩秒,嘟囔了一句,“不是吧。”
“梁總會議室在二樓,馬上開始了。”員工的聲音。
柏沉松背後涼風一刮,下意識的邁開腿就準備溜。
他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兒,就是心虛。
他人還沒走到樓梯拐角,突然被叫住,梁峰站樓梯口,“你跑什麽啊?”
“嗯?”柏沉松回頭,笑了下,“好巧。”
梁峰今兒穿了身襯衫,西褲,整個一斯文敗類的樣兒。
“是挺巧。”梁峰走近了,手搭在樓梯口扶手上,笑了,“怎麽跑這兒來了?”
柏沉松回:“接朋友。”
他面上沒動靜兒,心裏敲鼓似的,這會兒看見人,腦子裏全是昨兒晚上睡前幹的破事兒,這會兒臊得慌,還得壓着不能表現出來,憋屈死了。
柏沉松不自覺的躲了下眼神。
“還挺有緣,跑哪兒都落我手裏。”梁峰笑。
“那确實,不知道還以為你把整個市都包了。”柏沉松真這麽覺得。
柏沉松看了人,“你不是還要開會嘛,我先走了,還有事兒。”
梁峰點了下頭,讓開道,讓他過去。
柏沉松下了兩步樓梯,腳還沒踩實,突然轉頭,“你認識律師嗎?”
“嗯?”梁峰愣了下,“認識。”
“那剛好。”柏沉松站在樓梯上擡頭看他,笑了下,“你晚上餓嗎?”
梁峰插兜,笑着轉了點兒身子,耐人尋味的看着他琢磨了半天,“不餓也得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