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做人留一線

“關于融科項目,Q1季度的評估目标是加速資産配置,盡快落成……”

午後的會議室整潔幹淨,溫暖舒适,圍着長桌坐了二十來個人,表情嚴肅認真地聽站在臺上的人做彙報。長桌盡頭坐着一個男人,面容俊秀,上身穿着剪裁得體的深灰色襯衫,襯衫衣領解開兩個扣子,露出一塊白色玉佛。他單手托着下巴,目光跟随臺上做彙報的人,不着痕跡地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就算是聽彙報的老板,坐在午後溫暖的會議室裏,也是會犯困的。

“目前項目進展順利,預計下月20號能夠完成本季度的建設目标。”做彙報的員工看向穆煦,“這是我這個月的彙報,謝謝各位。”

圍坐長桌一圈大大小小的經理總監通通看向穆煦,穆煦帶頭鼓掌,唇角噙笑,誇贊道:“總結全面到位,辛苦了。”

密集的掌聲随即跟上,彙報人還沒來得及露出禮貌的笑容,穆煦說:“但我有一個問題……”他的聲音溫和,語氣溫和,這并不能讓人覺得他是個軟弱可欺的人,反倒面對他時有着十足的壓力,也許因為他無處不精致的衣着打扮,又或是摸不着深淺的從容優雅。

彙報人屏住呼吸,聽完穆煦的問題,整理邏輯和措辭,小心翼翼地做出回答,一詞一句仔細斟酌,生怕被穆煦抓住漏洞引發下一輪質疑。

穆煦托着下巴聽完,微微颔首,說:“下一位。”

彙報人松了口氣,收起筆記本走下臺,撈一把椅子坐在角落,與身旁的總監交換眼神,頗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會議繼續,除卻一個個彙報人的講解聲,便是秘書做會議紀要時敲打鍵盤的噼裏啪啦聲。穆煦覺得困了,換了只胳膊撐着下巴,打起精神全神貫注地聽。他做總裁的時間不長,約有半年,華金整體的業績卻在半年時間裏比前任足足翻了一倍,原因有二,一是穆煦手腕狠厲,大刀闊斧地砍去各個世家塞進華金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通通讓他們滾回自個兒家玩泥巴,二是麾下邵峙行效率超群,三個月将西單女孩墜樓案中盤根錯節的世家關系摸了個清楚,拉着林家葉家把池家摁得死死的,敲山震虎,給衆世家來了個下馬威,頓時華金旗下項目推進絲滑無比,無人觸穆煦黴頭。

穆煦走馬上任半年,華金的幕後老大、亦是全國商業的一把手,要聽穆煦做彙報,穆煦已經寫好一版,這次把下屬叫過來開會,是為了對一對細節,省的那位一把手深究某一處犄角旮旯,故意敲打穆煦。一把手慧眼如炬、老謀深算,穆煦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

會議主持人是穆煦的秘書阚夢然,她停下敲打鍵盤的手,在當前彙報人講完PPT後開口:“我們休息十分鐘。”

穆煦坐在椅上揉揉眼睛,阚夢然小聲問:“穆總,喝奶茶嗎?”

“?”穆煦愣了下,說,“不喝。”

“我看上次您挺喜歡喝的。”阚夢然是指半個月前穆煦和她去廣州出差,從沒喝過奶茶的穆總好奇地點了一杯奶綠,嘗了一口,英國茶水養大的穆總深深地被震撼了。

“紅茶,加奶加糖。”穆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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阚夢然對穆煦的倫敦口味發自內心的無語,她拿起穆煦的茶杯,問:“我多買了一杯奶綠,給您倒杯子裏?”

“……”穆煦思考一會兒,用他溫柔得能擰出水的聲線說,“謝謝。”

穆煦六歲随母親來到倫敦,二十六歲牛津大學畢業回國,倫敦水土養育他二十載,即使他沒有刻意學習,獨屬于英國人的傲嬌和愛面子深藏進他的靈魂裏。

阚夢然将盛奶綠的茶杯遞給穆煦,落坐穆煦左手邊,滿足地抱着一杯奶茶吸溜一口。

“禮儀。”穆煦看不過眼,提醒阚夢然的坐姿。

阚夢然嘆氣,依着穆煦的意思坐端正,她看向永遠穿着高定西服、姿态完美的穆煦,疑惑地問:“穆總,您在家也這麽坐嗎?”

穆煦不理她,低頭看表,說:“我們繼續。”

牆上的挂鐘時針從四移到五,最後一個人做完彙報,穆煦簡單地總結陳詞,提點了幾個關鍵信息,最後說:“辛苦大家花費一下午的時間做彙報,夢然已經在富春樓訂好晚飯,難得聚一聚,夢然記得多拍幾張照片。”

“好的。”阚夢然說。

“感謝穆總。”

“有螃蟹嗎?秋天就該吃螃蟹。”

“什麽螃蟹不螃蟹,穆總請什麽我們吃什麽。”

下屬們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調笑着走出會議室,穆煦摸出手機,備注名為【孟】的手機號發來一條短信【部長說,做人留一線。】

穆煦臉色一變,皺起眉頭,阚夢然問:“穆總,怎麽了?”

“把門關上。”穆煦對最後一位走出會議室的人說。

“好的。”那人趕忙離開會議室,反手将門關嚴。

“池家抓了?”穆煦問。

阚夢然說:“下午三點的事,池易成被刑拘。”

刑拘……穆煦撥通林睿的電話,摒棄以往的寒暄,直奔主題:“林哥,池家怎麽樣了?”

“池易成刑拘,池老爺子和池修禮幹預執法接受審查。”林睿也不跟他拐彎抹角,直言道,“這次審查挺嚴重,池家死不了但得脫層皮。”

“好的,謝謝。”穆煦說。

“你謝我幹什麽,我還得謝謝你。”林睿說,“若不是你手下人能力出衆,誰能想到池家涼得這麽快。”

穆煦問:“池家現在還有誰?”

“趕盡殺絕不至于吧?”林睿說,“還有個翻不出水花的池修文,池修禮的叛逆兒子池佑,和一個小瘋子池君韬。”

“小瘋子?”穆煦問,“池修文和池佑我知道,池君韬是……?”

“池琰把他當繼承人養。”林睿說,“你要真想掐滅池家的生機,沖池君韬去就行了。”

穆煦和林睿聊了兩句沒營養的,便挂斷電話,他看向阚夢然,說:“你去找找池君韬這個人在哪。”

阚夢然應了一聲,和穆煦一同走出會議室,她問:“穆總您去聚餐嗎?”

“不去。”穆煦說,“我今晚有事。”

“好吧。”阚夢然沒指望穆煦參與這種人多的社交場合。穆煦不喜歡社交,他回國三年,除了不得不去的商業場合,其餘聚餐晚宴之類,能避則避,避不了就待在一個角落默默吃水果,外界傳言穆總性格孤僻傲慢,不屑與世家交往。

“你希望我去?”穆煦問。

“他們挺好奇你是個什麽樣的人。”阚夢然說,“公事公辦以外的你。”

“是個無聊的人。”穆煦說。

阚夢然不與他争辯,她理了理身上優雅知性的真絲襯衫,說:“我争取把你那份螃蟹吃回來。”

穆煦瞅着阚夢然半晌,說:“你可真有出息。”

阚夢然不搭理他的嘲諷,昂首挺胸地離開穆煦的視野,過了約莫十五分鐘,能力卓著的秘書小姐将池君韬的行程發給穆煦。

晚上十點,西單坤勝大廈金水KTV。

金水KTV位于坤勝大廈地下一層,挨着西森電影院,店面裝修頗有年代感,金碧輝煌,紙醉金迷,透出些若隐若現的誘惑。前臺站着一位身材纖細、濃妝豔抹的姑娘,她看向踏進店裏的陌生男性,那人氣質溫潤,鎖骨懸着一塊白玉佛,身穿的西裝服帖合體,一看就價值不菲。

“你好。”男人有禮貌地說,“請問池君韬在哪個包廂?”

前臺姑娘為難地瞥了一眼裏側鬼哭狼嚎的房間,說:“不好意思先生,我們這裏不允許透露客人隐私。”

“我不是池君韬的朋友。”穆煦說,語氣依舊溫柔和煦,“我知道那群二代為什麽經常光顧你們的KTV,我們各退一步,我不關停你們,你們也別阻礙我辦事,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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