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排排坐,吃串串
曹瀚洋剝開一個橘子,掰一半放在身邊化了淡妝的年輕女性手中,手指隔空點了點坐在沙發角落、面色沉郁的男人,說:“這橘子挺甜,你讓池少嘗嘗。”
“不吃。”被稱作池少的男人嫌棄地瞥了曹瀚洋一眼,“你們都摸過,往我嘴裏塞,像話嗎?”
“不識好歹。”曹瀚洋擡起手,推一下金絲邊眼鏡,對不知所措的女性說,“依雁喂給我吧,我沒有潔癖。”
池君韬低頭刷了兩下手機,心中煩躁,又沒有由頭發火,悶頭坐在角落像個即将爆炸的煤氣罐。他相貌英俊,眉間一抹陰鸷破壞了整體的協調,天生的矜貴氣度加上陰晴不定的脾性,坐實了世家纨绔子弟的名頭。
曹瀚洋瞄過去,嘆氣:“池少,出來玩保持一個好心情,發什麽火啊,誰又惹你了?”
“你家沒幾個蠢貨?”池君韬罵道,“一個二個蠢得出奇。”
“你罵的是你舅,還是你堂弟?”曹瀚洋問,他和池君韬常出來一起玩,互相開玩笑毫無顧忌,“無所謂,都是蠢貨。你堂弟自己蠢就算了,還帶着我弟犯蠢,小賀被關了三個月禁閉,孩子都學傻了。”
池君韬不說話,坐在他身邊的女人亦不敢說話,一時間包廂裏靜悄悄的,只聽得見隔壁包廂傳來的鬼哭狼嚎。
“末香別愣着啊,敬你池少一杯酒。”曹瀚洋說,“溫香軟玉當前,你滿腦子是家裏的幾個蠢貨,多敗興。”
池君韬身旁的女人端起一杯酒,細聲細氣地說:“池少,消消氣。”她抿一口酒,湊到池君韬唇邊,意圖嘴對嘴喂過去。
池君韬猶豫片刻,推開女人,說:“你們玩,我去趟洗手間。”
“末香甭理他。”曹瀚洋說,“糙老爺們一個。”
池君韬打開門,與前來敲門的工作人員撞上,他問:“送果盤的?”
端果盤的工作人員是個白淨的小男生,和池君韬有過一夜溫存,他低頭,衣領邊緣露出一截白嫩的頸子,說:“池少,外面有位先生找你。”
池君韬平日裏混得開,大魚大肉吃膩了便會出來尋些清粥小菜,這位小哥正是青菜之一。池君韬現下沒有胡鬧的心思,忽略小男生的故意示好,問:“誰找我?”
“不知道,那位先生點名找你。”小男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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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煦坐在高腳凳上,一只腳撐地,一只腳蹬在中間的踏板,他坐姿端正挺拔,相貌俊逸溫雅,坐在俗氣的金碧輝煌大廳裏,硬是将周圍襯托成歌劇院演奏廳。
“喂,你找我?”
穆煦應聲擡頭,一位穿休閑裝的英俊男性雙手揣兜,面露不耐煩地站在他面前,下巴微微揚起,傲慢又兇悍的模樣。
穆煦問:“你是池君韬?”
“你是誰?”池君韬問。
“穆煦。”穆煦說,“我接你回去。”
“回哪?”池君韬疑惑地挑起眉毛,“你哪位?”
“我是穆煦。”穆煦惡劣的小習慣,一旦他聽到不想回答的問題,便裝作聽不明白,往往這招能把對方氣得夠嗆,這次也不例外。
池君韬皺起眉毛,這人是聾還是傻,穆煦柔和地解釋:“不好意思,我從小在倫敦長大,中文不是很好。”
“你接我回去,回哪?”池君韬問,他發誓這是他脾氣最好的一次,若以前有人敢這麽挑釁他,下一秒那人的腦袋就會成為他拳頭的陪練。
“回我家。”穆煦說。
池君韬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把穆煦打量了一遍,穆煦長相優秀,氣質出衆,是世家最喜歡的少爺類型,這樣的人,邀請池君韬去家裏……池君韬不是傻子,從天而降的美人投懷送抱,況且美人不像走投無路的小可憐,挂在脖子上的玉佛、剪裁得體的西裝、扣在手腕上的機械表,無一處不精致,鬼知道這人是不是打着把他拐回家拆分賣錢的主意。
“不去。”池君韬說。
穆煦笑了笑,笑得池君韬下意識後退兩步,穆總裁并不知道短短兩句話,他在池君韬心中的形象已經從不太聰明的美人進化成熱衷分屍的殺人狂,他說:“不如我們找個私密一點的地方,仔細聊一聊?”
“就在這聊。”池君韬警惕地說。
“好吧。”來之前,阚夢然發給穆煦一整頁關于池君韬的背景記錄,穆煦坐在車裏仔細看完才來找人,他說,“你爺爺、舅舅和你爸在警局喝茶,你堂哥自顧不暇,你還在學校讀研究生……”
“關你什麽事。”池君韬越聽越煩躁,“你找我就是為了羞辱我?”
“我能給你一個安靜的環境,供你研究生畢業。”穆煦理了理袖子,鉑金的袖扣晃來晃去,晃得池君韬眼暈。
這人難不成是個濫好心的冤大頭?池君韬暗自猜測,他問:“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一份友誼?”穆煦說,他的聲音宛若山間溪流,清澈透亮,一如他這個人,宛若女王精心喂養的天鵝,珍貴且高傲。
池君韬毫不領情:“我從不跟人交朋友。”
“啊……那就更好了。”穆煦說,“無人願意冒這麽大風險收留你,除了我。”
池君韬氣悶地閉上嘴巴,穆煦了解他所有,他卻不知道穆煦的一丁點背景信息,這人像憑空冒出來,就連姓……等等,他姓穆。
“你是穆越澤的誰?”池君韬問。
“穆越澤是誰?”穆煦眨眨眼睛。
“金龍船舶。”池君韬說,“你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金龍船舶,但穆越澤,我是不知道的。”穆煦說,“況且,我是華金的人。”
池君韬沉默,華金投資,上頭安插在世家中的錦衣衛,牢牢把控着各個世家的現金流向,看中的項目由華金集中投資,利潤由華金進行分紅,世家不允許私自投資。
“你是那位派來的?”池君韬問。
穆煦笑眯眯地說:“你覺得誰還會這麽好心?”他站起身,撣去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塵,壓下心頭的不耐,“車在外面,我去車裏等你。”
“你怎麽知道我一定會去?”池君韬擰着眉毛問。
“你可以不來,我只等你十分鐘。”穆煦邁步離開,看也不看池君韬,路過營業的奶茶鋪,腳步微頓,暗自唾棄自己被阚夢然影響的品味,等電梯的間隙,他又有點懷念奶綠的口感。
是挺好喝的。
不,穆煦,你不喜歡。
“叮。”
電梯到達地下一層,穆煦踏進轎廂,手機震動,收到一條來自李弘揚的微信。
【李弘揚:穆總,明天一起吃飯嗎?】
【穆煦:周末吧,這兩天比較忙。】
【李弘揚:好的。】
乖巧的情人令穆煦舒展眉眼,他走向停在路邊的黑色紅旗H9,拉開車門坐進後排。
“穆總,現在走嗎?”司機師傅問。
“等十分鐘。”穆煦說,他降下車窗,深秋的涼風吹進車裏,他吸吸鼻子,聞到街邊飄來若有若無的炸串味,他兩只手搭在車窗上,伸頭往外看。
路邊一個瘦高的人影提着一個塑料袋,走到車門前,右手拉開門,問:“穆總,吃炸蘑菇嗎?”
穆煦往裏挪挪,讓池君韬坐上來,他說:“別把油滴到椅子上。”
“餓死了,你真不吃?”池君韬塞給穆煦一串蘑菇,“你嘗嘗,特別香。”
穆煦盯着手中的炸蘑菇,眼見着紅油顫顫巍巍快要滴落,他忙咬了一口,燙得吸溜一聲。
池君韬沒憋住笑,他也沒打算憋住,一邊樂一邊抽紙巾遞給穆煦,他看穆煦那裝逼樣窩火極了,總算見到這人破功。
穆煦接過紙巾擦擦嘴,慢條斯理地吃完蘑菇,又抽一張濕巾擦幹淨手指,恢複了往常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
池君韬挑一串炸火腿給他,以為要勸說兩句,沒想到話還沒到嘴邊,穆煦接過火腿腸咬了一口,說:“謝謝。”
池君韬看着穆煦吃東西,被逼迫的煩躁倏忽消失,晚風拂過兩人的發梢,穆煦自發地越過池君韬去夠塑料袋裏的炸串,對坐在駕駛位的司機師傅說:“楊哥,來一串嗎?”